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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不思量(四)


  聽說謝長亭要離開不見峰,  到人間去,謝誅寰第一個不同意。

  “你要去京城?凡間的京城?當真?!”他反應極大,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來,“我寧肯去酆都大帝家里做客,  都不去那勞什子地方!不人不鬼!!”

  當年他領著揚靈來到仙盟后,  承蒙蕭如珩收留。揚靈繼續無憂無慮地做他的道童,  他同樣留了下來,繼續行醫。雖說破了他“從不救治修士”的例,常常為依附仙盟的小門小派中散修診治,  但更多時間里都忙于救治不見峰腳下、凡人界地里的平民百姓,  數年以來,已成了人們口中遠近聞名的神醫。

  謝誅寰生在江南,  長在京城。于情于理,  此地本應是他故鄉第二。

  可他卻恨透了這個地方,恨透了這寸土地上的每一個人,恨那草莽皇帝,一介凡人,只一聲令下,便輕描淡寫拿走自己全部所珍所愛之人的性命。

  謝誅寰也并非沒想過要沖進那宮墻之中,  一刀斬了皇帝狗頭——只是忽又想起,  若是天下無主,戰亂不休,  又有多少人要無家可歸呢?

  最后只得作罷,避世而居,  此生不再踏入京城半步,  以此沖抵一夕之間失去所有至親的苦痛。

  在謝誅寰眼中,  京城乃是一處不祥之地。可眼下情形,  去或是不去似乎并不由他一個人說了算。畢竟這醫行著行著,自家小侄莫名其妙就坐上了盟主之位——從前還會裝裝樣子,聽他一兩句勸告,如今一意孤行,連半句都不愿意再聽了。

  果不其然,謝長亭見他一下竄起三尺高,只是微微頷首:“舅舅放心,我一人前去,你只需繼續待在盟中便是。”

  謝誅寰:“我說的是我嗎?我說的是你自己!”                        

                            

  “我自會小心行事。”

  然而一旁的揚靈一聽,頓時不樂意了:“仙君,我要同你一起去!”

  停在他肩頭的時九也跟著蹦了起來,激動得一翅膀扇在他臉上:“長亭哥哥,我也要去!”

  “……”謝長亭頭疼,“我去人間辦事,又非玩樂,你們跟著做什么?”

  揚靈:“仙君,你已離開人間多年,此番要去的又是京中,你就不怕行事張揚、惹人矚目嗎?近來仙盟與人間對接之事都是交由我來辦的,京中我已輕車熟路、不知去了多少次了!更何況,你要見的是朝廷中人,若是不想拋頭露面,又怎能輕易見到他們呢?”

  時九也跟著嚷嚷起來:“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才不要一個人冷冷清清地留在這里!!”

  揚靈:“仙君,我可以替你駕馬!”

  時九:“我自己會飛!”

  揚靈露出懇切的神情來:“仙君!”

  時九:“哥哥!”

  謝誅寰忍無可忍,雙手一叉腰,中氣十足地大聲道:“你們誰都不許去!!”

  一旁的兩人嚇得一縮脖子,噤了聲。

  而謝長亭思忖片刻,點頭道:“那你二人便與我一同去吧。揚靈,你可打扮成書童。時九,你扮成我妹妹便是。明日日出時啟程,不要誤了時候。”

  兩人的雙眼一下變得亮晶晶的:“是!”

  謝誅寰:“……”

  “等等。”一旁始終沒有開口的蕭如珩卻叫住了他,“長亭,我記得你修為已滿,近日可是要跨入下一境界了?”

  謝長亭點頭。

  “你近日去人間,不怕引起騷亂么?”

  謝長亭沉吟片刻。

  “事不宜遲。”他道,“我自有分寸。”                        

                            

  “你從前也總愛這么說。”謝誅寰忽然道,“還記得當年流離谷中你是如何答應我的么?你讓我放心,說你心中有數,說你自有分寸——結果呢?九重雷劫落下,你險些丟了性命!若不是……”

  謝長亭眉頭一皺。

  眼見著自己的話便要觸到禁區,謝誅寰話音驀地一停。

  許久,他再度開口道,聲音微微顫抖:“懷嘉,我當真不想看你踏入京城半步。”

  謝長亭沉默良久。

  “我不得不去。”最后他道。

  謝誅寰:“那戶人家中有人在朝中身居要職,可你父親從前與他們也不過點頭之交,又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緣由?”

