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降長生(七)
趙識君只覺得手腕上一陣鉆心的刺痛,立時便松了手。
他眼睜睜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皮膚被灼得發(fā)黑開裂,下意識便將手腕朝身上按去,妄圖將火焰按滅。
不料這小小火焰生命力格外旺盛,非但沒有熄滅,反倒燎著了他的外衣下擺。
眼見著火越燒越大,趙識君四下一望,立刻便盯上了那靈泉。
他急急忙忙舉劍,朝那池子中一挑,憑空挑來了一捧泉水。
謝長亭在一旁理了理衣擺,見他動作,忽然想到,自己召出的這古怪火焰,是以靈力做燃料的。
而這四下靈力最旺盛之處……莫過于這靈泉水了。
果不其然,緊接著,趙識君大叫出聲,引得一旁纏斗的幾人都動作一頓,朝這邊看來。
那靈泉水澆在他身上,非但沒有澆滅那藍火,反倒是火光沖天而起,直接燒著了他整片衣袍!
趙識君嚇得直接摔倒在地,全然忘記自己乃是修士,雙手雙腳胡亂掙動起來,想要將火焰壓滅。
倏然,一陣劍風劃過。
旋塵真人不知何時已離開了劍陣,落在趙識君身旁,一劍劃開他衣擺。
著火的布料落在了一旁,趙識君這才得以從火中脫身。
時軼也收回長劍,去扶謝長亭,問:“沒事吧?你……”
謝長亭老神在在,連臉色都沒變一下。他剛要答話,忽然聽得時軼話音一頓。
接著,“撲哧”一下笑了。
謝長亭還沒明白過來他在笑什么,便又聽得一位上善門弟子“噗”的一聲,像是極力隱忍過了,卻還是笑出了聲。
他抬眼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認得此人。
那是旋塵座下弟子,名為葉霜,平日素來與他們見微真人座下弟子不合。
“識君師兄。”此時葉霜正笑得開心,嘴里卻涼涼道,“也是幸虧你今日穿得是合襠褲呢。”
謝長亭又向一旁看去,看見趙識君癱坐在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無比難堪。
——他的衣袍已被割去大半,底下的襠褲已經(jīng)明晃晃地露在了外面,滿面塵土,狼狽不已,臉上似乎還掛著明晃晃的半道淚痕。
謝長亭:“……”
他咳了兩聲,沒忍住,也輕聲笑了。
趙識君臉色頓時更加難看。
他立刻斷定,此人絕不是他師弟謝長亭。
——虧他方才還有那么一瞬間,恍惚間竟覺得是師弟還在人世,猶豫的一剎那,反倒中了對方的詭計。
先不說對方是女子,星盤也反復告訴他謝長亭已死。
謝長亭平日里不茍言笑,除了同那些小動物親近時,趙識君很少見他會這么笑。
他極力壓住心底的難堪,從地上站了起來,兀自深深吸了口氣。
再開口時,聲音里已沒有半點波動:“多謝師叔出手相助。”
旋塵真人倒沒有笑,只是淡淡道:“無事便好。”
時軼在一旁笑夠了,又轉(zhuǎn)向謝長亭。
“原來是我誤會了。”他低聲傳音道,“你是真能下狠手啊,夫人。”
眼下這傳音只有他二人能聽見,時軼卻還這么喚他,態(tài)度里便顯出幾分過度的親昵來。謝長亭一時間心情復雜,但也只是轉(zhuǎn)過去瞧了他一眼,沒有開口。
可這一瞧,便瞧出了問題。
——只見一道劍光凝成的無形利刃,正悄無聲息地懸浮在時軼腦后,靈氣暗浮,劍身微微上揚,作勢便要朝下用力一刺。
難怪方才旋塵那么云淡風輕地離開了劍陣、放過自己敵手,居然還在這里留有一道后招!
謝長亭立刻朝旋塵看去,誰料對方也正看向他。
目光霎那間對上。
見自己被發(fā)覺,旋塵眉頭一皺,手指輕動,便要下令踏影向下刺去!
此時已經(jīng)來不及再叫對方躲閃小心了。
謝長亭想也未想。
他伸出手去,徑直用手握住了那道劍光!
這無形的劍意并未立刻刺傷他的手。幽藍色的火焰自他五指迸發(fā)而出,蛇一般死死纏住了旋塵的劍意。
這一下,謝長亭覺得手上像是被施了千斤重的力道,一瞬間,如泰山壓頂一般,鋪天蓋地地朝他蓋了下來!
