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082
云蕎的步子緩慢,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她緩緩走到姚舒的面前,親眼看著她一口親在那個男人的臉上。
云蕎是第一次看到姚舒這個樣子,她的身份其實與之前大有不同,更多時候都只是賣藝,基本上不會陪客人喝酒,因為坊中會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姚舒處理,所以她喝酒也只是淺嘗即止,從未將自己喝成現在的樣子。
她走過去,扯住姚舒的胳膊。
男人抬頭看向云蕎,臉上的笑容褪去。
姚舒原本笑得身子前仰,被人制住自己的動作,便也看過來,她眉頭向上一挑,眼睛都亮了幾分。
“呦!哪兒來的小生,好俊俏啊!”
云蕎也想姚舒說得是玩笑話,可她立刻從桌前的男人身上起來,身體搖晃著撲向云蕎,兩只胳膊搭在云蕎的肩膀上,開口酒氣便噴灑在云蕎臉上。
耐著性子將姚舒扶好,云蕎掏出一錠銀子給了一旁要過來制止他們的坊中的姑娘。
姑娘朝護衛擺擺手,他們才放松警惕,不再一直盯著這邊。
“帶我去你房中吧。”云蕎說道。
聽到這話,姚舒咯咯笑道:“小公子,你新來或許不知道,我呀——不賣身了。”
“我不買你身,走吧。”云蕎平日喬裝來青舸坊的事只有姚舒親近的人才知曉,她今日又沒有將皮膚涂黑,能認出她的人并不多。
云蕎扶著姚舒上樓時,還聽到身后的男人冷哼著輕啐一口:“不就有幾個臭錢。”
大約姚舒也并不是被男人花錢點的,否則他該進包廂吃酒。敢情是個借著姚舒醉酒趁機占便宜的。
姚舒也是,去哪里不好,偏要去大堂內找些沒什么錢、又沒什么素質的男人撒酒瘋。
不知道姚舒喝了多少酒,又幾乎將自己身體所有重量壓在云蕎身上,云蕎只能叫來個護衛,將姚舒一齊扶上樓。
這個醉鬼口中還一直念叨:“小公子,你這么大就來我們青舸坊找女人,家里知道會不會打斷你的腿呀?”
云蕎哽著一口氣,不想理她。
姚舒卻自說自話道:“不妨事,你長得好看,若是被打斷了腿就來找我,我養著你。”
說完她應該是想了一下當時的場面,笑出聲來:“你知道京都的沈家嗎?就是那個沈家,坐著輪椅都能娶到好看又會賺錢的娘子,若是你腿斷了,說不準也可以娶到這樣的娘子。”
“你長得好看……”
云蕎翻了個白眼,連喝醉了都不忘將沈如珩調侃一頓。
姚舒沒形象地打了個酒嗝,將之前的話接上:“能吃軟飯。”
“……”
姚舒抬起右手,在自己面前比劃好久,突然用力將手攥緊,只留一只食指伸直,重重地點自己的頭,點了四五下之后鄭重其事地說:“他娶的娘子,腦子不好。”
“……”
“不好……”
好在終于將人運進坊中,云蕎的表情無奈卻不能發作,忍著一口氣對幫忙的護衛說:“吩咐小廚房給她煮一碗醒酒湯來。”
人才要走,云蕎又說:“多煮些,五碗的量吧。”
男人走后,云蕎將房門關好,才走向躺在床上仍在傻笑的姚舒那邊。
“值得嗎?”云蕎知道她或許聽不懂她的話,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以云蕎旁觀者的角度看來,董司對姚舒的感情幾乎可以說是沒有,董司只負責青舸坊的貨源,里面的大小雜事都交給姚舒一個人管。
云蕎沒有問過董司每月會給姚舒多少銀子,對于姚舒而言,多少銀子其實都無所謂。
“小公子,你想同我睡覺嗎?”姚舒四肢張開,都搭在床沿雙,視死如歸地說,“來吧。”
“閉嘴。”云蕎沒忍住,兇了姚舒一句。
如果她沒來,姚舒是不是真的打算隨便找個男人這樣過一夜。
“我今天很高興。”姚舒說話的時候一直在笑,那種明明笑不出來卻硬笑的樣子,看的云蕎心里有些難受。
“可我不知道為什么高興,”姚舒搖搖頭,頭上的飾品與發絲纏在一起,“我忘了。”
大概因為頭飾讓姚舒不舒服,她抬手去扯,偏生又取不下來,便用力去拽。
云蕎眼疾手快,制止了她的動作,姚舒扁著嘴,委屈地對云蕎說:“小公子,我好疼呀……”
說完,竟然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她深知不能跟醉鬼講道理,只能軟著語氣哄她。
下面的人將醒酒湯端了上來,并沒有夸張到準備五碗,卻也端上來兩碗。
來的姑娘估計是聽了護衛要五碗的話,將兩碗醒酒湯放下后,問云蕎:“兩碗夠嗎?”