  “我要見的是那位凡人女子。她已過百歲,不知還剩下多少時日,需盡快與之一見。”

  “難不成你還真想去鑄劍?!懷嘉你……”

  謝長亭搖了搖頭。他道:“她是時軼同母異父的妹妹。”

  謝誅寰面上神情一瞬僵住:“什么?”

  時九一下化出原身來,從半空栽在了地上,失聲道:“什么?師父他還有妹妹?!”

  一旁的蕭如珩也詫異不已:“他竟然是凡人出身?那等的天資聰穎,我還當他是哪位真人不留名的座下弟子呢。”

  的確是某位真人的不傳弟子。謝長亭想。不僅如此,還是血脈至親。

  但三人詫異的原因顯然全不相同。謝誅寰臉色沉了下來,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藥罐,來回在房中踱起了步子。

  他似乎是在心中掙扎了一陣,許久,抬頭看向謝長亭:“……懷嘉。”

  “嗯?”

  “你告訴舅舅,你……你究竟為何……”謝誅寰撫著心口,艱難道,“時至今日,仍對他念念不忘?”                        

                            

  謝長亭愣了一下:“誰?”

  “……”謝誅寰無言,“自然是那……時軼。”

  謝長亭想了想:“我沒有念念不忘。”

  “懷嘉……”

  “我沒有。”

  謝長亭重復道。他的神情古怪地有些冷,語氣不容置疑。

  謝誅寰:“……”

  又過了一會,再開口時,謝長亭的語氣已重新變得不同:“今時不同往日,我去人間,自然會掩藏好自己蹤跡,這是其一。其二,十六年前,我于流離谷那道心魔境中,曾見到了與你們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隱去了故事中主人公的痕跡,只是言簡意賅地說:“玄鑒真人死了。”

  蕭如珩愕然出聲:“什么?!”

  “玄鑒真人沒有飛升。”謝長亭淡淡道,“他死了。”

  謝誅寰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甚至忘記去反駁他:“這?這怎么可能……”

  一旁的揚靈與時九顯然不知他們在說些什么,一臉茫然地看向他們。

  蕭如珩眉頭緊鎖:“你說玄鑒真人死了?你是如何知道的?是你在心魔境中親眼所見?”

  謝長亭搖了搖頭。

  當年他在心魔境中,還未來得及看到心魔真相,就被在年少回憶中醒來的時軼意識本體推出了內識海,回到了由假扮玄鑒真人的心魔織就的幻境之中。

  而那心魔顯然僅僅是心魔,并未與真正的玄鑒真人有半分干系,幻境之中自然也沒有任何線索了。

  直到最后,謝長亭也不清楚,當年玄鑒真人是如何殞沒,時軼心中魔念又是自何而起。

  當年故事的最后,他與少年時軼正置身于他母親的住處。想來玄天柱成,所致心魔之事也發生在此處。                        

                            

  而時軼的凡人母親改嫁后,曾與凡人育有一子一女。此番他想要去探訪的,便是她那仍舊在世、已逾百歲高齡的凡人女兒。

  “你既然未親眼所見,又怎會知道百年之前發生的事?”蕭如珩似乎仍舊不愿相信他所說的話,“玄鑒真人當年立地飛升,多少人親眼所見,口口相傳……”

  “我見過他的殘魂。”

  “什么?!”

  謝長亭微微垂眼。心口處不動聲色地一痛,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被困于無名境中的那段短暫時間。

  “他似乎……認得我的母親。”他有幾分茫然地說。

  一旁的謝誅寰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懷嘉,”他忍不住道,“你是……你這是發了什么癔癥了么?珠玉出生的時候,玄鑒真人已飛升了不知多少年了!他二人又怎會相識?你近來的表現實在有些奇怪,以我之見,你也莫要去什么京城了,待我給你煎兩副藥,好好調理一番才是……”

  可蕭如珩的反應卻與他截然不同。他的神情愈發嚴肅起來,思忖片刻,反手將謝誅寰朝門外推去:“謝道友,我與長亭要借一步說話,還望你回避片刻。”

  “?”謝誅寰的臉色一下變得有些難看,“你們有什么事要說,還得避著我的?”

  可蕭如珩只是不由分說,將其他三人朝屋外推去。他與謝誅寰修為一個大乘,一個化神,天差地別,很快屋外便只剩下了謝誅寰“到底你是他舅舅還是我是他舅舅?!”以及白鶴嘰嘰喳喳的叫聲。

  反手合上房門,將嘈雜一并隔絕,蕭如珩面色凝重,回身對謝長亭道:“你說玄鑒真人認得珠玉?”

