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長空朝廳外看了眼：“外公……”
  江漢之?dāng)[擺手：“你放心，我不會多嘴。”
  雁長空這才舒了口氣。
  “那丫頭在梁州無依無靠，你本就應(yīng)該幫她，”江漢之道，“不過，你既已同意她搬出去，又何必露出這副模樣。”
  雁長空臉色有些黯然：“硬把她留下來，只會讓她難堪，但讓她獨(dú)自在外，我又放不下心。”
  江漢之笑著搖搖頭：“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著，但你決定了的事，就不要后悔。”
  雁長空走到窗前，兩手撐著窗框，仰頭看向天邊：“外公，爹以前常說，為將者不可優(yōu)柔寡斷，可我一直都在瞻前顧后，我這樣子，真的能撐起雁家軍嗎？”
  “兒女私情與軍政大事不可混為一談，”江漢之放下茶碗，“你現(xiàn)在有的是時間，足夠你想清楚雁家軍的未來。”
  “京城周邊已經(jīng)亂成一團(tuán)，”雁長空回首，“今日接到消息，石守淵已經(jīng)選定陳王，準(zhǔn)備迎他入京。“
  “陳王性子溫和，石守淵選他倒是不用擔(dān)心會被清算，”江漢之道，“不過留王與晉王未必肯罷休，尤其是晉王，他原就有軍功在身，先帝重病時，他一度不愿離京，當(dāng)時便有人猜測他有不軌之心，但他去了封地后，源源不斷往京城進(jìn)獻(xiàn)金銀珠寶，又讓蘭嘯天替他說了不少好話，皇帝這才沒有動他。”
  “這種人能屈能伸，不是易與之輩。”雁長空道，“舅舅做官之地離晉王的封地不遠(yuǎn)，晉王若是生亂，怕是會牽連舅舅。”
  “這你大可放心。”江漢之道，“安寧在京時，與我定下離京之計，我當(dāng)時便給白駒去了信，讓他算著日子先找借口回老家，現(xiàn)在他應(yīng)當(dāng)已經(jīng)在路上了。”
  “但愿一切安好。”雁長空道，“我會派人去老家與舅舅聯(lián)絡(luò)，若他那兒遇到什么麻煩，立刻把人接來梁州。”
  江漢之撫了撫長須：“你說你瞻前顧后，在我看來卻是心思細(xì)密，凡事有你操持，我很放心。”
  雁長空苦澀一笑：“外公就別夸我了，若非爹爹遭遇不測，我至今還躲在他的羽翼下，要論堅(jiān)決果斷，我恐怕還及不上安寧。”
  江漢之搖了搖頭：“你和安寧都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你們的心性如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長空，不要懷疑自己，你爹把雁家軍交給你，并不只是因?yàn)槟阈昭恪！?br />  雁長空轉(zhuǎn)身看向他：“我明白。”
  他眸色沉沉，堅(jiān)毅的唇角抿了下，沉聲說道：“爹曾說過，雁家軍也可以不姓雁，雁家軍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捍衛(wèi)邊土，倘若雁家人扛不起這個重?fù)?dān)，或是有更厲害的將領(lǐng)能夠接任，他愿意拱手相讓。”
  江漢之疼惜地看著他：“是啊，當(dāng)初問他的人是我。”
  那時皇帝剛剛即位，江漢之看出雁來不得圣心，趁女婿回京述職時，私下問過他的意思，雁來的回答同雁長空此時說的一樣。
  江漢之當(dāng)時聽了，既心疼，又心酸。
  他的女婿并不貪戀權(quán)位，所求者不過邊界安寧，百姓和樂。
  但這樣的想法并不能讓一位多疑的皇帝放心。
  “往事已矣，”江漢之長嘆了一口氣，“如今京城大亂，你要做的就是帶著雁家軍站穩(wěn)腳跟，在梁州好好經(jīng)營。”
  雁長空慎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江漢之看看外孫：“外公還記得你過去意氣飛揚(yáng)的模樣，長空，你才二十四，別總是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看你手下的姚將軍，還有那個穆將軍，都比你咋呼多了。”
  雁長空笑了笑：“他們才是老當(dāng)益壯。”
  “你啊，傷再好些就回軍營去吧，”江漢之道，“多去和他們轉(zhuǎn)轉(zhuǎn)，不用待在家里陪我。”
  他說到這兒，又笑了笑：“反正你牽掛的人就要搬出去了，我可不想整日對著一張哭喪的臉。”
  雁長空面上一熱：“外公，我不是……”
  “好啦，”江漢之吹吹胡子，“你外公我也是那個年紀(jì)過來的，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不用猜也知道。”
  雁長空低下頭。
  江漢之瞧著外孫窘迫的模樣，再次搖搖腦袋：“你在這種事上，真該好好學(xué)學(xué)安寧。”
  雁安寧一個姑娘家，不動聲色就給他找了個外孫女婿的人選，雖說那小子十分難纏，但沒雁安寧的默許，對方哪敢如此放肆。
  如今兩人同去了西南，還不知會讓那位如何得意。
  雁長空聽到這個，應(yīng)是與他一樣想到了百里囂，當(dāng)即臉色變了變。
  昨日收到雁安寧的來信，雖然去西南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但要說和百里囂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他打死也不會相信。
  他妹妹從小膽子就大，也不怕被狼叼走。
  雁長空按按額角：“外公，今晚我給安寧寫封回信，您看有哪些要交代的，我一并寫上。”
  江漢之瞧著外孫操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下：“想借我的名義敲打那位？”
  “您是長輩，犯不著親自給百里囂寫信，”雁長空道，“我來寫最好，省得他得意。”
  江漢之捋捋胡須：“長兄如父，你有什么囑咐盡管寫上，至于我這邊，你告訴安寧，他日態(tài)勢穩(wěn)定，我想去西南看看。”
  雁長空挑眉：“去西南？”
  江漢之道：“你父子二人在梁州經(jīng)營多年，便是與京城決裂，梁州上下也都在雁家軍掌控之中，我在這兒只是一個沒什么用處的糟老頭子，倒不如去西南走走。”
  雁長空動動嘴唇，江漢之趕在他說話之前又道：“大衍這時局說不好幾時會亂，南邊還有后平與南陽虎視眈眈，兩者之間全靠一個西南軍頂著。不管是為了雁家軍還是為了你們兄妹，南邊多個倚仗，總有不少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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