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再見到阮岑的時候,已是翌日。
她是被珠珠叫醒的,珠珠應是實在受不住,才來叫她起床:“老爺已經在院子里坐了兩刻鐘了。”
“幾時了?”云蕎沒有睜眼,語氣里已有不耐。
“辰時了。”珠珠回道。
云蕎又躺了片刻,才起身更衣。
以往,她都是卯時三刻便要起的。重生后,不到辰時被吵醒,云蕎都是要撒潑的。
簡單梳洗好,云蕎才打著哈欠出了門。
她剛出來便看到阮岑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吃茶。
阮岑手里拿了卷書在看,聽到動靜只抬眼瞧了她一瞬便又落回到書卷上,言語里并不饒人:“家里的人和活物都晃了幾圈了,你才姍姍起來。”
云蕎沒搭話,在石桌的另一側坐下,翻轉過杯子,將杯口朝上,給自己添了杯茶。
茶葉在杯中打了兩個旋兒,貼著杯壁停下。
幾個丫鬟陸續把吃食端來,放到云蕎面前。
阮岑濃密的眉擰在一起,甚是不喜,把書一合,敲了兩下石桌:“哪里有人像你這樣沒個規矩。”
云蕎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細細嚼了嚼咽下后才同他說道:“您是來說教的嗎?”
她自小便如此慣了,說過打過,她都沒改分毫,阮岑看不過去,每次遇上總會數落幾句。
阮岑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目無尊長,也不知你母親都教了你什么!”
云蕎笑了兩聲,用筷子把桂花糕上點綴著的花瓣掃落:“您能教好怎么沒見您好好教導我,就全怪到母親一人身上。”
上一世,林秀云把她教導那樣好,又有何用,不還是淪落到做了別人的棋子,最后兔死狗烹。
阮岑還想說什么,被云蕎搶話,她的聲調升高:“您來,便直說來意。在我這院里待久了,您不順心、我也不自在。”
吃了自己女兒一憋,阮岑心情自是好不到哪去。又因著家里的氣運都來自她,又不好真的發作。只能沒好氣地說了句:“薛家來提親了。”
云蕎挑眉,心里已然有數,卻仍是問了句:“薛容?”
“是。”阮岑面上沒多少喜色,“我前腳下朝,后腳媒人就到了。”
這一世,全都不同了。
不過,阮岑對薛家的不待見倒是一如既往。
云蕎有些想笑,端起碗喝了口粥把笑意掩飾過去。
薛家這么心急?上一世還故作清高,遲遲不肯上門。這次卻搶在所有人的前頭來求親。
總不會薛家就喜歡她這種不顧規矩的商戶小姐。
“那您是怎么回的?”云蕎明知阮岑不可能說什么好話,還是問道。
“我能怎么回?家里有個二世祖,父母都做不了二世祖的主,我還能怎么回!”
可能是上次拿手拍桌子把自己拍痛了,這次阮岑把自己的書拍得啪啪作響。
吹胡子瞪眼的,看在她眼里,倒是有些滑稽。
“媒人走了?”云蕎問道。
薛容她是萬不可能嫁的,早點讓對方死心才好。
“在前廳同你母親聊天吃茶。”阮岑長出一口氣,似是有些不耐,“嫁與不嫁,你早些開口。”
“尋常人家,若不是提前商議好,且要考慮個一天半日,我怎就要立刻回人呢?”
云蕎故意惹阮岑不高興,拿起絹帕擦了唇和手,環顧四周,叫了聲:“珠珠。把東西撤了吧。”
“院外都能聽到你叫喊聲了。”
阮岑又不高興了,云蕎卻覺得無所謂。
阮岑出身小門小戶,家教定是比不上官宦人家,自從他發家后,不知哪里瞧來名門閨秀的規矩,想著辦法想把自己女兒也培養成人家那般。
然而家風已然如此,若不是林秀云算得上半個閨秀,她上一世也不會被養成那樣知書達理。
她還好些,阮云芙和阮云蓉跟著妾室,沒人約束,學了規矩也沒多少用。
只有偶爾用來裝腔拿勢做做樣子。
不過,薛家的求親倒是也給她敲了警鐘。
這一世她改了許多事情的走向,隨之而來的,與她有關的事情多多少少都與之前不同,所以沈如珩那邊,她要盡快。
阮岑走后,她直接回了臥房,從妝奩中摸出沈如珩的扳指,將珠珠叫了進來,把扳指給了她,順便交代了幾句。
半個時辰過后,珠珠才趕回來,剛進院子便大呼小叫的喊她。
“這兒呢。”云蕎從花壇后站起身來,捶了捶自己酸軟的腰,伸展了下身體。手上拿了株蘭花,根上還帶著些許土塊。
“沈如珩的小廝說,他們會去西街的那家藥鋪買藥,約莫午時回府。”珠珠順了口氣,將要說的連串說完,“還有,我聽有人說,沈家老爺好像跟他家夫人置氣了,具體緣由我怕誤了時辰,沒來得及打聽。”