“夠。”云蕎視線落在床上躺著嚶嚀著扯床單的姚舒,又對來的姑娘說,“幫我把這湯給她灌下去。”
姑娘估計沒成想云蕎或這么說,愣一下之后才連忙走過去,將姚舒從床上扶起。
湯水有些酸,姚舒鬧著不喝,云蕎想著外頭的人嚇唬小孩的話對姚舒講:“不聽話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結果這話還真就有用,聽完之后,姚舒立刻愿意喝醒酒湯了,只是那無聲的眼淚吧嗒吧嗒一直往下掉。
云蕎:“……”
醒酒湯喂完之后,云蕎讓姑娘幫她把姚舒挪到床中央,嚇唬著讓她閉上眼睛不許睜開。
又問姑娘要了打發時間的書來看,走到長條桌后面的涼席上靠著看書去了。
那個姑娘也沒在房內多停留,只留云蕎和姚舒兩個人在。
期間倒是有人進來給云蕎拿來茶水和點心,云蕎邊吃邊看,還差人出去買了個糖餅回來吃。
姚舒之前一直說自己沒什么朋友,她喝成這樣,都沒人過來瞧瞧,更何況她還是青舸坊的掌事,不過是人情冷暖,竟然處成這般樣子,到底圖什么呢?
過了半個多時辰,外面的天色也泛起昏黃,云蕎正在看書的時候便聽到床邊傳來的啜泣聲。
從一邊拿了個東西夾在書中,云蕎從涼席站起,走向床邊:“怎么了?”
原本以為她醒了,卻見她盡管閉著眼睛,淚水卻順著眼角緩緩下淌。
云蕎不再說話,只在床邊安靜站著。
啜泣聲越來越大,直到姚舒緩緩張開眼睛,更多的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流下來,劃過耳邊,滴到枕頭上,她的枕頭是深色的,即便有淚水落在上面都沒有痕跡。
姚舒看到云蕎在自己床邊,又緩緩合上眼睛。
她的酒大約是醒了大半,不吵不鬧的,就這樣過了半晌,她才緩緩說道:“有水嗎?”
云蕎將一旁剩下的一碗醒酒湯端過來:“醒酒湯涼了,需要熱一下嗎?”
“不用了。”姚舒從床上起身,倒是乖順地將醒酒湯喝下,又將枕頭豎起,她靠在枕頭上,大約是酒喝多了難受,五官都皺在一起,“你何時來的?”
“看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前吧。”
他們這里的醒酒湯的效果竟然如此好,才喝下去半個多時辰便見效了。
“嗯。”姚舒的興致不高,只閉著眼睛醒神。
“你確定了吧?”姚舒問道。
“嗯。”云蕎知道她問的是姚舒對董司的感情。姚舒也知道自己這副樣子,倘若被知情人看了去,她愛董司的事便暴露無遺。
幸好只有云蕎。
不過,董司大喜之日,又怎么會來這種地方。
想到這里,姚舒又笑了,只是笑中帶淚。卑微又可憐。
云蕎忍不住問道:“你從來不說自己喜歡他。”
“我不配。”姚舒轉頭看向云蕎,她嘴角的笑滿滿都是自嘲,“我已經記不清我被多少男人睡過。你覺得我拖著這副破敗的身子,配告訴他我喜歡他嗎?”
姚舒將自己的傷疤完完全全揭開給云蕎,她說話時,眼中盈滿淚水,卻執拗地不再讓它流下來。
這是云蕎第一次聽到姚舒接客的消息,之前的云蕎只是猜測,并不能確定,眼下能確定了,她自己說的,同不知數目的男人有過云水之歡。
她那般樣子,好像滿心滿眼的后悔與無奈,云蕎的眼淚跟著不聲不響地落下來。
“如果早些遇到他。”姚舒扯了嘴角,“就好了。”
這一日,云蕎知道了姚舒與董司的過往。
姚舒與董司相遇那天,她原本是要輕生的。
機緣巧合之下,她救了重傷的董司,無微不至地照顧,將他救活。
董司痊愈后,姚舒又要尋死,被他罵了回來。
姚舒從小在風月場所長大,遇到董司的時候,她被坊中的嬤嬤灌了藥,硬逼著她接了客。姚舒說她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破了身子,那天的事什么都不記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的。
后來她為了求取信任,老老實實接客,當時的嬤嬤還說開了苞的姑娘才聽話給其他的人聽。
姚舒從那個地方逃了出來,一心尋死,卻覺得自己身體破敗,更不想在臟臭的地方死掉,就來到了發現董司的地方。
董司最開始便知道姚舒為何尋死,也是他,勸說了姚舒要繼續活下去。
還替她贖了身。
姚舒說,自己起初是想從這種地方抽離的,后來突然發覺,自己對董司有了不該有的念頭,便又下了海。
當時董司很生氣,卻管不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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