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六章 寸土不讓
亂,混亂!1917年1月3日的尚蒂伊城堡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姚青松乘坐懸掛著五色旗的雷諾16型敞篷汽車通過崗哨進入城堡,就從那些神色驚慌、腳步匆匆、忙碌中又顯得毫無章法的法軍參謀軍官們身上看出異樣來。
“將軍,德軍從努瓦榮——佩羅內突出部撤退了。”一名法軍少校如此說。
撤退了!德軍從突出部撤退了!什么時候的事兒?多大規模?怎么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當前戰線態勢如何?尚蒂伊城堡對此作何反應?帶著諸多疑問,也帶著腦中戰役想定被此消息一下子擊碎的憤怒,姚青松少將無視門外的妹妹,直接闖進徐樹錚少將的辦公室。
“又錚,發生了什么事情?”
馬上要交卸差事,回國晉升為中將,就任邊防軍司令官的徐樹錚卻是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懶洋洋的說:“等等,看你那樣子著急忙慌的,急個啥呢?等伯元兄回來再說,他和范紹垓被福煦找去開會了。”
努瓦榮突出部,正是福煦將軍擔任司令官的法軍北方集團軍群正面,與之對峙的是德巴伐利亞王儲魯普雷希特集團軍群的第二集團軍。
姚青松沒有理會徐樹錚的“怠慢”,從武官的辦公桌上找到地圖,鋪開來看了看,地圖上的敵、我戰線還在努瓦榮以南地區,這地圖已經過時了!“蓬”一掌擊打在地圖上,姚青松搖頭道:“索姆河戰役打了那么久,那么慘烈,德軍愣是一步不退,還頻頻反擊。此時卻主動讓出努瓦榮和佩羅內一線,何意?”
徐樹錚還是一副旁觀者的腔調:“德國人要輸了唄。”
“我卻認為,至少在德第二集團軍安然撤離努瓦榮突出部的行動中可知,德軍盡管面臨一些困難,卻還能堅持下去。笑話啊,笑話!整整一個集團軍近四十個德軍師(索姆河戰役中,第二集團軍得到大量預備隊增強)幾十萬人的大撤退,協約國家軍隊方面竟然一無所知?!”
“德軍換將了,掌握德軍的是興登堡和魯登道夫,何參總最有興趣(最忌憚)的兩個人物。”
“我知道!又錚,別那副事不關己的腔調成不成?!”姚青松表達了不滿情緒,目光又回到過時的地圖上,希望從之前的戰線后聽到的消息之間,看出德國人主動撤退的“陰謀”。去年八月,在凡爾登流干德軍鮮血的法金漢將軍被德皇撤職,原本負責德軍東線指揮的興登堡元帥被任命為參謀總長,魯登道夫將軍被任命為第一軍需總監(相當于副總參謀長)。網二人上任后露的第一手,就給以法軍剛剛上任的參謀總長尼維爾將軍和北方集團軍群福煦將軍“響亮的耳光”。
徐樹錚抽走地圖的同時說:“別看了,坐下說話。”
姚青松默默坐下,他必須承認自己與徐樹錚之間還是有差距的,至少在此時此刻的反應上就有區別,區別就代表著差距,著急忙慌者與穩若泰山、輕松自在者相比,自然落在下風。徐樹錚不是那種卸任后就不管事兒的人!
“這是一場漂亮之極的軍事行動,太漂亮了!四十多萬人的大撤退讓擁有空中優勢,戰線緊密相接,與之近在咫尺的法軍毫無察覺,興登堡和魯登道夫是用撤退行動向世界傳遞幾個信息。第一,這是德軍對協約國家拒絕和平條件的回應;第二,德軍處于戰略劣勢,卻有信心使用戰術優勢扳回局面;第三,撤出突出部的德軍能夠獲得較為充足的預備隊,恐怕,德軍的反擊已經在醞釀中了。哎,英節,你那個老師不是建議德國**踏步撤退,以爭取運動殲敵的時機嗎?德國人這次大撤退,卻嚴密的加以掩蔽,看來興登堡并不想打運動戰,而是別有玄機。”
“什么玄機?”
“你猜”徐樹錚又拖長了語氣,又是懶洋洋的了。
思索半晌,姚青松確乎猜不透德軍大本營的想法。
徐樹錚輕聲道:“看你都著急忙慌的,被人打了耳刮子的尼維爾和福煦會作何反應?”