“知道了。”云蕎洗凈手,換了身淺黃色的長裙,只帶了珠珠出門。
到了藥房,云蕎讓大夫幫忙開了幾副補藥,便坐在一旁等著。
果真,沒過多久,熟悉的咳嗽聲便從門外逐漸逼近。
小廝先把沈如珩扶著站起來,扶進門后讓他倚靠住承重柱,又小跑回去把輪椅搬進來。然后扶著沈如珩坐回輪椅上。
真虛弱呀,才站了一會兒,人就喘起了粗氣。
沈如珩被請進室內診病,云蕎只坐在外頭等。
不到一刻鐘時間,大夫便從室內出來,沈如珩的小廝緊跟其后,來到她面前:“公子請您過去后院說話。”
診室有門直通后院,沈如珩已經在院中等待。
云蕎一露面,沈如珩便致了歉:“在下身體不好,只能讓大夫先瞧了再同你說話。”
樹蔭下有陽光露過來斑駁的光影,灑在沈如珩的面上、身上,柔和了他本身的棱角,顯得五官也沒之前那樣凌厲。
病嬌美人。
她沒有這般近距離和他相處過,自然不知他在樣貌上如此出眾,染了病態之后也沒有那種陰虛的模樣。
“我知曉的。”云蕎不知沈如珩的心思如何,也不想過多在這件事上斡旋,開門見山道,“我是為婚約之事而來的,不知公子是否聽聞我爹想我嫁個有權勢的人家。”
“有所耳聞。”沈如珩表情淡然,語氣也冷漠,仿佛沒什么事能勾起他的興致。
“沈公子作何看法?”云蕎只是試探。
像沈家這樣出身的,本應多的是七竅玲瓏心,但是他家沒落久了,誰也不知道是否還如之前的沈氏家族那般。
后來沈家造反失敗,也算是機關算盡后的聰明反噬。
前世,沈如珩活下來,是因為他體弱多病。
這一世,約莫也會如此,所以她即便嫁了,也應該安全。
沈家因著不能入仕,已有沒落的傾向,家里本就捉襟見肘。
這可能也是沈橪謀反的原因之一吧。
他那后母陸蘭槿,滿眼都是自己的親生兒子的才情和未來,對沈如珩的關照雖不能說差,卻也算不上好。
沈家沒錢,沈如珩的醫藥費都是先賒著賬,等積攢起來些,藥房便去沈家討債。
到了這個時候,往往都是沈家老太太進一趟宮,才能帶回來些財帛還上醫藥錢。
沈橪其實應該有些錢的,卻不愿在自己被病癥拖沓的嫡長子身上多花一分一毫,寧愿自己母親腆著臉去宮里賣慘。
沈橪的錢,幾乎都拿來偷偷練兵了。
今日過來,云蕎自然是做了功課,也提前幫沈如珩清了賬。
“阮小姐應該知曉,沈家人三代不可為官。”沈如珩斂目,停頓片刻才繼續,“沈家需要錢財,但是應該給不了阮小姐想要的東西。”
“你怎知我想要什么?”云蕎看了眼柳樹下的石墩,將手帕鋪展,才坐下。
這下,她的視野要比沈如珩更低。
“自是不知。”
“我爹他想要的只是個虛名,越是沒有什么,越是在意。”云蕎的語氣清淡,仿佛在說別人的婚事,“如若是沈家,他自然愿意拿錢掩卑。”
前世,阮岑沒有將云蕎許給沈家的原因她最清楚不過。
一是,沈家正式提親的時候,阮岑已將她許了人家;
二是,阮岑怕沈如珩命不長,破了他的如意算盤;
三是,他早已與她原定的夫家商議好了一切。
現在想來,他怕是緊趕在沈家提親之前定下的親事。
“阮小姐想要交換些什么呢?”沈如珩自從在阮家問出那句話,其實已經表明與阮家結親他并不抵觸,甚至有幾分期許,自然也不會糾結許久。
“無所拘束。”云蕎一字一頓道,“我從小隨意散漫慣了,真成了親事,我希望你另立別院。”
“依你。”沈如珩就連談到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一副風輕云淡的樣子。
如果不是他這般事不關己的模樣,云蕎還真得以為他是怎樣寵著她,任由她胡鬧。
“場面上的事情我會做好,或許會比在阮家還要規矩一些。但是私下里,我們相敬如賓,不互相干預。”云蕎想了想,還是沒有直說,“我有我的打算,希望你可以尊重我。可能我不會是個好妻子,但我盡量幫你賺錢,起碼衣食無憂,不用因看病花錢苦惱。”
前世,嫁人之后,因為夫君不在意她,她將自己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店鋪的經營上,加上聽聞了;來多多少少的八卦與對商戶發展的了解,賺些錢不說游刃有余也是輕而易舉。
沈如珩扯唇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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