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炮兵將走向何方？除了總參謀長何向東之外，恐怕就只有赴法軍事考察團軍工組長蔣廷梓少將最清楚不過。

　　1914年冬天，他曾作為總參謀長的隨員到關外考察、踏勘，確定在錦州的大凌河和女兒河之間建設一個軍事工業(yè)基地，為八年后的中日大決戰(zhàn)就近提供軍械、彈藥。在那一段考察的時間里，總參謀長向蔣廷梓、韓麟春二人掏了底——未來步兵炮由直射炮、曲射炮構成，曲射炮由迫擊炮擔當；直射炮由無后坐力炮和更加輕便的火箭筒擔當。

　　逐層燃燒性能優(yōu)良的巴里斯特型火藥和用作火箭發(fā)動機噴口的耐熱金屬，是當前中**工需要克服的兩個課題。

　　留美的學子在美國實驗室里當助教，為的就是利用美國實驗室的有利條件，找到大規(guī)模工業(yè)利用中國鎢礦資源的門路；少將到法國來忍受那些家伙們的白眼，無非是想看看法國佬手里有沒有就便的材料和技術，看中了，配合出兵談判搞回去，那可就美死個人了。

　　法軍的新式37塹壕炮和中國陸軍當前勉強使用的57步兵炮，都注定要過時，很快就會過時，為了這種轉眼間就沒用的東西花費精力，不劃算。不過，日本人想要，那咱們還是要表示出贊賞之情的。

　　雖然蔣廷梓和緒方勝一對法軍此次作戰(zhàn)抱持同樣的看法，但是二人也都保持著強烈又盡量掩飾的警惕。歐洲，法國和德國是不死不休的對手；東亞，中國和日本也是不死不休的對手！因緣際會下，兩**工炮工負責人在法第35軍前線指揮部碰頭，不能不說是老天爺刻意開的一個玩笑。

　　軍事技術、炮兵裝備，透出的就是陸軍的核心戰(zhàn)術思想。

　　當湖北陸軍擁有了德造105榴彈炮，就在信陽戰(zhàn)役中殲滅了北洋軍第2、第3炮兵團；當中國陸軍擁有了德造150榴彈炮和長管加農炮，就在沙河戰(zhàn)役中打垮了第十八師團，一支以久留米礦工組成的，在編成就在日軍中享有“頑強”之名的師團；當中國陸軍擁有了完整的炮兵體系，就在白云鄂博的軍事演習中，向各國駐華武官展示了一個師對一個師的進攻突破作戰(zhàn)。

　　今后，中國陸軍還將發(fā)生何種變化呢？

　　緒方勝一想打聽、弄清楚中國陸軍。因為在他眼里，山東沙河作戰(zhàn)的中國陸軍和富山正彥大佐報告中的“白云鄂博中國陸軍”，在戰(zhàn)術思想上又發(fā)生了進步性的蛻變！蛻變的速度太快了，簡直令人無法適應！日本陸軍在戰(zhàn)術上落后的越來越多，這就是緒方勝一到歐洲戰(zhàn)場上“取經”的主要目的，他想從炮兵決勝的歐戰(zhàn)戰(zhàn)場上找到克制中國陸軍的辦法，可惜，法國人呈現(xiàn)給他的也不過如此，甚至遠遠不如中國陸軍在白云鄂博展示出來的。網

　　長久以來，至少是從1894年到1914年的二十年間，日本陸軍對付的都是一支孱弱的中國陸軍。軍事思想是日本的，武器裝備很多也是日本的，軍事教官還是日本的，甚至于操典都是照搬日本的，這樣的中國陸軍對日本陸軍有威脅嗎？絕對沒有！因此，日本陸軍的假想敵從1895年之后就不是“清國陸軍”了，而是俄國陸軍。

　　今天，與蔣廷梓少將肩并肩在站在掩蔽部外，看著遠處騰起的黑煙，緒方勝一卻無比清晰也無比堅決的認同了山梨半造中將的判斷——未來一個時期，支那陸軍將是帝國陸軍的勁敵。

　　“轟隆隆”不遠處，一個法軍重炮營12門155mm施耐德重型加農炮在寬300米，縱深40米的狹窄陣地上次第開火。這是重炮兵密集列陣的極限，20來米的炮與炮之間橫向距離，對于155加農炮來說，鄰側火炮開火時的炮口動能帶來的沖擊力，已經嚴重影響到旁邊火炮的人員。

　　兩人都轉頭看向那個新加入“炮火準備”的重炮陣地。

　　“攔阻射擊。”蔣廷梓少將作出如此判斷。

　　“面積覆蓋。”緒方勝一中佐更進一步。

　　二人相視一笑。

　　興許，中國和日本陸軍都沒有足夠的火炮和足夠的炮彈，能發(fā)起像法軍一般的“炮火準備”。可是，二人都從心底里覺得，如果是自己制定作戰(zhàn)計劃中的炮擊方案，一定不會把炮彈如此白白的浪費在幾乎沒有效果的“炮火準備”上。155mm加農炮是軍屬壓制火炮，這種火炮要么不開火，一旦開火，目標不是敵軍在地平線上的堅固據(jù)點就是敵軍在戰(zhàn)線縱深（通常是7000米）的炮兵陣地。拿155mm加農炮以面積覆蓋的方式打攔阻射擊，浪費！

　　盡管來自東方的陸軍同行們抱持不同的看法，卻出奇的一致性選擇了不言不語，任由法第35軍及集團軍屬炮兵向的德第17軍陣線“狂轟濫炸”。

　　每公里正面上，法軍集中了77門野炮和24門塹壕炮，英軍也集中了74門野炮和塹壕炮，之外，軍屬、集團軍屬和法軍預備隊、英國遠征軍總部屬重炮也以每公里正面上至少20門的密度配置，在德軍陣線的每縱深米的地域范圍內，投放重達900噸的彈藥。由此，索姆河戰(zhàn)役完全有資格稱得上“世界有史以來投放兵力最多，炮兵火力最猛烈”的會戰(zhàn)。

