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一章 炮擊背后
師長吳佩孚下達的“不惜代價配合”命令,在實際執行中就變成騰出鋪位,供偵察兵們休息到炮擊發起,僅此而已。
1917年10月18日凌晨2時20分,埃納河谷震動起來,上千門重炮、超重炮以直射、曲射的方式把一枚枚重量最少為35公斤的炮彈拋向德軍陣地,隨著最初那一陣猶如海上狂飆般的嘯叫聲之后,“咣咣”的爆炸聲就取代了一切聲響,成為統治這一片夜空和大地的唯一。
德軍據守的三個平行臺地被籠罩在爆炸和煙火之中,天幕的云層被一陣陣耀眼的光芒映射成灰白色,光線又折射到中國遠征軍在克拉翁臺地下的第一線塹壕中。當然,這個世界從來沒有一邊倒的好事兒,塹壕在連續不斷的閃光中纖毫畢現,從高地被炸飛的碎石、泥沙也簌簌落下,落得塹壕里的弟兄們滿頭滿臉滿脖子都是。強烈的震動過大地的傳播,讓塹壕的胸墻、地板一陣陣的顫抖,人體一旦接觸到顫抖的地方就會被“震顫傳染”。
這一次炮擊,由法國北方集團軍群能夠抽調到埃納河戰場的幾乎火炮執行。在僅僅十公里的正面上,平均每公里的重炮密度達到100門,輕炮、迫擊炮和塹壕炮的密度更高,每公里正面為128門以上。而在重點轟擊區域,口徑在200mm以上的超級重炮彈每一次爆炸,都會引起一次在地動山搖中更加猛烈的地動山搖。
這一次炮擊,是戰爭史上第一次在夜間執行的超大規模炮擊,所有火炮都按照事先在地圖標定的目標區域計算出射擊諸元,肆無忌憚的發射炮彈。
這一次炮擊的指揮官姜明中將并不準備收獲多少戰果,只要把炮兵特種偵察部隊送到該去的地方就行了。當然,如果德軍不服氣、想不通硬要用炮火還擊的話,呵呵,那咱也不介意收取一些“利息”。
猛烈的炮擊持續了一個小時,在3點20分的時候突然停止。大地一下子就安靜下來,可在炮擊范圍以及炮擊的威力范圍之內,所有幸存者的腦子里、耳朵里都無法安靜,“嗡嗡”的聲響肯定會持續很長時間。
四連的塹壕里,炮兵特種偵察隊沒有動彈,鄧鐸上尉手里捏著懷表,默默的計算著第二次炮擊降臨的時間。
3點30分,猛烈的炮擊再度降臨,轟轟隆隆在拉魯埃、沃克賽文、夏萬蒙、克拉翁高地上逗留。20分鐘過后,炮擊的烈度明顯降低,卻從重炮轟擊演變成為中等口徑火炮和輕炮、迫擊炮組織的徐進彈幕。
鄧鐸上尉收起懷表,與張懷業上尉重重的握了握手,打出“出發”的手勢,十八名隊員踩著彈藥箱躍上塹壕,小跑著跟上徐進彈幕,踏著滾燙的地面和被炮火摧毀的障礙物,步步跟進。
“炮兵!你娘的騙老子!”張懷業很失望,指望跟著特種兵們立功的他啥也沒撈到,空歡喜一場。
炮兵前線觀察員也很失望,可有啥辦法呢?人家鄧參謀壓根兒就沒有帶咱一起玩兒的意思。在人家眼里,炮兵前線觀察員、步兵都是累贅,幫不上忙的。至于步兵連長的嚎叫嘛,看到了,聽不到,不理會就是。
徐進彈幕緩緩前進,不斷閃耀的強光把偵察兵的身影映射出來,從塹壕里看過去,那可是一清二楚的。突然,他們趴下了,就像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幾乎同時,徐進彈幕也消失了。
炮彈爆炸的亮光消失后不久,高地上出現了好幾處閃光,機槍子彈在空中交組出一片片火網。這是被炮擊打得七葷八素的德軍匆忙間從堅固的掩蔽部、鋼帽堡中鉆出來,倉皇的對著黑壓壓的坡下射擊,射擊只是壯膽和概略的用火力**前地,壓制“可能”有的進攻者。
炮兵前線觀察員和連長張懷業幾乎同時跑向掩蔽部門口的三門60迫擊炮,不多時,迫擊炮“蓬蓬”的連續發射,炮彈在半空中匯入后方和左右翼射出的炮彈群,在德軍暴露出來的火力點上炸成一片。
彈幕再次出現,還是以每三分鐘90米的速度緩緩推進,直到如潮水一般漫過山脊線之后又突然消失。
預演,中法聯軍的炮兵部隊在黑夜條件下的一次進攻預演,確保在司令部制定的馬爾梅松突出部攻擊作戰中,炮兵們能夠嚴格執行計劃表,準確組織徐進彈幕,準備的消滅復活的德軍火力點,保證以“最安全的方式”把步兵送到德軍陣地上。
“嗡嗡”耳朵里嘯叫著,張懷業對炮兵前線觀察員吼叫道:“送過去了,肯定過去了,沒事兒了,該睡覺的睡覺,該值哨的值哨,他娘的,折騰老子一夜!”
