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一脈相承
雁安寧一直在外候著。
她見軍醫出來,向他問明百里囂的傷勢,轉頭就見百里囂的私衛拎了桶水進去。
她要進帳,私衛不敢攔她,于是便將百里囂逮個正著。
百里囂放下帕子,朝她身后望了眼。
這一眼望得雁安寧莫名其妙。
“你看什么?”她問。
百里囂見她身后無人,像是松了口氣。
“怕你哥過來。”
他低頭看看自己,褲子還在,應當不算在雁安寧面前赤身裸體?
不過即使眼下這狀況,被他大舅子瞧見,仍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百里囂想了想可能出現的后果,拿起外衣披上:“你要不待會兒再來?”
他突然如此矜持,雁安寧忍不住好笑。
“你怕什么?”她故意問道。
百里囂見她一臉促狹,極想走過去捏捏她的臉,但想到雁長空就在帳外不遠,只得悻悻作罷。
“看我吃癟,你很高興?”他抱起雙臂,挑了挑眉。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怕我哥。”雁安寧唇邊泛起一絲笑,“你又沒做虧心事,怕他做什么?”
百里囂攏攏衣襟:“他是你哥。”
那是雁安寧最為珍視的家人,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言行不妥,給這樁婚事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雁安寧慢吞吞“哦”了聲:“怕他不答應這門婚事?”
“不只如此,”百里囂注視著她,眼中掠過一抹深意,“他本身也值得尊重。”
他對雁家人有著愛屋及烏,更有著由衷佩服。
正所謂三軍可奪其帥,不可奪其志。
雁長空失蹤后,雁家軍沒有一蹶不振,老姚敢于突出重圍,老穆能夠率兵馳援,雁家軍本身便如一股鐵索,有著砍不斷燒不壞的勁頭。
身為同樣帶兵之人,百里囂很明白,這股勁并非天然生成,它需要從上至下,經過多年淬煉,方能形成這樣的軍事素養。
雁長空接任大將軍之位不過短短數月,他能讓雁家軍上下同心,與他父親在時毫無二致,必然對這支軍隊灌注了大量心血。
百里囂深知其中不易,尤其在時局如此動蕩之時,雁長空能讓北地的城池相繼依附,可見雁家軍的聲望并未因雁來的離開而消退。
雁安寧聽他如此夸獎雁長空,訝異地笑了下:“原來你也會拍馬屁。”
百里囂搖搖頭:“在我看來,他只有兩點不好。”
雁安寧目光一動,露出好奇的模樣:“說來聽聽。”
“其一,他老是不肯答應咱倆的婚事,”百里囂道,“其二,他太過正直。”
別的不說,單就雁長空處置蘭嘯天的方式,百里囂就認為他比自己良善多了。
凌遲算什么,對付這樣的仇人,他有一百種讓對方生不如死的手段。
雁安寧輕聲一笑,她走到百里囂近前,拿起他放在水盆中的帕子擰干。
水中泛著淡淡血色,就連帕子上也似沾了絲腥味,她對此卻恍若未覺,朝百里囂抬抬下巴:“衣服脫了,轉身。”
百里囂本不想答應,可偏偏無法拒絕這樣的她。
他丟開外衣,轉身背對雁安寧。
背上忽地一涼,雁安寧手中的帕子按了上來。
她輕柔地為他擦去背上的血污,緩聲道:“我哥是最像我爹的人。”
雁來重情重義,心系百姓,雁長空同樣如此。
當今天下,手握兵權的武夫往往被人視為禍水。
沒人相信一個人有了軍隊會甘于屈居人下,近百年來,兵匪涂炭,餓殍遍野,無不因戰亂而起。
像雁家軍這般,有兵而不亂,有權而克制的,少之又少。
“皇帝不信雁家,是因為他們不信有哪支軍隊會顧念百姓,當一個人擁有強大的武裝,殺人就像摁死一只螞蚊那樣容易,他為什么還要顧及別的性命?”雁安寧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他們做不到的,就認為我父親也做不到。”
可偏偏,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的死心眼,她的哥哥也是一樣。
“當初史一志為了與雁家軍結盟,打算將蘭嘯天送給我哥任他報仇,我哥拒絕了。”雁安寧笑笑。
事后,雁長空給她寫了封信,向她道歉,說他沒能馬上為爹報仇。
雁安寧接到這封信,百般不是滋味。
不是因為他哥拒絕了史一志,而是因為他哥會為這樣的決定向她道歉。
“我其實不太像我爹,”雁安寧道,“我自幼由我外公教導,有些時候,我更像我外公。”
江漢之歷經三朝,見慣興衰盛亡,他曾對年幼的雁安寧說過:“天底下誰都可以當皇帝,武夫也好,文人也罷,哪怕他是個路邊的乞丐,只要有本事讓天下人過上好日子,我就認他作皇帝。”
江漢之的言論無疑是一種離經叛道,或許正因如此,在大衍的開國皇帝死后,再沒人敢重用他。
“外公常說,我爹是個厚道人。”
雁安寧曾經想過,她外公是否有過一絲惋惜,為她爹和她爹創建的雁家軍。
雁安寧避開百里囂背上的傷處,為他擦凈背脊,將布帕放回水盆。
“你應該清楚,我哥為何遲遲不肯答應咱們的婚事。”雁安寧道,“你若想打消他的顧慮,不如與他開誠布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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