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總長唐紹儀在結束與朱爾典的通話后就趕到頒賞胡同。

　　中國正在積極爭取加入協約，外交部與協約國的談判取得了一系列的進展，比如暫停支付庚子賠款和1913年的善后大借款本息；又比如中**隊在事實上已經打破《辛丑條約》的**，通過京奉鐵路運送出關；再比如，關稅自主權終于拿到了，雖然還有五年和十年期的**，但是中國政府卻可望從5%的關稅增加中保護民族資本利益，國家財政也因之增收。

　　如今，三個問題阻擾著中國加入協約國。

　　第一是中俄蒙會談，作為加入協約的一個地方性問題解決的旁支談判，會談陷入僵局，似乎只有依靠軍事手段來解決了。

　　第二是英國和法國不愿意在此時為中國整備軍工、裝備軍隊買單，因為他們不指望中國派出相應的遠征軍到歐洲作戰，哪會用本國政府向銀行家們借貸的錢來滿足中國人的胃口？

　　第三是日本人的態度突然變化。之前，日本是支持中國關稅自主的，目的是排擠不具備“運輸優勢”的歐美商品，造成日本商品獨霸中國市場的局面。可是，中國政府看穿了日本人的用心，一方面積極壯大自身鋼鐵工業對鐵礦石的消化能力；一方面以低息貸款支持江、浙、滬一帶的民用輕工業發展，以紡織廠、繅絲廠、面粉廠、碾米廠、肉類罐頭食品廠為代表的大量工廠如雨后春筍般出現；一方面，去年8月以來的反日浪潮尚未完全消褪，中國民間對日本人的惡感還需要政府通過**去引導。

　　長久以來，日本用本國工業能力，依靠中國資源制造商品霸占中國市場利益，掠奪的利潤比之《馬關條約》和《辛丑條約》的賠款還多得多！一旦失去中國市場，日本的經濟就會倒退十年！

　　日本會在中國加入協約的問題上突然轉**度，并且異常強硬的要求協約各國“尊重日本在中國的既得利益”。意思是，如果日本的問題不得到解決，就不準許協約各國與中國締結“協約”。

　　此時，總參謀長公開召見德國陸軍少校，引起協約各國駐華公使的擔心，無疑會為外交談判增加難度。

　　唐紹儀帶著一絲埋怨情緒進入何向東的辦公室。

　　“少川先生臉色不好看，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這里不舒服？”何向東微笑著打趣，說話的同時抬手摸了摸胸口。（百度搜索網更新最快最穩定)玩笑，顯示出自從正陽門車站月臺談話之后，兩位“留美”政要之間的私人關系已經逐漸密切到“朋友”程度了。

　　唐紹儀面色不改，氣呼呼的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參總，今后再有涉外行動，還請事先知會外交部。”

　　“唐總長，我接見德國籍教官，不需要備案吧？”

　　“哼！這話我倒是給朱爾典說了，可你得解釋一下，總參四局和德國公使館剛剛發到外交部的菲力外交護照確認信是怎么回事？”

　　“這個，菲力少校要返回德國，為安全起見，給個外交身份比較妥當。”

　　“他帶著你的使命？！”唐紹儀是**的，卻對德國也有好感。何向東的回答給他一種“戰略要變化”的錯覺，沒有通過國務員會議和戰略委員會議，何向東不能單獨作出決定！所以，外交總長的反問中帶著幾分質問的意思。

　　“少川先生，我這也是配合外交談判嘛。請坐，請坐下來慢慢說。”

　　“你是給外交談判增添麻煩，純粹搗亂！”

　　“耶！”何向東把唐紹儀摁到椅子上，故作驚訝的說：“怎么會這樣？難道少川先生已經在談判中有了突破，英國和法國答應給錢了？還是日本人不跳腳了？或者是**人乖乖從外蒙滾蛋了？”

　　“你”唐紹儀領會到一些，不過還沒想通透。在他看來，談判依然是順利而且成果豐碩的，訴諸報端，引起了民眾一波又一波的歡呼聲。

　　“德國人剛剛在東線打疼了**人，我們還需要德國人轉而在西線打疼英法。菲力少校帶回去的只是我本人對歐洲戰局的一些看法，在中國正式加入協約之前，并不影響中國政府與協約各國政府的關系和此次談判。少川先生，談判受阻的核心矛盾問題不解決，英國人卻故意拿這事兒做文章，無非是想推卸責任、混淆視聽而已，您可別上了朱爾典的當。”

　　唐紹儀想了想，感覺心中的火氣消褪了，說：“**人是絕對不可能從外蒙撒手的，我們提出的三個要求，我估計**人最多會讓哲布尊丹巴交出巴布扎布，反正巴布扎布已經元氣大傷，又難以從內蒙補充兵力，作為一顆無用的棋子，隨時可能被**人拋棄。”

