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什么都懂
百里囂將蠟燭遞給雁安寧,用手撥開面前深密的草叢。
一座破爛的石井露了出來。
“果然是這兒。”百里囂道。
雁安寧看看他:“你不知道具體方位?”她還以為他對目的地胸有成竹,沒想到竟是靠蒙。
“這不就知道了嗎。”百里囂見她露出不信任的目光,輕嘖一聲,“我是從地底下過來的。”
不是誰都能從地底判斷地面的位置,他能一次找準,這姑娘還敢嫌棄。
雁安寧“哦”了聲:“井里有什么?”
“尸體。”百里囂朝旁讓了一步,“敢不敢瞧瞧?”
雁安寧狐疑地看他一眼,拽著他的衣袖,朝井里探了探頭。
井中黑咕隆咚,燭火映照的范圍有限,能看出這是一口枯井,井中有些模糊不清的東西,仿佛是亂成團的破布。
百里囂見她牢牢抓著自己的衣袖,笑道:“不是說不害怕?”
雁安寧頭也不抬:“雙人不看井,三人不抱樹,你們那兒沒有這樣的忌諱?”
百里囂輕輕笑了聲:“那你還敢跟我過來?”
雁安寧淡淡道:“你要害我有的是法子,犯不著這么折騰。”
百里囂嘴角輕翹:“那你可得抓緊些。”
他嘴里雖是調侃,卻往井邊走近了一步,領先雁安寧半個身位。
“我從下面過時,這里是個岔道,里面堆了些尸骨,看著像是從上面掉下來的。”百里囂道。
雁安寧望著井中亂糟糟的不明物事,抿了下唇:“這口井似乎比一般的井淺了很多。”
她陡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底下有多少尸骨?”
“應當有幾十具。”百里囂道,“那邊有個傾斜的坡道,所以尸體會掉下去,不過看他們堆積的樣子,上面應當還有一些。”
雁安寧了然,沒錯,這口井之所以看上去太淺,不是因為挖得淺,而是因為里面堆了太多尸骨。
“有人往井里拋尸,還拋了不少?”她慢慢開口。
百里囂點頭,丟出一個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消息:“那些尸骨有的穿著宮人衣裳,還有一些像是妃嬪。”
雁安寧訝異地抬頭。
百里囂繼續道:“那些宮人的衣裳,和現在宮里的人穿的一樣。”
雁安寧心里一緊。
這座皇宮的主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幾百年來死的人不少,若那些尸骨來自舊朝也就罷了,頂多讓人唏噓一番,但聽百里囂的意思,那些尸骨都是當今大衍的宮人,而且還不只是宮人。
雁安寧沉默地望著井口,思緒翻涌。
這么多人死去,自然不是因為什么謀殺,他們或許只是在當差時不小心觸怒了主子,便落了個喪命的下場。
雁安寧還記得,那晚在皇帝的壽宴上,皇帝一怒之下殺了幾名宮人,她當時雖未親見,事后卻有耳聞。
在皇帝眼中,就連侍衛的命也不是命,何況那些宮人。
可妃嬪的尸體又是怎么回事。
雁安寧深思著,不自覺將手里的布料攥緊。
百里囂看了眼被她抓得皺巴巴的衣袖,有心結束這個話題,卻聽雁安寧道:“從冷宮往西再行兩里便是宮人墳,往宮人墳運送尸體必須從這邊經過,運送尸體的太監若想偷懶,很可能會將尸體扔在井里。”
進宮當差的人大多在外無父無母,他們的死活沒人在意,若是獲罪被殺,尸體如何處置更是隨意。這座冷宮多年不曾使用,對于運送尸體的太監而言,簡直是個再好不過的拋尸地。
“聽說皇帝即位以后,一度大選秀女,無論身份貴賤,從民間找了許多女子進宮,”雁安寧道,“有些人身份低微,即便成了妃子,在宮里的日子也不比尋常宮人好過。”
那些被拋尸的妃嬪恐怕就屬于此類,她們不像官宦人家的女兒,若有個三長兩短,總會讓家人見上最后一面,這些平民出身的妃子,一旦進了宮,往往連死活也沒人知曉。
雁安寧沉靜地分析井中尸骨的來歷,卻沒發現百里囂看她的眼神透出幾分異樣。
細密的雨絲飄在兩人身上,雁安寧的臉頰與鬢發微濕,一張干干凈凈的臉在暖融融的燭光下蒙蒙生暈。
看著這樣的雁安寧,百里囂不免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有些殘忍,但他不得不說。
“我檢查了幾具尸骨,其中幾名妃嬪,死前受過虐待。”
雁安寧茫然了一瞬。“虐待?”她將目光移向他,輕聲問,“什么樣的虐待?”
百里囂停頓了一下:“她們的骨骼關節生前都受過嚴重損傷,和一些虐待俘虜的法子很像。”
他認為自己說的足夠委婉,如果雁安寧是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想必不會明白這背后的含義。
然而雁安寧見過的世面似乎比他預料的更多。
雁安寧咬咬唇:“是……欺負女人的那種?”
宮里的妃子無論身份貴賤,都是皇帝的女人,哪怕有罪在身,也極少會有人虐待她們的身體,能干出這種事的,如果不是出自皇帝授意,便只能是皇帝本人。
而皇帝會如何虐待一名妃子?雁安寧對男女之事雖不算通曉,但她在梁州時,曾偶然聽人說起,雁家軍雖然治軍嚴明,但在某些行事上頗與其他軍隊格格不入,其中之一便是雁家軍不設營妓。
雁安寧那時不懂何為營妓,后來偷偷尋了些書來看,才知營妓有多么悲慘,而有些折磨人的法子,又是多么可怕。
百里囂聽她問出那話,無言了一瞬。
他很好奇這些東西她是打哪兒聽來的,不過這姑娘既然什么都懂,他就不用拐彎抹角了。
“應當是你想的那樣。”百里囂道,“你若是得寵也就罷了,以你現在的處境,你最好早做防備。”
雖說這宮里活著的妃子個個看上去都還好好的,但誰知道皇帝什么時候發瘋。
雁安寧聞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露出一抹奇怪的神色,似悲涼,似痛惜,又似憤怒。為何段皇后一再叮囑,要她待在梧桐苑,更是不許她再摻和外面的是非,她之前不懂,現在卻是全懂了。
她望著沉沉的夜色,忽然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百里囂,你們西南軍為何沒有營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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