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知過了多久，珠珠打了個哈欠，用手托著下巴，坐在胭脂鋪角落的小桌子旁，惺忪著眼睛看著還在鋪子里轉來轉去忙碌著的云蕎。

        “今日便如此罷。”云蕎抬手遮掩了下口鼻，“大家都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可晚些過來。”

        月亮早已悄悄掛在樹梢上，街上除了偶爾風吹樹葉的聲響之外，再無行人的動靜。

        珠珠知道，云蕎和姑爺鬧了點矛盾，但是她看不太懂，到底云蕎惱的是什么，只見她不高興，并且讓自己在這個小小的胭脂鋪里忙碌了一整天，從未坐下休息過。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情惹人心煩意亂。

        鋪子里的人陸陸續續回了家，珠珠將胭脂鋪的鎖落好，偏頭便看到一旁的小路那邊賊兮兮露出一顆頭，將她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

        “是我！”飛羽憨笑著從拐角處走出來，手撓了撓后腦勺，又回頭看了身后一眼才說，“少爺見你們這么晚未歸，便叫我出來看看……”

        云蕎不動聲色地掃了飛羽所看的方向一眼，她的位置并不能看到那邊有什么。她也并未沒有說什么，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少夫人，回阮府的路不是在那邊？”飛羽叫住她，指了指他來的方向。

        珠珠順著飛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有人站在那邊。

        沈如珩一身墨色衣衫，若不是有肌膚露在外頭，再加上月光皎潔，珠珠都怕自己看不到這人站在那兒。

        云蕎心思細膩，聰穎如斯，自然知道沈如珩在那里，偏生不愿過去遂了他的愿，她說：“去看風景。”

        話畢，兀自朝著沒有沈如珩的方向走去，珠珠和飛羽只能跟著，沈如珩也隨著從小路走了出來，不遠不近地跟在三人的身后。

        一路上，云蕎從未回頭，卻知道沈如珩定然是跟了來，心情好像好了許多，又好像又不高興了幾分。

        他什么都不說，她也什么都不問。

        長此以往下去，難免兩人心生芥蒂，這是云蕎并不想看到的畫面。

        這條路上有一片荷塘，云蕎將人領到了荷塘旁邊的涼亭內，面朝荷塘的方向，清冷的月光將這一池荷葉和殘存的幾朵荷花映照得更為遺世獨立。

        頗有幾分孤孤零零、凄凄慘慘的味道。

        珠珠向來有眼力見，帶著飛羽離遠了些等著，只留沈如珩與云蕎站在涼亭中，他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含笑。

        云蕎兀的轉過身來，他迎著光站著，月光全被裝進他的眸子里，他用這樣一雙眼瞳望著她，莫名其妙的，她的氣便消了一大半。

        “你要在這兒站到什么時辰？”云蕎的語氣中帶了些小情緒。

        “等你什么時候愿理我，便站到什么時辰。”

        “……”云蕎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才說，“怎就要我先消氣呢？”

        “我知你氣，卻不知因何而氣，你氣著便更不愿說自己因何生氣。”沈如珩走上前去，見云蕎并未抵觸他的靠近，才進而牽住她的手，“我是第一次為人夫，你也是第一次為人妻，我不知該如何與自己的夫人相處，更不了解若是夫人生氣了，作為夫君，該怎么才能哄夫人高興。”

        云蕎垂頭看向沈如珩牽著自己的手，沈如珩見狀，拉著他的力氣加大了幾分，云蕎知曉，應該給彼此臺階的，并未再掙脫。

        他沒有回沈家，知道她生氣，專程來胭脂鋪接她回家，不知他在外頭等了多久才將她等出來，他的所為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若是她仍舊不解風情，就過了。

        “你這樣示好，是否有旁的心思？”云蕎受過的苦楚多了，便更不想在心中裝太多的瑣事，與其讓自己難過傷心，直白地問出來，于己于他，都更好些吧。

        “什么？”沈如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云蕎的意思，怔了片刻。

        隨后才說：“我示好，是因為你是我的妻子，你應是因我不高興的，我討你歡心，不是應該的么？”

        “你昨日才說，梁芯過來了，你與我住在阮家，梁芯那邊……”云蕎沒有直接問他，她還是有著自己的心思與驕傲，一時間問不出那樣的話。

        旁敲側擊的問話，已經讓她足夠面紅耳赤，心跳怦然加速。

        “那邊有婆子丫鬟照看，我在與不在，不妨事。”沈如珩回答的坦蕩自然，云蕎忍不住端詳他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些端倪。

        可他泰然自若，沒有絲毫破綻，他甚至都不曾清晰明朗地說他要納妾。

        “她此次過來，親事已經定好了嗎？”云蕎問道。

        “定好了，九月底。”沈如珩回道，“姨母與姨夫明日過來與董家父母見過面，便回去準備成親的事宜。”

        “哦。”云蕎有些落寞，九月底便要成親了。

        隱約之中，好像聽到了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和誰見面？”云蕎驚訝道。

        “董家父母。”沈如珩笑顏，“梁芯與董司兩情相悅，我便出面撮合了姻緣，定了婚事。”

        “……”云蕎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心中有喜悅涌了上來，卻因為自己對沈如珩的誤解才解，并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我不曾與你講過嗎？”沈如珩倒是有些驚訝，“我以為告知過你，不成想，竟然從未說過。”

        “我整日在商鋪之間奔波，哪里能有機會聽你說這些東西。”云蕎抿了抿唇，輕聲說，“天氣涼了，這水邊蚊子著實多得厲害，我們回去吧。”

        “好。”

        沈如珩牽著云蕎的手并未松開，兩人朝著珠珠和飛羽的方向走去。

        珠珠視線落在兩人緊扣的手上，笑著打趣：“這不到一刻鐘的時辰，少爺便將少夫人哄好了，倒是頗有些手段。”

        云蕎嗔怪道：“多嘴。”

        沈如珩牽唇一笑，飛羽也在身后偷笑。

        幾人回到阮府時，林秀云還未睡下，聽到動靜，隨手披了件外衣便匆匆出來看。見一行人都回來了，只叮囑了下人去煮了安神湯送來，便回了房間，她所在的屋子很快熄了燈。

        云蕎這才明白，林秀云一直等著她回來，才安心睡下。

        一時間倒是為自己的任性心酸起來。

        “怎么了？”沈如珩察覺到她的低落，問道。

        “沒什么。”云蕎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笑，領著人回了房間。

        原本云蕎的房間便是她出嫁前的閨房，床榻本就是單人的，再加一個沈如珩這般身形健壯的成年男人，雖不說睡不下，倒是緊湊得很，睡得下兩人，只是大約要肌膚相接。

        她在外忙了一整日，全然忘了這一茬。林秀云也沒有另外準備沈如珩的臥房，現在時辰也晚了，再折騰，整個院子的人都得被吵醒。

        更何況，她這個小床榻，畢竟能將就著睡下兩個人。

        倒是有現成的單人客房，沈如珩又不能睡到其他的客房去。若是真鬧著換房間，倒是讓另外兩房看了熱鬧和笑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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