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朝鮮慈江道北部的佳山里發生了兩起“開槍事件”。

　　第一次是獨立軍包圍佳山里后發起進攻，佳山里的**派出所里打響一槍，殺掉警長的**們全部反正。第二次是獨立軍進駐佳山里后，第一聯隊第二大隊一中隊士兵李某強闖民居，被巡視的參謀長撞見，一槍擊斃。

　　兩聲槍響之后，佳山里就恢復了平靜。

　　參謀長擊斃李某，卻在獨立軍第一聯隊內部引發了激烈的爭論，當然，爭論是在避開參謀長的情況下進行的。

　　第一聯隊是退到長白山北麓，中國吉林地區的各部義兵組成。各部義兵，就是說先前的組成中就帶有各自的特點。

　　義兵中有以前獨立協會成員。獨立協會不僅僅是要反抗日本人控制朝鮮，也反抗中國的滿清朝廷，意圖謀求朝鮮在中、日之外的“真正獨立”。獨立協會的背后先是俄國人操縱，日俄戰爭之后，俄國在遠東采取適當收縮政策，獨立協會又尋求美國的幫助，曾經也是一股重要的**力量，成為朝鮮高宗稱帝，建立大韓帝國的**基礎之一。1907年，長谷川好道出任駐朝鮮日軍司令官之后，大力**朝鮮義兵運動，獨立協會成員大多逃向俄國遠東濱海地區，少部分逃到延邊，就是出于獨立協會中與俄國人曾有交集的原因。

　　還有東學黨起義遺留下來的“義兵”，他們仍然保持著一種宗教組織形式。全奉準領導東學黨起義后，遭到滿清、朝鮮官府和日軍的**，直接釀成中日甲午之戰。戰后，朝鮮官府和日軍繼續**東學黨，但是隨著日本加強對朝鮮的控制，推行殖民政策，**分散的東學黨力量逐漸轉化、融入到義兵運動中。

　　又有日本統治朝鮮后推行“日化”的反對者，他們以研究學問，推行舊式文化教育為斗爭手段，屢次被日本的朝鮮都督府打壓，最終走上武力反抗的道路。

　　再有就是隨著朝鮮國門被打開，俄國、美國、英國的勢力滲入后，一部分朝鮮人在危機壓迫下產生學習列強的念頭，主張西化強國，甚至放棄儒教信仰，改奉**教。日本在朝鮮強制推行同化政策，也引起這部分人的不滿，最終加入義兵運動。

　　最后一股力量，也是目前朝鮮境內發展最蓬勃的力量是“啟蒙運動”，以推進教育宣揚民族主義、朝鮮復國獨立，在朝鮮舊官員、青年學生、商人中影響甚大。網卻暫時沒有與獨立軍取得聯系，洪范圖率第二聯隊在中、南部分散活動的目的之一，就是與“啟蒙運動”取得聯系。

　　朝鮮形形色色的組織，在日本殖民統治的高壓下，或隱忍或反抗，形成義兵運動，再轉化為今天的獨立軍運動。

　　聯隊長金昌煥在1895年閔妃遇害后就投身義兵運動，1907年8月1日曾參與在京城（漢城）的軍人**。**被**后逃亡北部山區與十二道義兵殘部會合，組織抵抗，又再率部三百余人轉移到吉林延邊地區，舉辦軍校培養軍官。出于對軍隊建設的認識和聯隊長的視角，他對參謀長就地整肅軍紀的做法沒有意見，對部下們提出的“抗議”、“不滿”，也知道根由——代行司令官職務、槍斃獨立軍士兵的參謀長是中國陸軍將軍。

　　部下七嘴八舌的“聲討”參謀長，金昌煥一言不發的聽著，臉色愈發陰沉。

　　二十年前的甲午戰爭中，朝鮮人在爭論；1905年的日俄戰爭中，朝鮮人在爭論；1907年日本推進殖民政策、解散朝鮮軍隊時，朝鮮人還是在爭論朝鮮亡國了，一群殘兵敗將在中國的地盤上，拿著中國陸軍交給的武器，吃著中國人的糧食，接受中國的軍事指導，總算從一灘散沙聚攏成立了獨立軍。這才打了幾次小勝仗，就又開始了危險的爭論。

　　“砰！”桌子被聯隊長猛砸一拳，最近的第一大隊長安武驚了一跳，趕緊伸手扶住油燈。其他人也紛紛閉嘴，看著怒形于色的聯隊長，各自猜度。

　　“朝鮮人從甲午年爭論到現在，整整二十年來，諸般爭論只有一個毫無疑問，那就是今天的朝鮮人已經淪為亡國奴。請問諸君，俄國人給了我們什么？美國人又給了什么？今天的日本人給了我們什么又拿走了什么？槍？炮？子彈？被裝？糧食？沒有中國的幫助得罪了參謀長，一切都沒有了，甚至我們的人在中國的落腳點也沒有了！為了一個觸犯軍紀而被正法的士兵，你們就可以拋棄獨立軍的前途嗎？就可以成為事實上的復國之敵嗎？！”

