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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前的黑幕下，中日軍隊都沒閑著，前沿陣地偶爾會響起一陣槍聲，有時候還會引來輕型炮火的轟擊。

　　濰縣北城關和東城墻拐角的地方掛出一盞馬燈，頭裹繃帶的戴壽山上校坐在馬扎上，面前的城墻垛口變成茶幾，也許該說是酒桌。反正，一壺酒、一壺茶，手里夾著煙卷兒，吞云吐霧間，團長大人憑著自由的心境去選擇是喝一口酒還是品一口茶。

　　42團，傾注了戴壽山的心血，也見證了中國陸軍在三年間從弱到強的過程，其編制變化更體現出戰術思想和戰法革新來。在鄂東**軍第一獨立混成協的750**營基礎上，42團原有2500官兵員額；調動出鄂之前的大混編，團一級編入機炮營或連，然重機槍、步兵炮數量終究有限，42團非第十一師主力團，故而只增編一個機炮連，卻在各步兵營增編了一個步兵連，使得主力團與非主力團之間的戰力差距不至于太大，而且增編的三個連隊可以利用繳獲的武器和一個機炮連為骨干，編組機炮營。如此，42團實際擁有官兵員額為3078人。

　　一場血戰下來，團長戴壽山把3000多弟兄一個連、一個連的投入血火煉獄之中，看著醫護隊一個個的把弟兄們抬下陣地。最終，戴壽山是真存了赴死之念，要去黃泉路上與弟兄們作伴的。團長，隊伍打得只剩下不足兩個連的團長，沒法回去給兩湖三地的父老們交代！

　　呃，唯一可說的是，42團，還有20團很英勇，戰損比的數目字根本不足以動搖軍心，真正做到了“人在陣地在，戰至最后一人”。

　　老子要親眼看到失去的陣地被奪回來，小鬼子被殲滅！再托一壺美酒祭告弟兄們的在天英靈。

　　腳步聲從北城關方向而來，越來越近，聽動靜不是一個人，恐怕是巡夜的憲兵或者警衛部隊。戴壽山的目光不曾移動，還是緊盯著東北方向的天際線，希望早早的看到那邊爆發出閃光來。

　　“治卿兄，給我支煙抽？”何向東走到戴壽山身旁，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在垛口處拿了煙盒，抽出一支煙，戴壽山遞來煙頭對上火，吐出一口煙霧，“嘿嘿”笑道：“睡不著，來這里瞅瞅，看看，也就聽個響。月祥，看看有沒有辦法弄點酒菜來。”

　　徐庭瑤立正后轉身離開。

　　戴壽山摸出懷表看了看，說：“大帥，42團重建后，就留在山東吧。”

　　“嗯！”何向東點頭認可，他能理解老軍人的心情，作為湖北新軍第二十一混成協的督隊官，若非黎元洪、姜明經設法保全，戴壽山差一點給“追究漢口之戰中畏敵避戰人員”的張振武等人咔嚓了腦袋。事實證明，非**黨出身的戴壽山在國戰戰場上表現得相當不錯；也證明何某人的用人標準是對的。如今的戴壽山不愿意“凱旋而歸”，實在是出于傷亡過于慘重，無顏面對江東父老的心境。這個心境必須給予打破，卻要另行設法，不能過于生硬而傷了人心。

　　戴壽山和重傷的王翰章，這是打出來的將領吶！今后都是要重用的！

　　“估計，氣球該升空了。”

　　“還是老家當呢。”戴壽山當然知道，山東軍團的兩只氣球是湖北新軍第八鎮時代置辦下來的。

　　“今后的炮觀，咱們要用飛機。”

　　“飛機”戴壽山身為團長，也聽說袁世凱大總統買了飛機，在南苑組建航空隊的事兒了，不過，那是為大總統編練模范軍準備的。至于飛機能不能履行好炮兵前觀的職責，說不準，那就不說。

　　“還有半分鐘。”何向東看著手表，總攻發起的時間是“零時”，零時的標準時間就在他左腕上。

　　戴壽山站起來，扶著城墻的垛口，看著東北方向，喃喃自語：“百門重炮齊射，該當是何等聲勢。”

　　“沒有一百門，現在，75野戰加農炮不能算作重炮了。”

　　“唉”戴壽山一聲嘆息，包含了許多意思和感慨。想當初漢口保衛戰時，大家都把北洋清軍的75口徑野戰加農炮稱為重炮，后來，150口徑的真正重炮來了，卻也不曾改口，習慣了。

　　“9、8、7”何向東饒有興致的倒計時，其實，他也興奮著呢！昨晚跑了大半夜的馬，剛睡下，沙河打響，又立即趕去沙河坐鎮，一直到現在也沒合過眼，卻偏偏興奮的沒有絲毫睡意。

　　戴壽山舉起望遠鏡的瞬間，何向東喊出“打！”，東北方向的天際線突然閃過一片白光，在白光的映照下，半空中有兩個小黑點，那就是浮空氣球了。天邊頻頻閃現白光，似乎有著某種節奏，其實不然，150、105、75炮的射速絕對不一樣，所謂齊射只能是同一炮種在同一炮營能做到。今天的中國陸軍炮兵，還不能打出如“同時彈著”，“彈幕徐進”之類的高級戰術。

