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錫拉胡同。[燃^文^書庫][www].[774][buy].[com]

　　土肥原賢二發現在自己回國任職期間的短短三個月里，錫拉胡同口出現了一些變化。駐足街口，他找到了變化所在——在坂西公館的斜對面，也就是胡同口第一個院門邊出現了一個書報攤。

　　在北京城里已經看不到報童奔跑叫賣的情形了，而在南方的武漢則要更早兩年“消滅報童”。土肥原賢二不由自主的拿中國的變化與日本國內的米騷動和政局動蕩比較，心中充滿了憂慮。買了一份報紙，隨手拿著，土肥原賢二步入坂西公館，首先來到坂西武官的和室外，恭恭敬敬的鞠躬請見。

　　老師是有大智慧的，在美國人提出請日本出兵援助捷克軍團的第一時間里就指出“這是何向東的陰謀”。駐華武官的意見并未受到寺內正毅內閣的重視，先是第十二師團，接著是第七師團，再接著是第三師團，三個帝國陸軍師團如今都處在進退不得的尷尬境地。而派出他們的寺內正毅內閣因為米騷動和“勒緊褲腰帶備戰”的施政措施，引發了日本國民的普遍不滿，辭職下臺也就是轉眼間的事情了。

　　“土肥原君一路辛苦了。”看到依舊執禮甚恭的弟子兼助手，坂西利八郎少將心中稍覺寬慰，在土肥原起身就座時，他看到那份剛買的報紙，說：“嗯，你的情報嗅覺越來越靈敏了，這份報紙里面蘊藏著莫大的玄機。土肥原君，俄國的革命在日本已經造成惡劣影響，你認為中國會否如俄國一樣出現大規模的革命暴動？這個問題，興許是我們下一步工作的新方向。”

　　“老師謬贊了，這份剛剛買到，學生還沒來得及閱讀。”土肥原賢二這才拿出報紙細細閱讀，很快就從中嗅出味道——中國的學部委員李守常和張君勱在報紙上大打口水仗，掀起馬恩主義和國家主義之爭。“老師，學生以為爭論只是爭論，不會比1913年到1914年的爭論更激烈，支那人注意力完全被歐洲和北部出兵吸引了，從出兵中，支那人嘗到了久違的天朝大國滋味，在虛榮心驅使下，支那人的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情緒高漲，這個李守常發起論爭的時機大大的不恰當。老師，我在參謀本部發現這個。”

　　土肥原賢二呈給坂西利八郎一份文件的手抄本，坂西看過之后，不禁皺緊了眉頭，搖頭道：“這個何向東太厲害了，如果協約強國都按照他的辦法來行事，蘇俄的情形會更加糟糕！”

　　在協約國家總司令官會議上，何向東公開表示同情和支持世界范圍內的民族獨立運動，并將積極建議中國政府與芬蘭、波蘭建立外交關系。

　　“老師，學生在國內親歷了米騷動和西伯利亞出兵壯行典儀，心中有所觸動，也更多不解。支那推行的選舉制度是在嚴禁政黨活動的幌子下，組織農民協會、工會、商會、工業家協會、教育界聯誼會和學生聯合會、軍人先鋒會實現的。支那內部的社會矛盾借這些協會在國會中的代言人提出，加以協調，同時又不禁止諸如報紙上的關于社會體制的爭論，任由馬恩主義、國家社會主義、民族主義思想傳播。學生以為，這是何向東早已經在著手對付如蘇俄一般的革命了。”

　　坂西利八郎少將微微點頭，心中浮出復雜的滋味兒。

　　學生不贊同老師的判斷，言簡意賅的指出支那當前政體的優勢，馬恩主義鼓吹、強調的階級矛盾在支那確實存在，但是被極大的淡化了。支那人現在陷入民族復興、大國重現的狂熱之中。

　　看看手邊的這份《京華報》，李守常和張君勱的爭論在很次要的第四版，而頭版頭條是黎元洪定于9月18日出訪的消息，緊跟著是中國遠征軍第六師攻克圣伊萊爾炮臺，殲敵六千余的捷報。還有來自唐努烏梁海的消息，嚴式超上校的庫倫騎兵獨立第三團擊敗犯境之白俄軍；相關的還有，國務院發表行政通告改烏里雅蘇臺佐理專員為總理專員，轄庫倫專員直隸部、車臣部、土謝圖部、三音諾顏部、扎薩克圖部等五個大部和山南（阿爾泰山）、科布多、唐努、烏梁海、大戈壁五個特別區諸如此類。

　　面對逐漸強勢的支那政府，青木宣純時代的輝煌，難道要在坂西利八郎這一任結束嗎？

　　“老師，支那已經出兵占據交通要害，控制了俄國貝加爾湖及遠東濱海地區，帝國派遣軍難以作為。值此關頭，帝國政府為何不暫時拋開成見，在遠東地區與俄布游擊隊和蘇維埃聯手？學生以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能夠打破支那軍已經建立的優勢了。”