秦福生還是沒聽到步兵連長的嘈吵,當然步兵連長也聽不到炮兵的自言自語:“為了護送炮眼,竟然暴露了進攻戰術,萬一被德軍摸出了門道,組織起針對性的戰術嘶!上面是咋個想的呢?”
炮兵前線觀察員完全多慮了,力量的絕對壓倒優勢中,只要自己不犯錯,處于劣勢的德軍就對中法聯軍的進攻戰術無法破解。再說了,德軍在這場夜間莫名其妙的炮擊中摸到門道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不識廬山(炮擊)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炮火)中。
完成“作戰”任務的炮兵各部紛紛撤出陣地,轉移到預備陣地,被炮擊驚擾了好夢的步兵們睡不著了,心思也活泛起來。
張懷業上尉鉆進掩蔽部拿起電話機聽筒又放下,他耳朵里還是一片嗡嗡聲,能說話卻無法聽清楚別人說話,又怎么能向上級要求“前出偵察”呢?深呼吸,憋氣,咽鼓管在壓力作用下向外膨脹,腦海里“砰”的一聲響,頓時,討厭的“嗡嗡”聲消失了。
“營長,炮擊效果很好,我請求”
“閉嘴!你他娘的活膩歪了?沒你什么事兒,睡覺!”電話那頭,營長梁萬泰沒好氣的吼叫著把張懷業沒出口的話堵了回去。哼哼,世界上只有你張懷業聰明啊?老子剛剛向羅旅長打報告,得到的就是這么個回答,一字不差,就連語氣也一模一樣,不算委屈你張懷業了吧?
張懷業丟下電話,著實委屈的很。
“笨蛋,活該!鼻馗I傥疽踩绶ɑ謴土寺犛X,聽到電話里的咆哮聲,“嘿嘿”笑著在張懷業身邊坐下,說:“德軍的反擊炮火呢?沒來,那你跟上面說啥都是白搭,找罵!這高地,也就三十多米的高差,如今是誰在上面誰挨炮,對不?”
張懷業一拍腦門,再拍大腿,順手攬住秦福生的肩膀說:“炮兵,你這么一說我才想通透,這罵挨得不冤枉!
“真通透了?”
“嗯!”
“說說看,步兵上尉張懷業連長在此次炮擊過后挨了罵,想通了啥?”
“這個”
秦福生少尉向四連的班排長們招手道:“來,來,我剛剛想通一個問題。”等眾人圍攏了,他掏出記錄本翻撿出一張圖來,張懷業用干電池燈照亮了,是前觀員和第三師炮兵團105榴彈炮營的方位關系示意圖。這張圖紙在炮兵團指揮部肯定有一張描繪精細的正式版本,當然,涉及的就不是秦福生一個前觀員了,而是整個第三師前沿陣地的九名前觀員與炮兵陣地的相對位置關系。
“德軍怎么干?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咱們是怎么干的。默茲河西岸,237高地下,咱們第一軍放棄了三道塹壕線,炮兵則按照這個圖紙,就能方便把炮彈準確送到放棄的三道塹壕線的幾乎每一個地方,轟隆!這一次,德軍炮火如不還擊,我們就無法確定他的位置打掉他。沒有打掉德軍炮兵之前,步兵莽撞的沖上去,德軍炮火肯定會打下來,那時候咱們的炮兵再去打他,遲了,沖上去的步兵弟兄肯定傷亡慘重。德軍步兵再一反擊,咱們的陣腳可就要亂套了!
張懷業這時候才真心覺得自己腦子還真缺根弦,怪不得營長罵娘了。
“德軍在默茲河西接連吃了幾個大虧,肯定學乖了。司令部派炮眼出去,又組織了這么大一場炮擊,目的就是要讓德軍重炮露出馬腳來。只有消滅了敵人重炮,你們沖到高地上去才能站穩,之前,你們看著吧,不消滅德軍重炮之前,上面不會下令發起進攻的!
步兵是擋在炮兵前方的人墻、屏障,如果步兵占據了高處,還能成為炮兵的眼睛,引導炮火有效的打擊敵人。一句話,炮兵才是主要的打擊力量!我方是如此,敵方也是如此。
“炮兵,我看你今后能當團長!
“團長?!”秦福生反問了一句,搖頭道:“我想當軍司令官!
哄!眾人哄笑起來,雖然剛剛得了炮兵的教導,大家都心生感激之情,可聽了這種大話,那點感激頓時煙消云散,盡都嘲笑起“吹牛哈大氣”的炮兵少尉來。
少尉與中將之間,炮團最低級的參謀軍官和軍司令官之間,差距實在太大了。
張懷業沒有笑,還是親熱的攬著秦福生的肩膀,認真的說:“你會動腦子,會算計,是個好炮兵,田司令官不就是老炮兵出身的軍司令官嗎?好好干,我等著有一天向你立正打報告!”
兩個軍官鄭重其事的握了握手。此時的他們怎么也想不到,等秦福生成為中將司令官時,張懷業的名字已鐫刻在紀念碑上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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