他心口一痛,霎那間,居然有種魂魄將要離體出竅的錯覺。
這還并非是合體期修士全部的實力。
從前在門內(nèi)比劍時,有時弟子比過了劍,長老也要下場,同弟子們比試一番。
那時,他便也只能接住旋塵真人這一劍。
旋塵見狀,眸色一沉,立刻又往里加重了一分力。
謝長亭頓時覺得伸出的那只右手像是失去了知覺。
這一切只發(fā)生在瞬息之間。
可他依然沒有半分要松手的意思。
旋塵在一旁冷嗤一聲。
“蚍蜉撼樹。”他開口道。
而與此同時,時軼順著謝長亭伸出的手、向后看去。
等他望見那對方竟徒手接旋塵一劍,立刻開口道:“謝……”
這個字只發(fā)出了微弱的一聲,便被他生生掐斷了。
時軼又張了張口,似是震愕。
“松手!”他道。
謝長亭雙眼盯著被自己握在手中的劍意,恍若未聞。
他五指劇痛,但并未見血,藍火纏在他指尖,拼盡全力保護著他。
時軼眉頭一皺。
“夫人。”他深吸了口氣,道,“松手。”
他說這話時,始終擋在謝長亭身前。
踏影劍意離兩人不過寸余。
若是他此刻出手,定然會在擋開旋塵的同時,將謝長亭一并傷了。
可他要是先行退開,謝長亭再松手,距離太近,他也來不及再出劍擋住,那踏影必然會扎到謝長亭身上。
那便只剩下一個方法。
“你松手吧。”時軼向他道。
他甚至還笑了一笑:“不過是被扎一下,最多有些痛,死不了的。”
謝長亭充耳不聞,伸出的右手劇烈地顫抖著,齒列緊緊咬住,眼底是一片時軼從未見過的神色。
他張了張口,破碎的聲音像是拼盡全力、從齒間一點一點擠出來的。
時軼聽見他說:“不……”
“不必……了……”
話音落下。剎那間,藍光大盛,竟生生將踏影劍意粉碎成萬段,飄散于天地之間。
時軼回過頭去。
他的眼底映出了一抹跳動的藍。
而這躍動的火光,正燃在謝長亭眼底。
——這雙昔日烏黑的眸子如今已徹底變成了詭異的幽藍色。它的主人卻無知無覺,只是脫力之后,猛地向前一撲。
時軼張開手去,接住了他。
他將謝長亭環(huán)在懷中,只覺得對方渾身都在顫抖,便用靈力探了探對方體內(nèi)傷勢。
可出乎他的意料,方才那一擊,謝長亭非但沒有受傷。
甚至他體內(nèi)碎成一段段的靈脈之中,都有靈氣在平穩(wěn)地流動著。
時軼微微垂下眼去。
謝長亭雙眼緊閉,濕涼的長發(fā)落進他頸間,眼睫輕輕顫動。
一下一下,像是撓在心頭,竟讓他不合時宜地有些心癢。
一旁的旋塵真人后退了兩步。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佩劍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數(shù)道被灼燒過的黑色痕跡。
已經(jīng)許久不曾有人在他本命劍上留過痕了。
方才那一劍,是他輕敵。
原先只使出了三分劍意,見謝長亭反抗,這才加到了四分。
若是殺區(qū)區(qū)一個剛?cè)攵刺摰男奘颗c他的道侶,都要他旋塵用上十分劍意,那未免太小看他了。
可這一劍非但沒能將兩人逼死當場,自己心愛的本命法器上居然還留下了對方法術的痕跡。
旋塵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然是大怒。
而那“女子”已神智不清、昏死過去。
他再度提劍。
這一劍,他已使出了八分劍意。
謝長亭在昏沉之間,隱約感到了一絲濃重的殺意。
他終于勉強睜眼,便見旋塵真人已動了真格,要將他畢生絕學一劍送出,將自己與時軼斬殺當場。
時軼神色未變,只是扶著他,讓他將頭靠在自己肩上。
他靜靜抬眼,朝旋塵看去。
兩人無聲地對峙間,天際忽然劃過一道白光。
接著,雷聲大作。
修真者對雷聲往往很敏感,尤其是如此響亮的巨雷。
刺目的閃電仿佛是擦著所有人頭頂飛過的,低掠在整片流離谷上。
趙識君頓了頓,開口道:“有人要渡劫?”
看這天象,降下的怕是極其難捱的九重雷劫。
渡劫的修士,想必也是修為極高的。
可這里除了旋塵,難道還有別的修為如此之高的修士嗎?
旋塵也是一愣,緊接著,收回手來。
“不。”他瞇了瞇眼,“是機緣要出世了。”
“機緣?哪兒啊?”葉霜聞言,立刻東張西望起來,“這么大陣仗,我怎么連個入口都沒看見?”
他話音未落,一道極其明亮的閃電驟然劈下,落在了流離谷正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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