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蕎到齊家門外的時候，門口連一個看門的下人都沒有，大約都去了后院侍候。

        大約因為出了事，前院擺著喧鬧過后的殘羹冷炙，桌椅七零八落的，賓客也都不在，倒是將這喜宴襯托得凄涼。

        那些賓客見主人家這般樣子，應紛紛回去了。

        瞧著這院中的光景，阮云蓉大約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若是她與王禾嬌起了爭執與沖突，還真不好斷定誰占上風。

        阮云蓉尚且還能與王禾嬌爭一爭，也只有上一世的云蕎，處處想著和氣，不想爭搶，不懂反抗，才叫人欺負成那樣。

        按照云蕎的心思，阮云蓉與齊思恒的事，她是萬不想摻和的，但是王禾嬌那個人，這一世得以風風光光進齊家大門，云蕎心中還真有些替上一世的自己不平。

        她本意也不是幫阮云蓉，而是恰好借著阮云蓉的姊妹的名義，再去見見那多年未見的舊人。

        云蕎自從踏進這個院子，在這院中的記憶便紛紛涌上心頭。

        好的壞的，交織著。

        她走的每一步路，都穩健、扎實，切實地踏在這方土地上，又與夢中那種虛幻的感覺不同。

        時間過了太久，久到再踏進這個院子，都仿佛入了夢一般。

        沈如珩抬頭看向云蕎。

        她的表情嚴肅莊重，一直都和善愛笑的人，此時凝重地目視前方，走路的姿勢微微有些僵硬。她的唇線繃緊，瞳色漆黑如墨。

        胳膊垂著，手卻輕輕攥成拳頭。

        手上的血色很淺，顯得她的肌膚白得如玉。

        沈如珩抬手，觸碰上云蕎握著的拳，她這才有了些別的反應，偏低下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悄悄松開手。

        因沈如珩坐在輪椅上，也是稍微的觸碰以作提醒，便將手收回。

        沈如玨一路跟著過來，也進了齊家的門。

        云蕎并未制止他，若真是起了什么爭執，沈如珩不便出手，沈如玨也算是個幫襯。

        踏進新房時，房中安安靜靜，誰都沒有吭聲。

        坐在婚床上的阮云蓉冷著一張臉，怒氣未消，見云蕎進門，冷哼一聲別過臉去。

        “齊公子的提議，我們阮家是不同意的。”

        阮家又來了人，即便來的人是云蕎母女，對于何明琴而言，也能助長她的士氣，開口說道：“今日這堂拜了，親也成了，你們一聲招呼不打，竟然讓個妾室同日進門，這不是輕視我家云蓉、輕視阮家嗎？”

        阮岑難得沒有開口制止何明琴的話，大約也是默許的。

        坐在一旁的齊母諾諾開口：“親家，話不能這樣說……”

        “我要和離。”婚床上的阮云蓉轉過身來，打斷齊母的話，凜然道，“他們這樣欺辱人，又有何必要嫁呢？”

        “那個妾室怎么不敢露面呢？”阮云蓉的性子剛烈，說話又直來直去不算好聽，“齊公子這樣喜歡這位妾室，怎么不借此機會抬為正室？”

        “云蓉！”何明琴出聲提醒。

        阮云蓉瞥了何明琴的方向一眼，繼續說道：“的確是我顧慮不周，若是她配，恐怕就沒有我們這婚約了。”

        “雖說云蓉今日在氣頭上，沒有禮數，話也多多少少在理。”阮岑終于出聲，“今日之事，禮已成了，若是就此毀了婚約，真的簽了這和離書。不但云蓉可能再難說成好的親事，恐怕齊公子便真要將這妾室扶上妻位了，否則好人家的姑娘誰又甘心進齊家的門呢？”

        “以齊家的身家，若是這妾室的身份做好，恐怕也不會去說其他的親，不過就是不配妻位，又與齊公子有情，才到這般局面。”

        齊思恒站在屋子中央，長輩們都坐在屋內的紅木椅子上，齊思恒的母親唉聲嘆氣的，自知理虧，沒說什么話。

        “那此事已經發生，阮家想要齊家怎樣才行？”

        齊思恒似乎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原本他做這樣的決定便想過不會輕易便罷。

        他只是沒想到，阮家三姐妹的關系向來極差，阮云蕎竟會為了阮云蓉專門跑這一趟。

        “一直聽著大家說這妾室，怎么不見這位妾室露面呢？”云蕎察覺到齊思恒的視線，刻意沒有看向他那邊，反而是將話頭遞給了一直坐在一旁，神色慌張的齊母，“倒是云蓉提及，我才發覺竟一直沒有見到這位與齊公子情根深種的姑娘。”

        齊思恒的母親果真更加不知所措起來，將頭轉向云蕎的方向，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啊？”。

        何明琴聽了云蕎的話，后知后覺般跟著叫囂：“是啊，那個小賤人呢？怎么？有膽子蹭我女兒的喜氣，沒膽子露面嗎？”

        “您是長輩，請您將話放尊重些。”齊思恒的臉瞬間拉了下來，他向來不喜歡聽他人對王禾嬌的詆毀，此時聽到何明琴這樣的評價，也不管身邊還有什么人，更別說過錯還是齊家的，竟然就因為王禾嬌變了臉色。

        何明琴本就是欺軟怕硬的主兒，聽到齊思恒如此說話，心有不甘，也無話可說。

        倒是阮岑，將桌子一拍，厲聲道：“這便是你們齊家的態度嗎？”

        “齊家刻意將這妾室進門的日子定成今日，怕是自始至終沒不覺得自己有錯。若真如此，那就只有和離一條路了！”

        齊母扯了齊思恒的袖子不讓他再說，齊思恒便沒有還口。只低垂著頭，聽著阮岑的訓斥。

        阮岑見齊家還有相商的意思，掌心在桌子上拍了拍，然后說：“若你們還想成這門親，就將這妾室叫過來，我們怎樣做出的決定，她總是要聽的。否則，哪日你們再說這妾室不懂事不知規矩，再欺負了我家女兒。”

        齊思恒并沒有要去將王禾嬌叫來的意思。

        倒是齊母，見阮家不依不饒，給下人使了眼色，下人才出了門。

        “不知阮小姐竟與家妻姐妹情深至此，只不過帶了外人來看我們齊家的家務事，是否有些不妥？”

        齊思恒竟然將矛頭指向云蕎。

        若是只有沈如珩在，齊思恒且不能說這番話，不過是因為他瞧見沈如玨在場，故意挑這根刺罷了。

        齊母先前一直縮著不敢多說話，見此場景，倒是也跟著開了口：“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阮家是云蓉的娘家，在此尚且不表。只是進了沈家的外男，這……到底不合適。”

        雖說沒有直白地提及姓名，沈如玨知道他們說的人是自己。

        面上坦然，向大家致意后才對云蕎說：“我帶飛羽去院中等，若是有事，你便喊我進來。”

        “多謝。”云蕎輕聲道謝。

        沈如玨帶著飛羽出了門，經過齊思恒身側時，還刻意看向他，與他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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