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出宮
地道里升起一點光,百里囂舉起火折子。
“從這里右拐,向前三十步,就是枯井底下。”
說完,他向雁安寧伸手。
雁安寧把手遞出去,遞到一半,她才忽然意識到,她怎么這么聽話。
可要縮回手已經(jīng)來不及了,百里囂順勢抓住她的手腕:“走吧。”
他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地,將她輕輕一帶,大步朝前。
雁安寧趕緊抓住大皇子。
剛才一愣神的工夫,她險些忘了他們還帶著一個孩子。
地道里十分狹窄,三人無法并行,雁安寧落后百里囂大半個身位,緊緊跟在他身后。
她離他很近,稍不留神就會撞上他的背脊。
他在前方擋去她大半視野,她的目光只能停留在他背上。
他今日仍是一襲黑衣,衣上的暗紋卻與上次不同。
雁安寧記得,上次百里囂的衣裳印著纏枝紋樣,今日卻是翼馬聯(lián)珠團窠紋。
展翅的天馬身披虎紋,骨似龍翼,如同百里囂本人一樣桀驁不馴。
她盯著他堅實的后背,只覺那底下似乎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那種力量足以讓他的同伴覺得安心。
“怎么了?”百里囂像是察覺她的視線,回頭看她一眼。
雁安寧眼中微微一閃,將目光收了回來。
她環(huán)顧四周,皺了皺眉。
前方的地勢驟然開闊,約有半個廳堂那么大,四周出現(xiàn)好幾條岔道,如同扎在地下的樹根,朝不同方向探去。
雁安寧早將地圖背得滾瓜爛熟,認出他們已經(jīng)到了枯井附近。
她之所以皺眉,是因為一股泛酸難聞的氣味直沖鼻腔,令人作嘔。
她朝左側某個暗處望去,那里似乎堆著許多東西,她正想細看,眼前光線一暗,百里囂移開火折子。
“走這邊。”他拉著她走進右側一條岔道。
雁安寧邊走邊回頭:“那邊都是死人?”
百里囂嗯了聲。
雁安寧心下惻然。
她不怕死人,但方才聞到的氣味還是令人極度不適。
前些日子,宮里的太監(jiān)又往枯井里扔了好幾具尸體,那氣味想必來自腐尸身上。
阿韭前晚說過,她在地道里看到那些尸體很難過,雁安寧剛才雖未看得仔細,但那氣味足以令她刻骨銘心。
她在梁州見過戰(zhàn)場上的死人,自己人的尸體自然有人收殮,就連敵人的尸體,雁家軍也會在打掃戰(zhàn)場后集中掩埋。
這樣既是為了避免產(chǎn)生瘟疫,也是對他們生而為人的最大尊重。
可在這座皇城里,皇帝不把人當人,其他人也就不把別人當作自己的同類。
這樣的潛移默化如瘟疫一般蔓延至整個朝堂,走了一個蘭嘯天,還有一個石守淵,哪怕有一天這兩人都不在了,雁安寧相信,一定還會有下一個他們出現(xiàn)。
這里的人只奉行一個原則:我為刀俎,人為魚肉。
陰暗的地道中,腐尸的氣味逐漸遠去,但那股爛泥般的氣息似乎仍纏繞在雁安寧四周,遲遲不肯消散。
百里囂察覺她的沉默,轉頭看她:“不舒服?”
雁安寧緩緩搖了搖頭,她遲疑再三,方道:“這里像一個泥潭。”
她在皇宮才只待了一個月,就覺自己全身都浸滿了腐朽的味道。
百里囂松開她的手。
他摸摸她的額頭,湊近她仔細端詳了幾眼。
他目光深邃,看得雁安寧不自覺地繃緊了背脊。
“你馬上就要離開泥潭,別難過了。”他的聲音如同夜里的暖風,輕輕拂過她耳畔。
百里囂的語氣格外溫柔,卻像一股清澈的激流,沖開了雁安寧心口的窒悶。
雁安寧被這句話釘在原地,她一動不動,只有眼底躍動著火折子的微光。
火光映照著她的眼瞳,顯出一片溫暖的琥珀色,她動了動嘴唇,慢慢漾開一抹笑。
“嗯,”她點點頭,“我知道。”
她的笑如一朵小小的火苗,在百里囂眼中閃了閃。
他忽地扭頭:“以后少對我這樣笑。”
雁安寧一頭霧水,剛才還好好的,她又怎么惹到他了?
百里囂忽又轉回頭來,惡劣地咧起嘴角,看著她似笑非笑:“除非你想去西南。”
雁安寧眨眨眼,什么叫對他笑就要去西南?
她的心口咚咚緊跳了兩下,忍不住推他一把:“胡說什么?快走。”
出地道的路看似漫長,卻又好像一晃眼的工夫就走到了盡頭。
鉆出地洞的一剎那,雁安寧一陣恍惚。
外面的天空還是那個天空,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就連晚風也和宮里沒什么不同。
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巷子里傳來隱隱約約的人聲,遠處響起幾聲狗吠,一只罐子砰地跌到地上,幾只野貓驚叫著,吵吵嚷嚷地跑遠。
不知哪戶人家傳出飯菜的香氣,一陣酒香混合著花香,在風里散開。
這個院子位于城東一處坊市,周圍住著許多商戶人家,哪怕夜已深,仍比其他坊市熱鬧許多。
雁安寧深吸口氣,只覺整個身子都輕盈了幾分。
兩名護衛(wèi)守在水池邊,見雁安寧出來,露出明晃晃的喜悅,他們齊齊抱拳:“姑娘。”
這兩人都是雁家的護衛(wèi),雁安寧看見熟悉的臉孔,揚起笑:“馮大,馮二,好久不見。”
他倆是親兄弟,做哥哥的馮大見到雁安寧,激動道:“姑娘受委屈了。”
雁安寧搖搖頭:“沒事,雁左他們回來了嗎?”
“還沒。”馮大問,“姑娘沒碰到他們?”
雁安寧還未說話,就聽身后的百里囂道:“他們在宮里誘敵,沒這么快出來。”
馮大馮二看向雁安寧身后:“百里將軍。”
百里囂將大皇子丟給馮大:“帶他去換身衣裳。”
說完,又朝雁安寧道:“你也去換一身?”
他們給雁安寧準備的是一套便于行動的布衣。
雁安寧獨自在廂房換好衣裳,摸了摸酸疼的胳膊。
她左臂的傷還未痊愈,爬出暗門的時候刮蹭了好幾下,傷口一直泛疼,像是要裂開。
她走到門邊,打算出門找馮大要些金瘡藥,剛一開門,就見百里囂站在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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