　　“唉”坂西利八郎覺得頭大了，這個事情在駐華武官的層面上是說不清楚也解決不了的。

　　在坂西看來，俄國的所謂革命無非是一幫野心的弱勢者借助馬恩的學說教唆社會底層而掀起的暴亂，最后野心者登臺掌權，成為新的強勢者、統治者。統治與革命，無非在是國家和民族內部里，少數的強勢和多數的弱勢之間利益分配爭斗的手段而已。何向東把利益分配的妥協強勢的達成了，日本卻陷入麻煩之中，而且影響到原本可以單純一些的遠東軍事干涉策略。

　　嘆息之后，坂西說：“土肥原君，你的想法很好，最終會被證明是有用的，但是現在，寺內內閣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唔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嘗試向大谷喜久藏大將側面的提出這一建議，你看如何？”

　　“學生愿意去派遣軍司令部。”

　　“不，先不急，你應當去齊齊哈爾看一看，支那政府收回北滿鐵路，廢除與帝俄的一切條約之后，有把黑龍江省治遷往哈爾濱的意見。如果此意見被傳播出去，勢必引起在支那居留之白俄不滿，你可以利用這件事掀起不滿情緒，再通過哈爾濱之居留白俄向謝苗諾夫的軍隊里滲透。得到謝苗諾夫的幫助，我們面臨的困境就可望解決了。”

　　土肥原賢二找到了新的工作方向，表現的有些興奮，卻又有些懷疑，他問：“支那政府真的會這么做？”

　　“寧可信其有，嗯？！”

　　明白了，支那人中有這么一個想法，卻未必是當前支那政府的意思，坂西機關只需利用這種想法即可，何須多管閑事？

　　“嗨依！”土肥原賢二表示遵命之后，又說：“老師，米騷動和西伯利亞派遣給帝國備戰造成極大影響，軍部有消息說，西園寺公望希望對支采取進一步和解的態度，等待國內問題解決之后，另尋時機和手段懲戒支那。另外，緒方武官急電軍部，何向東拒絕出任同盟軍司令官，其第二軍及編成內的第一、第三、第四、裝甲師和炮兵一部將在戰后第一時間啟程。在朝鮮方面，自從李完用等鮮人要員被刺殺之后，在朝鮮總督府的嚴厲鎮壓下，獨立軍活動大為減少，可是有情報確認，在支那和俄國邊境地區存在不少于二十萬鮮人難民和兩萬到兩萬五千左右的獨立軍。綜合多方面因素考量，山梨陸軍教育本部長官建議寺內總理大臣暫緩對支決戰。老師，情況再一次發生不利于大日本帝國的變化”

　　“心急了？”坂西反問了一句，也是拷問自己。

　　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日本兩次謀求趁支那內亂造成分裂失敗；兩次滿**立運動失敗；日軍出兵山東失敗；在法外交失敗和西伯利亞派遣軍遭遇的困境一次次的，大陸政策之下的謀劃失敗了。這一次西伯利亞派遣軍問題上，軍部里已經有了“北進”的說法，一部分軍官認為應帶把對支那的注意力轉向，以攫奪西伯利亞和遠東濱海地區壯大日本。對駐華武官把坂西利八郎少將來說，大日本帝國轉移戰略方向就代表著武官責任的失敗！他焉能不急？可是，他還必須壓制浮躁的心情，從“蠶食支那是長久戰爭”的考慮出發，教導自己的學生要徐圖緩進。

　　“支那是一頭大象，當他站起來甩動有力的長鼻，邁動沉重的腳步時，我們要學會暫避其鋒，等他犯錯了，睡下了，我們在一口一口的吃掉他的皮肉。何向東是一個極其難纏的對手，他具有驚人的戰略洞察力，每次一出手都能為支那贏得不少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的利益。他是我們的對手，也是我們需要認真學習的榜樣。土肥原君，我希望你在未來的某一天，也能成為大日本帝國的何向東。”

　　“老師”

　　“不辭辛勞的去齊齊哈爾吧，興許你能在那里找到開啟西伯利亞大鐵路的鎖鑰。”

　　當晚，土肥原賢二從日本匆匆趕來，在坂西公館待了不足兩個小時就登車去東北的消息，就變成一紙報告出現在總參謀部第一局四處夏建民中校的辦公桌上。從第九師駐上海南市代表到鄂軍駐上海代表，再到國防軍駐上海租界聯絡處代表，夏建民花了足足六年的時間經營上海的諜報系統。法租界取消了，大上海建設計劃變成完全由上海市政府主導的、中國人得利的大建設計劃。

　　在上海市政府秘書長和四處中校處長之間，夏建民堅決的選擇了穿回軍服。

　　土肥原這根攪屎棍兒去齊齊哈爾干什么？中校用最小的一根腳趾頭都能猜出來，那是故意放出去的風聲起了作用。中國在協約國框架下要肅清東北地方、烏里雅蘇臺地方的“不穩定因素”，需要的就是一個借口，土肥原賢二就是替四處處長制造借口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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