　　與英法軍隊的猛攻相對應，德國參謀總長法金漢將軍直到炮擊發(fā)起前還執(zhí)拗的認為：英軍缺乏單獨發(fā)起進攻的能力，而法軍的主力被牽制在凡爾登，也沒有能力在索姆河方向發(fā)起大規(guī)模的進攻戰(zhàn)役。

　　三個英國集團軍、兩個法國集團軍面對的只有一個德國集團軍，三十多個協(xié)約國家?guī)熋鎸α鶄�德軍師，本來可以通過短暫炮火準備消除德軍防線前地的障礙物，而后發(fā)起絕對優(yōu)勢的突擊，可七天的炮火準備給德軍高層以充足的時間判斷戰(zhàn)局，從別的戰(zhàn)線調動了二十多個新銳師增援索姆河。從而，一場英法聯(lián)軍有可能取得重大突破、恢復運動作戰(zhàn)態(tài)勢的戰(zhàn)役，很快就被拖入陣地戰(zhàn)的泥淖之中。

　　而且，英國遠征軍的部分將領沒有吸取法軍在大戰(zhàn)之初“邊境戰(zhàn)役”的教訓，7月1日晨，當全線總攻發(fā)起時，英國遠征軍第四集團軍下轄的五個軍中，只有側翼攻擊的第13和第15軍以步兵跟隨徐進彈幕取得突破，第3、第8、第10軍還遵循著炮兵轟擊、步兵占領的理念，在猛烈炮火轟擊結束之后，大批步兵在手拿鞭子的軍官督促下，以集團沖鋒的人海戰(zhàn)術向德軍陣線進攻，在德軍機槍火力的打擊下，造成一天傷亡30000人的慘重損失而寸土未得。

　　相對而言，法約爾將軍領率的法國第六集團軍獲得重大突破，卻因為側翼的英軍沒有進展，按照戰(zhàn)役訓令只能就地等待英軍突破，從而失去了向德軍縱深進攻，把戰(zhàn)術突破發(fā)展為戰(zhàn)役突破的機會。

　　陣地戰(zhàn)，在西線交戰(zhàn)雙方的技術裝備條件下不是不能被打破，而是雙方都缺乏打破陣地戰(zhàn)的信心和相宜的戰(zhàn)法。

　　1916年7月底，當?shù)萝姲殃懤m(xù)增強的第二集團軍分為第一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之后，索姆河戰(zhàn)役其實已經失去了“戰(zhàn)略意義”，變成一場持久的陣地戰(zhàn)。

　　凡爾登和索姆河，讓法軍緊張的人力資源出現(xiàn)枯竭的征兆。

　　北京的談判突然間就順利起來，8月3日，外交總長唐紹儀和總參謀部常務次長蔣作賓先后打電話到張北，向總參謀長何向東報告：法國政府同意部分武裝十五萬中國遠征軍，可以提供最大48門150以上口徑重炮、256門125、105、75口徑加農炮、榴彈炮、塹壕炮、迫擊炮，并承諾給以中國遠征軍以法國集團軍同等的補給待遇。

　　“不簽，繼續(xù)談。”

　　重炮制造的冶金技術、航空兵裝備和訓練、給以中國政府的出兵補貼、協(xié)約國家就戰(zhàn)后中國地位問題的統(tǒng)一態(tài)度這一系列問題沒有談清楚之前，何向東不會出動一兵一卒。不過，在結束與唐紹儀、蔣作賓的電話通話之后，他立即建議國務總理兼國防總長段祺瑞和國防部軍政總監(jiān)部，給予駐法武官兼軍事首席觀察員徐樹錚少將晉臨時中將軍銜，又給在尚蒂伊城堡的徐樹錚發(fā)了一份密電，曰：可以就作戰(zhàn)問題作適當?shù)摹⒎e極的建議。

　　徐樹錚接到電報后，立即從尚蒂伊城堡趕赴索姆河，在法國第六集團軍所屬殖民地第一軍和法國第三十五軍結合部后方的前線機場所在地——普呂埃爾——召開軍事觀察員會議。

　　應召出席會議的有：陸軍中將、觀察團團長馮玉祥；陸軍少將、軍工組長蔣廷梓，駐法國公使館副武官唐寶潮少將（臨時軍銜）；陸軍上校加銜少將戴恩育；陸軍中校游鳳池、袁炳宗、孫岳、楊以來；陸軍少校黃述均、秦虎臣、劉鳳儀、董云忱；陸軍上尉李翼、王鴻勛、朱斌候（臨時軍銜）等人。

　　分在英、法各集團軍的軍、師、旅甚至營一級擔任觀察員的眾人首先匯攏了情報，得出一個結論——協(xié)約軍隊無法突破德軍防線。由此，他們又衍生出另一個令他們自身無比興奮的結論——換中國陸軍第九師來，肯定比協(xié)約****任何一個師級部隊打得更好！

　　吹牛皮，在遙遠的國內倒是沒問題，但是在這里不行！

　　吹牛皮？與會眾人起碼能提出數(shù)十條足供英法軍隊參考的意見，徐樹錚中將斟酌之后，選擇陸軍上尉李翼提出的建議轉達法軍參謀總長霞飛將軍——編組裝備37步兵炮和輕機槍等武器的精干突擊隊，采用短促的滲透突擊戰(zhàn)法打擊德軍側翼，配合第35軍一部向威爾曼**勒爾的攻擊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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