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也不錯。”

        江仙月猶豫許久，終于嘗了嘗晶瑩潤彈的紅燒肉。

        有兩人試水，很快這不多的解酒湯與棠鳥肉就被瓜分得干干凈凈。

        謝讓塵也給師盈倒了一小杯，卻見少女一口悶后就安安靜靜地抱著杯子不動了，似乎還真的挺有效。

        然而，在謝讓塵詢問她是否清醒時，安靜了半晌的師盈突然拽住他的袖子，表情嚴肅地指了指自己頭頂,“大師兄，你看到了嗎。”

        “什么？”

        謝讓塵疑惑看向自家小師妹頭頂。

        “只有百分之一了！”

        師盈痛心疾首。

        兩天來，她就看著自己的生存值跌下去，再升起來一點，又跌下去。

        再怎么自我安慰，每天頂著顫巍巍的生存值，心理壓力也不是一般的大。此時在半醉半醒中，終于忍不住了爆發。

        謝讓塵有聽沒有懂，卻還是如安撫幼獸一樣摸了摸她的腦袋。

        這舉動讓師盈大膽起來，坐直了身，看著謝讓塵道，“大師兄，打個商量。”

        “什么？”

        謝讓塵有些好笑。

        算上在小洞天的時光，他與師盈也算朝夕相處了十一天，這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小師妹有了自己是他師妹的自覺，理直氣壯地提起要求，不免有些欣慰。

        緊接著，他就聽見他的小師妹顫聲道，“能、能讓我睡個覺嗎？”

        謝讓塵嘴唇翕動了一下，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小師妹對睡覺這事怎么這么執著。

        “這樣吧。”

        他想了想，唇角含笑道，“明天你能通過御劍考核，就讓你睡一個時辰。”

        “還有吃飯。”

        師盈哽了一下。

        “每天進小蒼境練習兩個時辰，廚房歸你。”

        謝讓塵忍笑。

        “拉鉤。”

        師盈的眼睛亮了起來，伸出小拇指。

        這是什么奇怪的誓約方式？

        謝讓塵遲疑了兩秒，還是學著師盈那樣伸出了小拇指，然后看著自家小師妹將兩人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什么也沒發生。

        沒有誓約完成時的靈魂悸動，也沒有誓約完成時的天地異像。

        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勾手指而已。

        “謝讓塵。”

        江仙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發什么呆呢。”

        謝讓塵從那種莫名失望的情緒里抽回神，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事。”

        “這個真好喝，小師妹用什么做的？”

        江仙月意猶未盡地晃著裝解酒湯的玉瓶，舔了下下唇。

        謝讓塵忽然笑了一下，這笑容讓江仙月突然浮起不妙預感，緊接著，就聽見他道，“紫荷草。”

        “紫、紫什么？”

        江仙月狐疑自己聽錯了。

        “紫荷草。”

        謝讓塵心情愉悅地補充，“就是上次接待禹陽宗掌門時鋪在地上的紫荷草。”

        鋪在地上的那個

        江仙月的手一滑，玉瓶“哐當”掉在了地上。

        “對了。”

        謝讓塵悠悠補充，“你們吃的那個肉，是淼淼最愛吃的棠鳥肉。”

        “咚”的一聲，卻是徐道遷撞在了桌角。

        淼淼最愛吃的？淼淼可是他的靈獸啊！他、他吃了獸食？

        看著同門呆若木雞的表情，謝讓塵終于覺著那股莫名其妙失落的情緒消散了，心情很好地帶著昏昏欲睡的師盈瀟灑離開。

        師盈卻是覺著自己剛閉上眼，就被一陣嘰嘰喳喳給吵醒了。

        “起床，小師妹。”

        “小師妹，起床了！”

        “起床！起床！”

        在這聒噪的聲音循環到第三遍時，師盈忍無可忍從腦袋下抽出枕頭丟了出去，然后就在和床板的親密接觸中徹底清醒。

        她艱難轉頭，看見床頭蹲著一只雪白的大鳥。

        這鳥頭上還豎著三根赤金色的羽毛，頗有些像某個品種的鸚鵡，個頭卻要大上許多，足可媲美一只砧板大小的大公雞。

        見師盈清醒，這金翎白鳥立刻撲扇著翅膀轉頭撞開她臥室的門飛了出去，接著，門外就傳來了大師兄的聲音，“小師妹，起了嗎。你今日可是要去參加御劍考核的。”

