第66章 披麻
香冷金猊,被翻紅浪。
綾羅帳內傳來男人與女子交纏的聲響。
隔著玉屏風,伺候的宮人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聽見屏風后面的動靜。
自從上次皇帝險些被李美人刺殺,萬壽殿便多了一個規矩,皇帝寵幸妃嬪之時,無論是誰,殿中都必須留下宮人值守。
今日侍寢的是蘭貴妃,她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因此還能讓宮人避到玉屏風后,換作旁的妃子,皇帝興致一來,當著宮人的面不管不顧也是有的。
一些妃子忍不住羞赧,床笫之間難以讓皇帝盡興,當即就會被厭棄。
只有蘭貴妃,總能想出些新鮮花樣逗皇帝開心,對于皇帝讓她擺弄那些的器物,更是欣然接受。
帳中女子的求饒聲似真似假,甜膩之中夾雜著幾絲痛苦,痛苦之中又顯出幾分怡悅,宮人不小心聽進了幾耳,面紅耳赤之余不由暗自佩服。
難怪蘭貴妃入宮三年,恩寵不斷,論這般討好帝王之術,別的妃嬪想學也學不來。
如此過了許久,房中的動靜才漸漸消停。
宮人只聽蘭貴妃對皇帝低聲說了句什么,皇帝冷哼:“想去就去,誰敢攔你。”
蘭貴妃驚喜的聲音立時響起:“謝陛下隆恩。”
半個時辰后,蘭貴妃乘著軟轎回到幽蘭殿。
桂香迎到門口:“娘娘,池子里的水都放好了,快沐浴吧。”
蘭貴妃讓她扶下軟轎,進了后殿浴池。
脫掉錦繡霓裳,蘭貴妃踏入池中,柔嫩的肌膚泡在水里,一身紅紫痕跡越發清晰。
桂香對此早已見怪不驚,拿起浴巾為蘭貴妃擦洗身體。
蘭貴妃趴在池邊,懶聲道:“陛下許我明日出宮,去蘭府探望父親。”
桂香擰干溫熱的帕子,將它敷在蘭貴妃的后頸上:“娘娘放心,都已安排好了。”
“本宮不在宮里,出了天大的禍事也找不到本宮頭上,”蘭貴妃道,“只是要辛苦你了。”
桂香笑道:“能為娘娘辦事是奴婢的福分,娘娘盡管出宮去,待您明晚回來,一切都會如您所愿。”
“那就好,”蘭貴妃斜過去一個眼風,“你記著,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是敗了——”
她悠悠嘆息一聲:“我可舍不得讓你受苦。”
桂香替她擦背的手微頓了下:“娘娘不用擔心,奴婢寧肯死,也不會向人泄露半個字。”
蘭貴妃笑笑:“你的忠心本宮當然清楚,若非如此,你們一家也得不到我父親的重用。”
桂香陪著笑:“謝娘娘與蘭大將軍厚愛。”
蘭貴妃閉上眼:“本宮床頭的暗格里有一只紅色的匣子,里面有一顆藥丸,你把它帶上,若幾時覺得痛苦,就把它吃下去,保證能讓你舒服。”
桂香手一抖:“……謝娘娘賞賜。”
蘭貴妃“嗯”了聲:“好好干,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
翌日一早,蘭貴妃的車駕出了皇城。
她的儀仗浩浩蕩蕩,轉過兩條大街還能看到隊尾。
百里囂坐在路邊的食肆中,看著龐大的儀仗隊伍從眼前走過。
身旁的食客有好信者,低聲道:“蘭家不愧是皇帝的寵臣,你們看宮里的妃子,有幾個說回娘家就能回的,就連皇后嫁進去三年,也沒見出來過一次,這蘭貴妃可是每年都回好幾次蘭家。”
“她爹不是受傷了嗎?”有人接話,“聽說傷得很重,做女兒的可不得回來探望?”
好信者輕嗤一聲:“那雁婕妤的外公,在她進宮時還病得不輕呢,也沒見皇帝讓她侍疾啊。”
“外公畢竟比父親隔著一層,”旁聽者道,“不過梁州那邊到底打得怎么樣了?已經過去這么久,北縉退兵了沒有?”
“誰知道呢。”好信者道,“反正有雁家軍在,不會有事。”
話音未落,就聽街道盡頭傳來馬蹄疾響。
“八百里加急,閑人速避!”
一聲疾喝打破集市上的平靜,走到那面的蘭貴妃儀仗也出了不小的騷動。
尋常人若見宮中儀仗,必被趕到街旁暫避,然而此時來的卻非常人,而是有緊急要務在身的朝廷信使。
他跨下駿馬跑得飛快,如一陣旋風,從蘭貴妃的儀仗隊伍旁刮過,宮里的馬匹哪里見過這等氣勢,紛紛停步嘶鳴,亂了陣腳。
給蘭貴妃拉車的馬匹雖未受驚,卻因左右隊列的擠撞,不得不停了下來。
蘭貴妃在車里顛得左搖右晃,險些撞掉頭上的點翠金冠。
她扶著車廂艱難坐穩,怒罵:“怎么回事!”
她此番出宮雖然另有圖謀,但拉出這么大的陣勢,也是為了面上有光。
誰知還沒走進蘭府大門,就在街頭出了一個大丑。
蘭貴妃一把掀起車窗簾,只見此處正是京城最熱鬧的一段大街,街上走動的行人雖已避到兩旁,但酒肆茶坊,客棧商鋪,處處都是人,處處都有異樣的目光向她投來。
蘭貴妃氣得粉面通紅,一張嬌顏露出幾分扭曲。
“去給我追!”她怒道,“拉回來打死!”
“啟稟娘娘,那是朝廷的急報,咱們追不上,也不能追。”
窗外,儀仗官拎著袍角跑來,一手捂著快要掉落的帽子,他帶隊走在最前面,身下的馬最先受驚,險些將他掀了下去。
蘭貴妃銀牙暗咬,恨不得將手里的錦帕撕碎。
“先去蘭府。”她忍下胸口一股怒氣,厲聲道,“等我回宮,再找陛下討還公道。”
食肆之中,一眾旁觀者卻未像蘭貴妃想像的那樣,對她的車駕指指點點,他們望著一騎絕塵的信使,議論紛紛——
“八百里加急?這是哪兒出事了?”
“我看像是軍報!那人身上穿的是赭紅色的校尉軍服,他不是普通驛卒,是軍中來的信使。”
“難道是……梁州?”
眾說紛紜中,百里囂將碗里最后一口羊肉湯喝盡,丟下銅板,起身出了食肆大門。
那些人沒說錯,信使的確穿著軍中服飾。
而更讓百里囂在意的是,他在快馬馳過之時,看見信使的腰間系著一條麻帶。
——唯有治喪,方可披麻。
那么,是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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