  說完這句話后,二人皆是一愣。                        

                            

  對他人直呼其母之名,顯然有失禮節。而蕭如珩在這方面頗為注重,此時也露出懊惱的神情來:“方才被你舅舅帶跑了……我是說,玄鑒真人認得你母親?”

  “是。”謝長亭這才開口,“二人似乎是舊識,我母親將我的妖骨留給了他。她不知出于何故,曾將我的妖骨抽出,以至于我年幼時與凡人無異。而她如今已過世多年,又未曾留給我只言片語,我亦不知她當年是何用意……”

  兩人密談此事,顯然是不想被其余人所知。如今仙盟之內,真正見過謝長亭妖形原身的,便只有蕭如珩一人。不知為何,正如時軼當年所說,他對妖族諸事分外了解,甚至給謝長亭帶來幾本早已失傳的妖族古籍。

  這與他“除魔衛道、斬妖除邪”的形象十分不符。難不成他還到過早已陷落的青丘之國,又或是從某位妖族手中得來的這些古籍?

  時九與他同為妖族,也受過囑托,自然不會泄露他身份。而揚靈一介凡人,知與不知,并未有什么分別。

  至于他舅舅謝誅寰,謝長亭曾思慮良久,最終仍然不決定告知他此事真相。

  謝誅寰顯然是凡人所生,與妖族并沒有任何關聯。而他的胞姐,謝珠玉,卻是如假包換的妖族。

  此事本就蹊蹺,就連謝長亭自己也不知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如若是將自己身份告知對方,非但得不到答案,還會徒增事端。想來謝誅寰也不愿相信,自己心中敬重多年、逝去已久的姐姐,竟會不是人族。

  蕭如珩聽過,同樣沉思許久。

  “不對,”他卻忽然說,“就算你母親當年認得玄鑒真人,暫且不提他二者一人一妖,如何結為至交,以至可托妖骨這等重要的物事——你出生之時,不論飛升或是死去,玄鑒真人早已不在世了,她又怎能將你的妖骨抽出,再托付給他?”                        

                            

  謝長亭道:“她將妖骨藏在了流離谷內,那處供奉玄鑒真人的神祠之中。我曾在幻境中看過一封信,玄鑒真人尚在世時,兩人曾商討過此事。興許是對供奉一事有所感應,我所見的真人殘魂同樣知道此事。”

  “既然如此,”蕭如珩又道,“你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何事,又為何不去親自問問你所見的那道殘魂呢?”

  “我問過了。”謝長亭道。

  蕭如珩:“……你問過?”

  謝長亭點頭。

  他當真問過。

  就在九重雷劫的不久之后,他曾只身前往無名境。

  不出他所料,時軼親手設下的那道巨大的幻境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陷落的無名境原本的相貌。而巡天已依言在此等候他多時,見他尋來,激動得險些將山石撞碎。

  正是這一撞,令謝長亭想起了靈虛洞中的四道殘魂。

  無名境雖已陷落,成了一座寸草不生、生靈不入的荒山,但令他驚奇的是,建在山頂處的靈虛洞竟然尚存。

  剛一推開洞門,他便再次見到了仍在石桌旁熱火朝天打馬的二師叔、三師叔、五師叔。

  ——以及同樣被困于此地的,玄鑒真人殘魂。

  可不知為何,四人似乎對靈虛洞外所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五師叔還抱怨說那臭小子最近都不來看自己了,一個人好生寂寞,讓謝長亭多多敲打下那小白眼狼。

  幻境雖毀,亡靈猶在。

  冥冥之中,必定有某股力量在保護著此地。

  那日之后,謝長亭便去了翻了傾塌的地宮。只可惜他將殘垣翻盡,乃至之后的整整十六年中,他都再未見過時軼的半分蹤跡。

  “那道玄鑒真人的殘魂,似乎缺失了一段記憶。”謝長亭道,“他們知道自己已然不在世上,卻不知自己為何而死。或者,與其說是殘魂,不如說是他將自己記憶中某一個時刻的他們復現了出來——他復現了自己記憶中的師門,師門之中有他的住處,自然也有他的師父師叔。”                        

                            

  “而作為被復現出的、已死之人留存于世間的映象,他們僅清楚那個時刻之前,以及被復現出之后的事。而中間最為關鍵的那一段記憶,是空缺的。”

  “……”蕭如珩沉默良久,“長亭。”

  他說:“你說的這個‘他’,該不會是……時軼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次更新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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