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陳釀已久
清沅正要抬腳離開,盧漸興不知道從哪里躥出來,十分不合時宜地一把攔住了她。
“您這……”
他那得意洋洋的神色顯然是有報復成分在里面的,這個認知讓清沅一瞬無語。
攤上一個致力于和學生把關系推向決裂的指導老師,是他們漫漫人生路上錘煉自己的一大好機會。
他一本正經又一臉雀躍,“小施部長,你來得正好,剛好有個事要你幫下忙!”
她這是——“來”嗎?
不等清沅拔腿就跑,袖子已經被他攥在手里,她被拉著往禮堂里面走,擰著眉生無可戀地埋怨:“您明知道我是要走。”
他一面生拖硬拽,“你別冤枉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那您倒是放了我啊。”
她話音剛落,被拉到鐘校跟前。
對面站著的可不只有鐘校,還有那位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費二公子,兩人相談甚歡,以至于費二公子的眼角眉梢還透著些許柔和笑意。
清沅心煩意亂,也有些心虛,直了直身子,秒收那副受氣包的愁容,恭恭敬敬問好:“鐘校好,費先生好。”
“這不就是剛剛那個姑娘嗎?”鐘校笑著問:“你是大三的?”
清沅老實點頭,“大二。”
“一會兒有課嗎?”
“晚上有。”
“有電動車嗎?”
“有的。”
清沅有問有答,可這一答,她頓感不妙。就像盧漸興上來第一句問她喝不喝奶茶,她說喝呀喝呀,他問今晚不準備早睡了嗎,她才明白過來喝奶茶是要付出代價的。
鐘校指著身邊的人,“植淵啊,是大你們八屆的師兄,原來在教四上課,出國五年,今天回來想去教四那邊看看,你能不能幫忙載他去一趟?”
原來是為這個事。
她看向費植淵,對方也在看她,那目光淡淡的,似乎壓根兒也不記得她是什么人。
腦海里掠過他那日坐在黑色邁巴赫的后座上一派氣憤地指責自己的模樣,清沅真想問一句“費先生放著豪車不坐來坐我的小電驢怕不是瘋了吧”。
但這可不行,人家有權有勢的,胳膊擰不過大腿,可別自討苦吃了。
“如果師兄不嫌棄我的小電驢,那沒問題。”她爽快應下。
“那就麻煩了。”費植淵說,轉身跟鐘校告別,鐘校熱情表示有空設家宴時相邀,請他一定來。他說一定到。
……
小電驢停在教六的后門,前門太有礙觀瞻。清沅從口袋里摸出車鑰匙,勾在食指上,慢步往前走。
費植淵下樓梯時尚且跟在她身后兩米遠,走著走著,他仍然保持不緊不慢的步調,卻憑借腿長優勢追上她。
其實不開口也沒什么,再有幾步也就到了,上了車,小電驢跑起來,風一吹,耳邊都是嗚嗚嗚的風聲,也就沒什么好交談的。
但她就是覺著氣氛有那么點尷尬。分明是有過幾面之緣的人,怎么就寒暄都沒有呢。她想著,不自覺轉了轉鑰匙扣,不自在地加快步子。
“昨天幾點到學校?”
終于有人打破沉默。
猝不及防倒也不至于,就是頗有些意外,她偏頭看了下即將追上來的他,兩人也就是半步的距離,半米不到。
他身影高大,遮住西落的太陽,地面上的影子重疊成奇怪的形狀,被拉得很長,四面光線昏暗,像一張黑白舊照片,陳釀已久,月色將臨。她停下腳步,一時啞然,半晌才道:“九點半左右。”
他一手兜進西褲口袋,跟著她停在小電驢面前,看了一眼車牌,腦海里掠過這小玩意兒那晚在墻角可憐兮兮的模樣,“挺晚,以后讓老鄭送你回來。”
他大抵是不會意識到此刻的風光多好,日光搖晃,微瀾驟起,落葉翻飛。
若干年后,清沅再想起此刻,總要責怪費植淵在場害她沒能拍照記錄。費先生問:如果我不在場,你還會覺得那一刻很美嗎?清沅氣呼呼地答:可現在只有我還能記得。
清沅將車鑰匙插進鑰匙孔里,向前擰了下,“不用麻煩,我自己可以回來。”
一腳踩在雙撐上,左手把著車把,右手扶著后座,把車往前一推,她坐上車,兩條腿僅僅只夠點著地,穩定車身,“我把車騎過去又不騎回來,第二天還怎么去?”
費植淵在她的示意下坐上后座,笑了下,“你要是愿意,讓老鄭接送你?”
她何德何能?