　　“所以，我要有所動作，讓**人在第二個條件上讓步。”

　　“那等于是讓國防軍進駐。”

　　“不同，外蒙軍隊接受中央命令和指導，不等于外蒙軍隊就是國防軍的一員，沒有切實控制這支受離心力作用的軍隊之前，不能等同于國防軍進駐。少川先生，前次國務員會議上我們就分析過，如果直接在中俄蒙會議上提出國防軍進駐外蒙，等于是關上談判的大門。這一判斷，在目前的局面下依然有效。飯，咱們一口一口的吃，先在名義上拿到外蒙軍隊的軍令權之后，實際上就是外蒙地方政府承認**中央政府而取消獨立。等解決外**立問題再說國防軍進駐的問題，屆時，外蒙地方政府要拒絕中央政府的命令就等同于背叛，國防軍**叛亂就順理成章，**人更沒有任何理由干預了。”

　　唐紹儀深吸口氣后說：“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外蒙不會讓步”

　　“所以，國防軍要準備進剿巴布扎布。”

　　“啊！？你”

　　“我倒要看看，**人有沒有勇氣在此時此刻與中國陸軍交火！？”

　　唐紹儀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道：“你這是**！”

　　“不，不是**。少川先生不來，我也準備去外交部的，這事兒我們先商量一個共同意見出來，下周國務員會議上再拋出來議定。”何向東再次把外交總長摁回椅子上，說：“這一矛盾通過**和外交手段已經無法解決，中俄之間必須有一方讓步，讓步的是我們？還是**人？少川兄，老實說，我們退后就算一寸，對國民蓬勃的民族主義情緒都是一大打擊，我是不準備讓步的，我要前進！**人為了一張虛假的蒸汽壓路機臉面不肯讓步，那我就揭開蒸汽壓路機的面紗，看看俄軍到底是何種貨色？德軍能打疼**人，我也能！”

　　“向東，你必須考慮到，**在協約的地位遠比中國重要，軍隊一旦與俄軍交火，與協約國的談判就會中止，日本的海軍艦隊就會出現。”

　　“少川兄，你高看協約國了。日本在山東得了教訓，在朝鮮自顧不暇，在中日貿易問題上傷透了腦筋，此時不會為**火中取栗。出動艦隊？**的是誰？是能夠自給自足的我們？還是英、法需要的生絲？或者日本需要的鐵礦石和商品市場？又或者是在中國有了莫大利益預期的美國？以前，中國的前清政府沒有能力也不敢調動全國民眾的力量，也就看不到中國經濟、中國市場在遠東經濟循環中的重要地位，往往因為我們的政府缺乏財政收入，我們的軍隊過于落后而沒有底氣，處處受制于人，白白讓人占去偌大的利益。通過這么幾輪談判下來，少川兄應該有所感觸吧？哼，生絲價格必須漲到五千五百英鎊一噸才準出貨！“

　　經濟戰略，軍事戰略，外交戰略，是何向東今天施展的“加入協約戰略”，三者結合運用，相輔相成，缺一不可！用經濟利益鉗制日本，用軍事力量教訓**，用外交拖住英、法，以期實現中國利益。至于朝鮮那邊的亂象嘛，與中國無關，甚至在軍隊中也只有相關的那么幾個人知情，唐紹儀自然不知道，也就不會指責某人到處搗亂了。

　　“打”唐紹儀能夠感受到何向東的決心和信心，可老話說的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軍隊在遠東、西伯利亞和中亞地區還有頗強大的兵力，一旦在外蒙惹出戰爭來算了，這是總參謀長應該考慮的事情，只要他能說服黎元洪、段祺瑞，就由他去吧！對何向東指揮打仗，唐某人還是有幾分信心的。

　　“打！來，少川先生，你看。”何向東撤出一幅地圖來，卻是呼倫貝爾與外蒙、**交界地區的圖紙。“打蛇打七寸，既然我們是以打巴布扎布為名，明里壓外蒙地方政府，暗里卻是壓**，那么就從這里出手，第一騎兵師已經做好準備。”

　　尼瑪！

　　唐紹儀忍不住腹誹加白眼了，難怪某人會把第一騎兵師從熱河派到呼倫貝爾去，那時候就揣著打**人的主意了吧？哼，今天，總算給老子看出你的心機來了，厲害，今后得小心點兒！

　　“少川先生？唐總長？”

　　“嗯，什么？”

　　“這個。”何向東手指地圖，說：“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

　　“禮拜一，國務員會議上說！”

　　丟下這句話，唐紹儀揚長而去，何向東愣了一會兒神，嘴角展開上彎露出微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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