        考什么核？

        師盈這下子徹底清醒了。

        “御劍考核，你可是答應了的。”

        謝讓塵在外提醒。

        一盞茶后，師盈捏著投影珠，久久說不出話。

        狗！

        太狗了！

        見過趁自己師妹喝醉簽不平等訓練條約的嗎！

        她的大師兄做到了！

        每天就睡一個時辰！資本家都沒這么黑！

        “小師妹？”

        見師盈不說話，謝讓塵在旁邊幽幽道，“你要反悔嗎？”

        “考就考！”

        師盈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她就不信這御劍考核比駕照還難考！

        半天后，考核又一次失敗的少女狼狽地躺在雪地上，一動也不想動。

        她錯了，是真的比駕照難考。畢竟，考駕照時不會有人在身后發出劍氣偷襲，也不會有靈禽突然撞過來。

        “小師妹，還來嗎？”

        偷襲她的罪魁禍首走到她的身邊。

        “來！”

        師盈盯著謝讓塵伸出的手看了幾秒，咬牙握了上去。

        所謂的御劍考核其實只需要她從凌雪宮飛到昆侖宮，途中僅越過一座浮島，兩座山峰。然而，那浮島是昆侖養殖代步靈禽的地方。師盈第一次從島邊經過，恰恰好和一群撲扇著翅膀的仙鶴集體迎面相撞。此后，每一次從這里經過，都會遇上鶴群的騷擾，可見是有人故意為之。

        而當她終于有了經驗，學會在靠近浮島之前就先降低自己御劍的高度，讓自己恰好從鶴群下飛過時，身后毫無征兆地襲來一道劍氣，將她直接撩下了飛劍。

        再往后，劍氣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數量也越來越多，最密集的時候，師盈感覺自己在玩真人彈幕游戲。

        她不知自己究竟飛了多少次。

        從一開始的自信滿滿到懷疑人生，再到不服氣，到最后已幾乎麻木，連躲閃都成了身體本能。

        直到夜幕再一次降臨，她才終于茍到了昆侖宮前。

        “恭喜小師妹通過了第一關考核。”

        謝讓塵跟著她落下，沖著她微微一笑。

        “第一關？”

        師盈緩慢地眨了下眼，發現自己的心情平靜到離譜，完全沒有因為自己通過了第一關考核就開心，也沒有因為發現居然還沒考完而產生被欺騙的憤怒。

        “第一關，看你能不能在被追殺的情況下成功逃掉。”

        謝讓塵語氣平靜，“第二關，看你能不能在極端的環境中成功逃掉。”

        師盈愣了愣，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了，這里是修真界。

        還是一個不怎么安寧的修真界。

        這所謂的御劍考核，更像是在訓練她逃生的能力。

        “不用急。”

        謝讓塵笑容微斂，垂眸看向師盈的肩頭。

        這里有一大片綻開的暗紅，如同在衣服上繪制了一朵絢爛的花。而在師盈被散發遮住的背上，類似的傷并不少。

        他下手時從未覺得不忍心。

        昆侖弟子誰身上沒落下過這樣的傷呢？但也許是這個小師妹和那些幼獸一樣嬌氣，他突然有些覺著礙眼和不舒服。

        “去把傷口處理一下，我帶你出門轉轉。”

        謝讓塵丟過去一個小藥瓶。

        師盈有些不可思議地接過，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謝讓塵挑了下眉。

        “還沒考完，我今晚是不是不能睡覺了。”

        師盈其實很想把出去逛的時間換成睡覺，但直覺大師兄口中的“逛”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半個時辰。”

        謝讓塵有些好笑，“算你通過了一半。”

        得到這個承諾，師盈對接下來的“逛”也多出幾分期待。

        出乎她的意料，謝讓塵口中的“逛”還真的逛街，而并不是打著什么奇怪名號的繼續訓練。

        他帶著師盈去的是昆侖山腳，與西海的交界處。

        準確點來說，這里算西海的內海，被三面山谷環繞，錯落著大小不一的浮島。

        一島桃花絢爛，落英繽紛；一島泉涌溪繞，竹影盎然；又一島白沙粒粒，蒼樹如云

        每一個島的景致都大不相同，但最為引人注目的，卻是島嶼上空如煙花般時隱時顯的字符。

        “器、丹、符、獸”

        師盈念著島嶼上漂浮的大字，激動得心臟都跳快了兩分。

        昆侖山腳居然有這么大一片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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