清沅擰了下轉把,車子緩慢開動,走過一小段平坦的水泥路,開始下坡。
說:“我是去打工的,這第一次工作環境這么好,以后都接受不了差的了。”
后座有些小,費植淵像是被卡在中間,背后是擋板,前面懟著她的后背。
提腿,腳踩在巴掌大的擱板上,他顯得有些憋屈。
下坡時尤甚。小姑娘身上陌生的清香讓他有一瞬怔愣,想別開臉卻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合適。
他往后撐了撐身子,盡量不靠近她,“你覺得人是應該追求更好的工作環境,還是應該去適應較差的工作環境?”
這是很長的一句話。清沅覺得甚至有點復雜,她說:“我想想。”
費植淵應聲好,車子騎上紫荊橋,落日已被扔在身后,橋底下的操場傳來籃球撞擊地面沉悶的響和沖破云霄的怒號。
他原以為接下來的路程里,最折磨自己的會是這無法動彈的逼仄后座,到頭來是她被風吹得胡亂飄飛的長發,左右夾擊毫無規律地往他臉上甩。
十幾分鐘。
鼻息處全是她的味道。
而小姑娘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一路上只管沉默著加速、減速、拐彎、摁鈴。車子剎在他熟悉的教四三樓平臺,他立馬起身,釋放有些僵硬的雙腿。
小姑娘把車往一黑一白兩輛電動車中間一卡,雙手把著車后座靠背的兩端,腳踩支撐桿,把車向后一提,動作熟練流暢。
停好車,清沅說:“我覺得這沒有固定答案。”
“怎么說?”
“因為這個世界上必然存在很差的工作環境。”清沅說。
費植淵笑了笑。
“你笑什么?”
“沒什么。”
應該是盧漸興咖啡的效用過了,清沅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拿手背捂了下臉。
完了以后問他:“需要我陪你逛逛嗎?”
“我可以說用嗎?”不等清沅回話,他說:“回去休息吧,我隨便走走。”
清沅樂意之至。她確實急需休息,但礙于盧漸興和鐘校的面子,也不好不熱情一點,依依不舍地送走這尊大佛。
“那一會兒師兄怎么回去?”
費植淵回:“我有安排。”
不用她瞎操心,那可太好了,清沅說:“行,那我先走了。”
不等他回話,清沅將剛放進口袋的鑰匙取出來,動作迅速地插進鑰匙孔里。
“等等。”
她回頭,“怎么了?”
“以后騎車專心些。”
清沅瞧著他,他也不像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啊。
她應聲好,說:“謝謝師兄。”三下五除二驅車離開。
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費植淵才收回視線,立在原地,想起自己還沒有她的聯系方式。
他一邊往實驗樓走,一邊從口袋里取出手機,復制電話號碼,搜索好友。
昵稱“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個性簽名“請用帥哥砸死我謝謝”,分享內容花里胡哨,他沒點進去,只申請了好友:“我是費植淵”。
清沅到宿舍,薛雯雯和巫文希還在午睡。她躡手躡腳地換睡衣,爬上床,點開消息記錄,看見好友申請處一個紅點點,寫個“1”。
點進去,頭像漆黑一片,昵稱“fzy”,個性簽名和朋友圈空無一物。
嘖。沒想到有一天她施清沅也能擁有大佬的聯系方式。點擊通過,聊天框就彈了出來,她發了兩條消息。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費先生好!】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我是施清沅。】
原以為他不會回消息——至少不會那么快回復,但對方幾乎是秒回。
fzy:【明晚可以提前一點嗎?我把量量的情況跟你說一下。】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八點可以嗎?還是七點?】
fzy:【七點半?】
九十八斤不多不少:【好的。】
“以后騎車專心些。”
是他說的吧,應該不會是她聽錯了。
雖然六級聽力不太行,但好歹也是聽了二十年中文的人,應該不至于。
他就是這么說的——叮囑的?
她把手機倒扣在枕邊,翻身趴著睡,覺著心跳有些不一樣。腦子里似乎只剩下關于費植淵的畫面,從那個晚上開始,這是一個不太好的現象。
帥哥人人都愛,有錢又好看的男人少之又少,有錢好看又年輕有為的屈指可數,富有、年輕、帥氣、身材挺拔、氣質文雅的男人,鳳毛麟角。
費植淵屬于鳳毛麟角那一種,最起碼在她這二十年的生命旅程中,他算是夠驚艷的了。
那可是又如何呢。在只可遠觀的前提下,心動可不是一件好事。
興許是太疲憊,她沒多久便睡著,迷迷糊糊地翻個身,聽見薛雯雯低聲問巫文希:“婆婆,晚飯吃什么?還有兩個小時上課,去門口吃麻辣香鍋吧?”
“我想吃夫妻肺片。”
“男朋友都沒有還吃夫妻肺片。”
“你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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