“又錚說的對!”田金榜中將人到聲到,進門來一屁股坐在圈手椅上,架起二郎腿,似乎是幸災樂禍一般的晃蕩著腿,說:“尼維爾被激怒了,他要改變原定計劃,集中一切力量拉平整條戰線。從新港到凡爾登,拉平,那就等于是把德軍徹底驅逐出法國北部地區。”
“伯元兄這個樣子,像是要打勝仗的。”徐樹錚以半開玩笑的方式點評了一句,說著,還順勢瞟了姚青松一眼,意思是某人還需要改進,就像徐某人這樣在法國修煉一番才行。
田金榜看出姚青松的尷尬,作為“鄂系”,當然不會讓姚青松的尷尬繼續下去。他起身走到辦公桌邊,把剛才姚青松鋪開的地圖重新展開來,拿起紅藍鉛筆刷刷的畫了幾筆,又添加了幾個符號。
如此,法國北方集團軍群的第三集團軍就前移了大約十三英里,抵近圣康坦。第一集團軍從北方集團軍群的地域調到中央集團軍群西側,也就是蘇瓦松和蘭斯之間的埃納河陣線。加上原來在這一線的法軍第十集團軍,在蘭斯的第五集團軍,還計劃抽調的第六集團軍,尼維爾準備用增強后的預備集團軍群指揮四個集團軍發起攻勢作戰。這一戰線對面之敵是德軍第七集團軍和第三集團軍。
“二位,這就是尼維爾的決斷。顯然,他對被德國人耍了的福煦很不滿意,削弱北方集團軍群而增強預備集團軍群,是攻勢需要,也是懲罰。”
“埃納河北岸的克拉翁臺地易守難攻,以法軍發起進攻戰役,獲得突破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姚青松先做出判斷,后把自己兩周來的所見所聞一一道出。
徐樹錚一邊聽,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一邊從地圖堆里找出一份尚未翻譯的埃納河北詳圖,鋪在大地圖上,取來放大鏡細細察看克拉翁臺地一帶的地形。五米的等高線很密集,幾乎形成一條黑粗線,那就是峭壁!
“尼維爾知道,他要采取的戰術是在四十公里正面上的強擊,如果攻擊部隊在克拉翁臺地被阻止,兩翼部隊獲得突破后就可以包抄克拉翁臺地,圍困或者殲滅,就看他的心情了。”田金榜揶揄了一句,搖頭道:“這一地區的地形都很不利,唯一的好處是德軍守備力量也相對薄弱一些,如果,只是說如果,如果法軍能把進攻準備做到德軍大撤退的隱蔽程度,倒是有可能取得全線突破的。”
徐樹錚微微點頭,表面上認可了田金榜的樂觀“如果”,心中卻引用了姚青松的說法,地形不利,德軍居高臨下控制埃納河谷北側,對南邊的情況一覽無余,法軍又如何做好“隱蔽的準備一場大規模進攻”呢?法軍無法隱蔽進攻的意圖,部隊一調動,德軍就會做出反應增強蘇瓦松——蘭斯戰線,那么法軍碰上去的就不是虛弱的德軍防線,而是峭壁加鐵壁!頭破血流的結局,幾乎可以預見。
真不知道這個尼維爾是怎么混上法軍參謀總長位置的?他犯渾,老子可不能跟著他淌渾水。
“伯元,聽你這么說來,莫非尼維爾要你上陣?”
“上陣是不可指望的。”田金榜面色平靜,語氣卻帶著恨意。“他沒空見老子,讓福煦告訴我說,中國遠征軍第一軍駐地在巴勒杜克,暫歸德雷佩雷將軍(東方集團軍群司令官)指揮。”
“巴勒杜克?”徐樹錚反問了一句,不等回答就說道:“凡爾登戰役初期,法軍就是依靠從巴勒杜克到凡爾登的次等公路運輸物資、軍隊,保住了凡爾登。那條公路被稱為圣路,派伯元兄去守法國人的圣路,充分說明人家法國人是很重視中國遠征軍的!”
這話簡直就是明目張膽的、最惡毒的挑唆。
“滾他娘的!”田金榜怒形于色的罵了一句,沒有徐樹錚想看到的后續“發展”,倒是面色又歸于平靜,點頭笑道:“正好,咱們可以安心的等著參總,噢,總司令。”
“伯元,有時候我很迷糊,不知道你這位大當家的怎么就如此好脾性了?”徐樹錚收了“考驗之心”,很認真的說:“看到你這樣反應,我很放心,可以收拾起行禮滾蛋了。哎,真不知道你們跟著何向東會在法國搞出什么名堂來?”
田金榜神色夸張的看看裝飾精美的辦公室,撇嘴道:“邊防軍司令官徐中將,吃慣了法國人的酒肉,去了大草原別叫苦就好。”
“哼!哼!”徐樹錚重重的哼了兩聲,說:“北征,你們是趕不上了。”
田金榜還以顏色:“有沒有北征還兩說。”
北征,邊防軍的繼續存在,是基于何向東的假設。他假設俄國因為長期戰爭而激發出嚴重的國內矛盾,一如日俄戰爭期間那般,而且比日俄戰爭期間還要嚴重。那么,俄國會發生內亂甚至內戰,中國邊防軍如果不趁機作為,豈不浪費老天爺給的大好機會?!何向東在少數高級將領作出假設時,并未透露他另一個更加嚴重的擔心——未來的蘇俄會被沙俄更具威脅!
徐樹錚知道田金榜如此說話的意思——徐又錚,你就看著咱們遠征軍在法國建功吧!您那兒,搞不好沒戲唱!
“英節,給他記下,田伯元竟然敢質疑你老師的戰略預判?!”
姚青松自覺身份還不能真正的與二人比肩,忙連連擺手表示不參與你們胡鬧。徐樹錚和田金榜看他狀貌,各自“嘿嘿”笑了兩聲,玩笑就是玩笑,徐樹錚考驗了田金榜,田金榜也覺得徐樹錚這個不怎么帶兵的家伙,也著實是個方面人才,嗯,參總的眼光和判斷總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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