　　復國之敵是日本人和韓奸，聯隊長的意思明明白白——反對參謀長就等同于韓奸！

　　“聯隊長，我們朝鮮獨立軍受中國人的指揮，終究是不太”

　　“怎么？！在共同抗日的前提下，獨立軍就是中國陸軍的一支分部隊，接受中國陸軍將軍指揮名正言順，是獨立軍持續得到中國陸軍支持的保證！”金昌煥打斷安武的話：“第一聯隊里，對參謀長有意見的，可以在軍紀、軍法范圍內提出。有否認參謀長指揮權、散布破壞中朝聯合抗日大局言論的，要么在開口之前就離開第一聯隊，要么就以韓奸罪論處！諸位，請作出選擇吧！”

　　軍官們大都面露愧色，紛紛表示愿意服從命令。

　　金昌煥知道事情不可能就這么了結，有些人心中的想法不那么容易糾正，部隊的思想也不會輕易的統一。揮手讓軍官們散去后，獨自在指揮部里思考一陣，下定決心后走向駐在**派出所的總指揮部。

　　趙白朗早就等待著第一聯隊長的到來，除了特勤大隊之外，第一聯隊就是獨立軍的主力部隊。靜靜的聽金昌煥說了第一聯隊的情況和聯隊長的新命令后，趙白朗面色凝重的說：“事出有因啊，我懷疑部隊里有日本人的奸細。”

　　金昌煥想了想，說：“也許是俄國人的。”

　　趙白朗猛然醒悟到，如果部隊里有日本的奸細，那么此前的一系列游擊作戰不可能如此順利。今天的事情本來是正常的整肅軍法，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動才造成軍心動搖，暗流涌動的結果。那么，煽動者的動機為何？矛頭為何整齊的對準了趙某人？排擠中國人必然導致獨立軍失去中國的幫助，這支已經發展到四千人的獨立軍要么很快陷入困境，要么就只能依靠圖們江口北邊的俄國人。

　　“金聯隊長，你暗中排查、甄別從琿春、圖們江口來的那些人，嗯既然剛才中隊長以上的軍官很快就被你說服、壓制，那就說明此人不在其中，而在小隊、分隊級和普通士兵中。”

　　金昌煥點頭領命，起身立正準備離開，突然又想起一事。

　　“參謀長，第一、第三聯隊都駐扎此地，部隊過于密集，排查、甄別很容易露出行跡，引起警覺。不如”

　　趙白朗當機立斷道：“命令第一聯隊立即以中隊為單位分散行動，在周邊鄉村宣傳抗日復國、打擊親日分子，造成向黑水、成章、新城進擊的態勢。待各中隊展開行動后，你再率聯隊部本隊逐次到各中隊巡查、甄別。”

　　原定作戰計劃是部隊在佳山休整三天，再渡過慈城江向南的，如今因為軍法整肅事件的引出“奸細”的擔憂，遂提前展開行動。幾天時間里，獨立軍在慈江道整個北部地區、咸鏡南道西北部、兩江道西部地區異常活躍，接連搗毀日本在北部山區的民政署、**派出所，襲擊巡邏隊、稅卡、駐軍營地。給剛剛進入漢城接掌朝鮮總督職位的長谷川好道當頭一棒。

　　8月17日，內蒙烏蘭察布盟喀爾喀右翼旗，女兒山下的百靈廟成為軍事演習指揮部。

　　百靈廟是達爾罕貝勒的家廟，建于康熙年間，有康熙御賜的“廣福寺”匾額，是漠南有名的喇嘛寺廟。1912年外**立、內蒙王公多有叛亂，綏遠、山西兩地駐軍抗擊外蒙軍和內蒙叛軍的戰斗中，百靈廟失火焚毀，喇嘛們一散而空，此時只剩下焦黑的主殿和尚可住人的廂房。

　　負責“出難題”的各國武官們經過激烈的爭論，最終決定采用折衷的方案。

　　以一幅戰區地圖和三份防御作戰計劃為藍本，督促就近抽調、歸武官團指揮的山西架子師工兵營連夜施工，把幾千個草人、幾十個木制“火炮”和幾十個秸稈扎制的機槍布置在陣地上，又把一卷卷的蛇腹式鐵絲網拉出，在草皮、砂土下掩埋了木板制成的地雷。

　　一切布置停當，武官團推舉法國武官白利索中校為軍演裁判部代表，帶著“秘密”的布防圖和三分作戰方案加入指揮部，參與裁判組的工作。而武官團其他成員則分散到即將開到的第九師營級指揮部，只觀察、不出聲，把所見所聞報告裁判組即可。

　　總之，武官團算是絞盡了腦汁，想方設法讓演習更貼近實戰，得到“實戰”中的第一手資料，以便在最后的裁決中，讓何向東顏面掃地，讓第九師灰溜溜的返回南苑這就是武官團的勝利，坂西利八郎的勝利！

　　何向東暗自得意，導演、控制、裁判，這些事兒都有人樂意包攬了、賣力的做到最好了，那，咱的心思就放到“游山玩水”上吧。至于軍演的第九師，交給田金榜中將、孔庚中將（山西抽調第九師輪訓的副師長）、蕭耀南上校他們就可以了，他們知道該如何“打”好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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