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云蕎的話問出口，沈如珩先是怔愣片刻，才明白云蕎在意的是什么。

        “長輩的思想一向如此。”沈如珩解釋，“若是沈家該斷在我這一代，天命難違。”

        其實，云蕎在問出那句話之后便后悔問出口。若是沈如珩真的介意香火之事，那么上一世，他便不會不娶妻。

        她只是不理解，為何沈如珩聽了沈老太太的話，愿意裝病。

        那么無論是前世，或者今生，他又因何，動了要娶她的念頭。

        越是了解沈如珩，云蕎越是好奇，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我不會生孩子的。”云蕎說得決絕，她的內心從來都不如她嘴上說得那般冷血不留情面，她只是，不想給他任何錯覺。

        “我懂。”沈如珩的心思平靜，似乎并未因云蕎的話有任何不高興的情緒。

        云蕎見他這般樣子，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找了個借口替自己開脫：“你應該還記得，若是我們沒有子嗣，我以后的財產都是要回到我母親的名下。”

        沈如珩點頭。

        “因此，我想將這些東西，留給我的母親。”云蕎在賭。

        她從重生那一天開始，所有的未來都是一場豪賭，這次，她賭林秀云不會死。

        也賭——珠珠不會死。

        她嫁到齊家的第二年，林秀云便被何明琴害死，第九年，珠珠被王禾嬌打死，第十年，便換成了她。

        若是兩年后，林秀云好好活著，那么她所有的一切，都想留給林秀云。若是她與林秀云最終敵不過命運，那么，她往后的金錢財帛，大約會拿去做些善事、功德。

        以求來世。

        倘若命運使然，云蕎便不會產子。因為上一世，無論是沈如珩還是她，都未曾有過子嗣，若是對抗不過人的死生之事，哪里能平白無故多出個嬰孩來？

        沈如珩說他懂，他又怎會懂她未曾言說過的事情。

        她知曉自己保護不了別人，她不想林秀云死，所以她會盡快，讓何明琴沒有能力與手段與林秀云抗衡。

        沈家的地位要比齊家高上許多，何明琴若是想動林秀云，也要考慮云蕎這邊的因素。

        看上去，一切都是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卻不知道會不會在這其中有暗流涌動。

        云蕎猶豫了很久，還是對沈如珩說：“我不知道你娶我是否有其他目的或者私心，我想，我們兩個人并不能像尋常夫妻那樣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這個世道，女子的地位雖然有所提升，卻仍是處處受制約。我不會是尋常的女子，也不會屈從與命運。經過你的這次意外，我也知曉你并不是尋常男子。如此不尋常的兩個人若是相愛，不會有好結果。”

        “你又怎知？”沈如珩用手臂支撐著身體坐起身來。

        “你當心些！”云蕎見他這樣不注重自己的身體，忍不住開口提醒。

        “你是關心我的。”沈如珩陳述道。

        云蕎沒有反駁，若是叫他當心便是關心，那么云蕎關心的人不在少數，珠珠、飛羽、林秀云……甚至連商鋪的掌柜，她都一并關心著。

        她不是冷血動物，自然會用真心與人交往。

        “你的傷口還未痊愈，勿要亂動。”云蕎說完之后頓了頓，還是替自己作了解釋，“若今日躺在這里的是飛羽，我也會這樣囑托，并不是因為你特別。”

        沈如珩面部又變得凌厲起來，他只要情緒欠佳，便會表現在臉上。

        這次是因為失落嗎？

        云蕎不得而知。

        “今日我要去商鋪，你若想擦洗身子，叫個女使丫鬟伺候吧，若是不想，那么就用飛羽將就。”云蕎說完便出了門。

        云蕎走后，沈如珩并未叫丫鬟伺候擦洗，還是叫了飛羽看顧著。

        因為這澡要顧忌的太多，一洗便洗了一個時辰。

        飛羽出門時，珠珠正巧從下人房那邊過來，瞧見飛羽喪眉耷拉眼的，又看到他身上的衣物，驚呼出聲：“飛羽你落水了？”

        沈如珩情緒不佳，擦洗身體時，恨不得將浴桶中的水揚成瀑布，自然灑了飛羽全身。

        聽了珠珠的話，飛羽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想哀嚎，卻硬生生忍著，他說：“我勸你今日能不進主屋，就不要進主屋。”

        說完，他垂頭喪氣的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珠珠偷笑出聲，推門進了房間。

        沈如珩已躺在床上，聽到動靜，偏頭看過來，看清來人后，便又將頭調轉回去。

        情緒不大好。

        總不能是飛羽伺候洗澡沒有伺候好。

        ——

        云蕎不曾想到，自己才出文和苑不久，順著門前的路走到巷尾的轉角處時，便與沈老夫人身旁常跟著伺候的嬤嬤迎面撞上。

        嬤嬤見到云蕎，微微行禮致意，便挑明了自己的來意：“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她原本要去商鋪的念頭也泡湯了。

        沈老夫人請，她只得跟著嬤嬤去了沈府。

        人才一露面，沈老夫人便開門見山問道：“我聽聞，如珩這孩子，生病了？”

        云蕎低頭說是。

        “因何病的。”沈老夫人表情并不好看，頗有微詞，“他平日里多災多難的，也不知這災和難從何而來。”

        “舊疾難愈，所以纏綿病榻。”云蕎扯了謊。

        “你可在身前照顧著？”沈老夫人脖子前傾，詢問道。

        “是。”云蕎恭順道。

        “那你該最清楚如珩的情形，你若是簡單一句舊疾難愈便想將我打發，定是不行的。”沈老夫人向來將自己對云蕎的不喜擺在明面上，明知眼下，并不是對她評判是非的時候。

        “如珩的心性您該最了解，有些事情能不能說，全聽他的吩咐，您就算逼著我將他的事情說出來，也是不能夠的。”云蕎原以為沈如珩對沈老夫人的話言聽計從。

        但是沈老夫人表現出來的樣子，似乎與沈如珩并沒有她想象的那樣。沈老夫人對沈如珩的了解，甚微。

        所以才想著從她這個枕邊人入手，她又怎么會讓人如此容易便如愿。

        “罷了，不說就不說吧。”見云蕎不愿意透露半個字，沈老夫人也不再繼續追問，話鋒一轉，問云蕎：“你嫁與如珩時未曾圓房，如今圓房沒有？”

        “……”云蕎沉默半刻，又扯了謊，“有過。”

        沈老夫人點點頭，算是對云蕎頭一次的肯定：“后續多留意著些肚子，我并非不許你出去做生意，但是你已嫁為人婦，說不準哪天有了身子，當心磕碰著，傷了孩子。”

        “孫媳謹遵祖母教誨。”云蕎由著沈老夫人說，也算是給足人面子。

        她不能說未曾與沈如珩有夫妻之實，否則這天天念叨血脈的老夫人能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舉動便是她不能阻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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