　　轟隆隆連續不斷的爆炸聲從天邊傳來，腳下的城墻在微微晃動，原本寂靜的濰縣城被驚動了，驚醒了。而東北方向的云底卻一陣陣的發紅，似乎沾染了血肉一般。

　　花大洋錢買來的，漢陽廠加班加點生產的，累計重達千余噸的炮彈要在這場決戰中打出大半去，炮彈的落點卻嚴格**在沙河西岸的西河沿——黑羊山突出部，南北長度為7000米，東西寬度為4000余米的區域內。平均計算，每一平方千米的落彈在五百發以上！以75野戰炮炮彈殺傷直徑為20米計算，足以達成完全覆蓋，重點炮擊區域的覆蓋殺傷率可達500%左右。

　　與日軍炮火主要發射榴霰彈不同，中國炮兵在此次炮戰中發射的炮彈有六成是高爆榴彈，有三成是殺爆榴彈，只有掃尾的一成是榴霰彈。故而，造成的強大爆炸沖擊波能如地震波一般，從四十多公里遠處波動到濰縣來。

　　戴壽山狠狠的把手中的煙頭摔在地上，解氣啊！解恨吶！小鬼子，老子今天倒要看看你狗日的能撐多久？半天？一天？！呸！一天？老子高看你們了！

　　似乎天空的黑幕都被猛烈的炮擊震碎了一般，東邊的天際線露出魚肚白，在一陣陣爆炸的紅光中漸漸化開，速度越來越快。同時，炮擊的速率似乎也因為天光漸亮而加快了幾分，總之，在濰縣城墻上觀戰的人們只覺得隆隆的爆炸聲一刻不曾停歇，有越來越猛烈的趨勢。

　　何向東腦子里存在詳細的炮擊計劃，能夠從一片隆隆聲中隱約分辨出75榴彈和150榴彈的細微區別，還在期待著150長管加農炮加入合奏，炮擊目標卻是敵軍重炮！此時已經無需他給楊總指揮擦屁股了，老老實實待在濰縣就是“不添亂”。

　　越老越多的老百姓涌上城墻，遠遠看到這邊的衛隊，俱都站住腳沒有涌過來。

　　中國陸軍何曾如此闊氣的打過仗？中國老百姓幾時聽到過如此綿密的炮聲？

　　“嗯！鬼子還擊了。”

　　戴壽山偷眼瞟過大帥的臉，這么遠，大帥能聽出日軍炮火還擊？這對步兵團長來說，真他娘的不可思議。

　　“仔細聽。”

　　戴壽山窮盡精力凝神細聽，卻只能聽到遠處老百姓的嘈吵聲。

　　“啪！”何向東一掌拍在青磚上，喜道：“150加開炮了。”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戴壽山悻悻然坐在馬扎上，他聽不懂炮火在說什么，真正應了“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的老話，那么，戴壽山上校與那些看熱鬧的老百姓有何區別？！其實，如果把何向東腦子里的炮擊計劃摘出來，何某人也分辨不出炮戰的進程，所謂“先入為主”的精神意識**作祟而已！

　　“咵咵”一隊衛兵跑步而來，隊尾有幾名電話兵拖著電線轱轆，徐庭瑤還真本事，硬是弄到了酒菜，搬來桌椅，帶來通信兵，準備在城墻拐角的地方布置出一個“大帥茶酒夜話沙河決戰”的場面來。

　　還別說，原本濰縣百姓還分不出炮擊的響動是我軍進攻日軍還是相反，看到城墻拐角處的陣仗，看到他們的大帥如此鎮定自若，那，咱就安心了吧！

　　天邊的魚肚白變成了一大片的越來越亮的光團，藍色、青色、綠色、**和隱隱露出的紅色逐次在天邊顯現、變幻，地面上爆炸的閃光越發無法干擾東方天際的亮光了。

　　日出在即，總攻的沖鋒號聲即將吹響！

　　“叮鈴鈴”電線剛剛接通，電話聽筒就蹦跳著叫喚起來。何向東拿起電話，只聽得電話那頭“咣咣咣”一片炮聲，根本就沒人說話。哦，那邊的家伙們為了讓大帥放心，用了這個法子讓大帥聽響過癮咧。“治卿，你聽聽。”

　　戴壽山接過電話湊攏耳邊，炮聲連天中，嘹亮激昂的沖鋒號恰好吹響，那上校團長的腦子里浮現出的是42團的官兵們挺著上了刺刀的步槍，在沖鋒號聲中如猛虎下山一般沖向敵軍，似乎，隊伍里還有人在高聲歌唱——“我們的隊伍向太陽！“

　　憋屈，不，不是憋屈，是激動，是希望實現的狂喜帶來的激動難以抑制，生生把眼里包含的不爭氣的液體一股股的擠出來，用流淌著的溫度告訴戴壽山，一個42團沒了，今后會有更多的42團！

　　東方日出，金光萬丈，數萬官兵迎著陽光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席卷河西戰場<!--章節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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