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條雖然在碗里黏成一團，但魚丸依舊彈牙爽口。
  雞湯的鮮配上魚丸的清甜，雁安寧吃了一顆就贊不絕口：“難怪丘大人說，每年都有人花大價錢捕撈青魚，肉質果然美味�！�
  她戳起第二顆，還未送進嘴里，就被百里囂探頭咬了一口。
  “我嘗嘗�！卑倮飮痰�。
  雁安寧看著他碗里幾顆沒動過的魚丸，將筷子上剩下半顆丟進去：“幼稚�！�
  百里囂笑笑，這才拿了雙筷子埋頭吃面。
  他吃東西總是很大口，仿佛無論什么食物到他嘴里都是美味，雁安寧看得食指大動，只覺糊掉的面條雖然口感差了些，倒也軟爛可口。
  吃完長壽面，雁安寧開始趕人：“你不去城頭瞧瞧？”
  “清早才去過，”百里囂倒了兩杯清茶，“去太勤，我怕被人瞧見�！�
  “誰？”
  “裘圖�！卑倮飮痰�，“他已來看過臨漳城外的大營，接下來應會按兵不動，試探這邊的底細�！�
  “不怕他渡河？”雁安寧問。
  “他老謀深算，沒那么沖動，”百里囂道，“他自以為控制了漳水上游，更不會貿(mào)然舉兵�！�
  “你們就這么僵持下去？”雁安寧道，“他不怕臨漳去搬援軍？”
  “他等的就是援軍，”百里囂道，“臨漳只有兩千兵馬，若只為一個臨漳城，他們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只有將援軍一網(wǎng)打盡，裘圖才能放心北上，直逼雍陵�！�
  “白馬坡的人馬夠用嗎？”雁安寧問，“我聽說平陽聯(lián)軍有咱們的數(shù)倍之多。”
  百里囂聽她提到“咱們”，眼中掠過一縷笑。
  “夏商與能暗中調動的人馬只有三萬，再多就會走漏風聲。”他淡定道。
  雁安寧見他不慌不亂，便也寬了心：“你來臨漳的路上發(fā)了好幾道手令出去，除了白馬坡的人馬，是不是還有別的援軍？”
  “援軍談不上，”百里囂道，“他們有另外的任務�！�
  雁安寧瞥他一眼：“裝神弄鬼�！�
  百里囂刮刮她的鼻梁：“我最擅長的就是裝神弄鬼�！�
  “不是沖鋒陷陣？”雁安寧問。
  百里囂笑道：“你不是再三告誡，不許我胡來么？”
  雁安寧端起茶杯擋住臉：“你把握分寸就好。”
  她告誡的目的不是為了把一只鷹馴成雞仔，只是擔心他不管不顧，中了敵人的圈套。
  “你放心，這一仗最多七日就會結束。”百里囂道。
  雁安寧從茶杯后露出雙眼：“這么快？”
  “平陽聯(lián)軍和齊蠻族一定會保持聯(lián)系，我讓葉靈芝去控制齊蠻族，能瞞得了一時，拖不了太久，此戰(zhàn)必須速戰(zhàn)速決�！卑倮飮痰�。
  “可你才說裘圖不會輕舉妄動，”雁安寧道，“你打算拿什么激他出兵？”
  百里囂笑笑：“我�！�
  “你？”雁安寧高高挑起眉梢，“你不是才打算躲著他？”
  “總得先讓他得意幾日，”百里囂道，“他現(xiàn)在一定以為自己看穿了臨漳的計謀，他越得意，我出現(xiàn)的時候，他才會越沉不住氣。”
  “他這么恨你？”雁安寧看著他笑。
  她眼中的贊許令百里囂心情甚好，他握住她的手，用拇指蹭了蹭：“他搶走的城池不到一日就被我搶了回去，還差點掉了腦袋，這樣的仇，換作哪個將領都不會罷休。”
  “我聽說那個城池是許州，”雁安寧道，“我想起一樁舊聞。”
  “什么？”
  “許州原為葉氏族人聚居之地，當年被平陽圍困，曾向大衍求救，但朝廷并未出兵，后來許州便歸了西南軍�！毖惆矊幍溃�“聽說城中的葉氏族人慘遭平陽屠殺，不知你手下的葉姑娘與他們有何關系？”
  他們到達臨漳之前，百里囂特地派葉靈芝去白馬坡，讓她領兵前往齊蠻族，雁安寧當時便覺得有些奇怪。
  他們這一行，只有她與葉靈芝兩名女子，葉靈芝一路上都在貼身照應她，百里囂突然把人調開，實在不合常理。
  百里囂點點頭：“葉靈芝的父親是葉氏旁支，深得家主器重，在許州城中任司法參軍，平陽圍城之時，葉靈芝領命往西南軍求援，她離開之后，許州城破，葉氏一族只有她和她弟弟活了下來�！�
  雁安寧默了一瞬：“你是故意把她支開，擔心她見到裘圖，再受刺激？”
  “裘圖的功夫比她高，與其讓她看著仇人在眼前卻殺不了他，不如讓她去齊蠻族，”百里囂道，“她照樣能夠親自報仇�！�
  雁安寧笑著搖了搖頭：“不知該說你是體貼，還是太小看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與短處，”百里囂不以為意，“他們愿意跟著我，我就得讓他們揚長避短�！�
  雁安寧支著下巴，斜眼看他：“你自己呢？誰來監(jiān)督你？”
  百里囂看著她，把玩著她的手指，但笑不語。
  雁安寧縮回手：“我可沒工夫天天盯著你�！�
  “我知道，”百里囂道，“你想做生意，還想辦學堂，你心里裝著不少人，我只是其中一個�！�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全不在乎，又像是無奈之后的妥協(xié)。
  雁安寧盯著他瞧了一陣，驀地一笑：“得了便宜還賣乖�！�
  百里囂將她的手捉了回去，玩不膩似地握在掌中：“你對丘夫人說的點子，連同你昨晚給我的那份方略，我會一并交給丘大人，讓他拿出一個章程，到時你與夏商與一起瞧瞧�！�
  “那位夏大人愿意讓我插手？”雁安寧問，“他好像對我的身份一直有疑慮�！�
  “他對誰都這樣�！卑倮飮痰�，“但對有本事的人，他從不輕慢。”
  雁安寧輕笑：“來了西南才知道，你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有趣�！�
  這里的人就像荒野里的草，長得橫沖直撞，卻又充滿生機。
  “我不在西南之時，他代我處理所有事務，”百里囂道，“我身邊擅長內(nèi)務之人不多，他是其中之首�！�
  “我看他整日都不得空閑，”雁安寧懷疑地看他一眼，“你該不會逮著一個人就當十個人使吧？”
  百里囂清咳一聲：“西南的官員青黃不接，有能者難免多勞�！�
  “難怪你一再勸說我外公來西南，”雁安寧道，“看來你這兒當真缺人�！�
  “江大人的才干，便是夏商與也十分佩服，”百里囂道，“可惜他去了梁州。”
  “去了梁州又如何？”夏商與從外面走入，“以你和雁姑娘的關系，還不能向他討教嗎？”
  百里囂與雁安寧同時轉頭看向他。
  夏商與來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飲盡。
  他抹抹嘴，見這兩人姿態(tài)閑散，忍不住道：“這都未時過半了，我還沒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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