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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曾蔚帶著一連警衛和隨從參謀們渡江到達九江，這里已經成為一座“中立”的城市。

　　北洋軍在金雞坡炮臺西側，九江城東邊的登岸行動吃了虧，又見楊正濤率部增援到達，乃默認其中立避開九江，源源不斷的在湖口登陸。李烈鈞率部抵抗，力漸不支，頻頻向老同學、老同盟會員楊曾蔚拍發電報“十萬火急，請求增援”。心事重重的楊曾蔚對此只能表示萬般無奈，卻也把前指從江北的黃梅遷到江南的九江，以便隨時接手九江鎮守使署，控制贛西北。

　　江西都督歐陽武、東路軍司令官蔡濟民、江南兵團司令官楊正濤、上三臺總臺官陳庭訓等人在江邊迎接，把東路軍的實際指揮官“前敵總指揮”請上金雞坡炮臺。

　　楊曾蔚兜里揣著兩份電報，有一句沒一句的寒暄過后，頗不情愿的出示電報，當了一回惡人。

　　一份是武昌的副總統黎元洪來電，斥責蔡濟民擁兵作亂、破壞中立，撤銷其東路軍司令官、都督府高參之職，又‘顧念舊情’，請楊曾蔚代為奉送程儀兩千元，請其出鄂離潯。另一份是何向東踏上南下火車前拍發的，以楊正濤擅自調動軍隊進駐九江為名，建議都督府軍務司撤銷其第十八旅旅長職務，資遣赴歐美考察軍事。

　　蔡濟民是早有所料，一切都是陳庭訓扣住電報，自己通電宣布九江獨立而致。

　　楊正濤卻是一肚子的冤屈氣，進駐九江的命令是前敵總指揮楊曾蔚下達的，憑啥罰二少爺？！

　　面子上，敷衍著，有氣也忍住，這里還有外人歐陽武、陳庭訓，楊正濤沒有發作，等到眾人把交接九江防務、計議整編贛軍第一師的事情說完后，他拖著楊曾蔚到一旁問究竟。

　　“你看這個！”楊曾蔚又摸出一份電報。

　　楊正濤看了，低頭，頓足，不語。何向東在電報里說了真話，以擅自調動軍隊進九江為名撤楊正濤的職，事實上應該反著說——楊正濤，你擁兵兩萬余、前鋒駐扎富池口卻遲遲未能進駐九江！竟然還需楊曾蔚明令！？難道此次“中立戰略”的主旨沒有說透？江南兵團的任務沒有明確？難道你當真要我從武勝關給你拍發電報，給有心人留下把柄之后，你才行動？你這個方面大將是怎么當的！？

　　滾蛋，出去看看世面！回來再說！

　　“正濤，次帥還有讓你去法國的意思。”

　　楊正濤本能的把那些個念頭拋開，問：“少石兄，九江這事兒有啥后果？”

　　“后果？”楊曾蔚反問了一句，沉吟片刻才說：“還是蔡幼襄有擔當啊，敢通電獨立，敢堅決進攻登岸之敵，對撤職也毫無怨言，他做的一切，卻是為了達成次帥的九江戰略目的。與他相比，我們都做差了。”

　　“確是如此。”楊正濤點頭承認，對自己被撤職一事再無怨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第九師系統壯大了，楊二少爺從外洋回來，一樣當旅長！委屈，與人家蔡幼襄相比，差遠嘍！“走，看看幼襄兄去，我，想陪他喝一壺酒。”

　　至此，楊正濤才把蔡濟民當做自己人看待。酒桌上，他與蔡濟民約定搭個伙伴周游列國，先去日本看看小鬼子的陸軍究竟是怎么個搞法？

　　武昌，漢陽門碼頭，在報紙和都督府的有意宣傳下，無數百姓涌到碼頭等待、迎接凱旋而歸的何向東一行。

　　當何向東乘坐的交通船離開劉家廟碼頭，逆水開向漢陽門時，武昌岸邊響起綿密的鞭炮聲，軍樂隊也奏響第九師軍歌和戰歌，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飄舞著五色國旗、黑鐵赤血十八星軍旗和一些顯然是刻意制作的橫幅、旗幡。人群里，還有報童們在穿梭叫賣，“看報，快看報，我軍反擊進犯之北軍，槐樹灣大捷！信陽大捷！”

　　武昌女學也奉都督府之命組織了歡迎隊伍，陳云卿就身在隊伍最前排，漲紅著小臉拼命的揮舞著手中彩旗，眼巴巴的看著那條船越來越近。看到了，她的未婚夫就站在船頭，一身靛藍色的軍服配著他高大魁梧的身形，多么威武啊！

　　她的身邊，自然有不少小雀鳥們嘰嘰喳喳的叫著，弄得陳云卿滿耳都是幸福的話語，臉紅都到了耳根子。

　　交通船上何向東見狀，立時體會到副總統的用心。

　　何向東本想隱瞞豫南戰果，避免獨立各省因此“誤會黎元洪要當南方大總統，鄂軍要打破中立加入己方陣營，從而信心大增，繼續毫無希望的二次**戰爭”。同時，也算給袁世凱留了幾分面子，免得大總統惱羞成怒，當真讓這場有限的戰爭遷延日久起來。

　　徐樹錚說的對，這是內戰，所有的戰功對何向東而言，不值得拿出來炫耀，反而是一種悲哀。

　　黎元洪卻在武昌大肆宣傳，想必各地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那看來，副總統又從豫南的軍事勝利和江南兵團成功進駐九江之中，恢復了“雄才大略”，想起日本人的“建議”，想在南方以武漢為中心建立“**政權”，為南方各省之當然領導，與北方袁世凱政權分庭抗禮了。

　　這是徹底斬斷何某人與北方“勾連”，意圖擴大內戰的節奏啊！唉，黎某人的變化也太快了一點吧？

　　老百姓哪會知道副總統的想法？！只是單純的認為——年輕的何次帥和英勇的第九師勇敢善戰，在湖北之外擊敗了來犯之北軍，避免湖北陷入戰火！因此，他們就用最大的熱情、最真誠的謝意來迎接他們的將軍。

　　船靠碼頭，何向東沒有立即下船，而是肅立船頭，向迎來的黎元洪和隨從，向碼頭上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人群致以軍禮。這一舉動，立時引發了如海嘯一般的歡呼聲，甚至有“鄂軍萬歲，副總統萬歲，次帥萬歲”的聲音傳來。

　　黎元洪的腳步一滯，臉上掛著的笑容也打了個忽閃，瞬間又堆得滿滿。

　　“宋公！”何向東再致以軍禮。

　　“向東啊，辛苦了！”身穿上將禮服的黎元洪還了一禮，伸出雙手熱情的握住何向東的手，熱情的握住，說：“連番大捷，湖北無憂，元洪代表湖北兩千五百萬父老向你，向第九師官兵致以謝意！”

　　“向東是國家軍人，維護中立，阻止內戰，效命沙場，乃軍人之本分！”

　　“噗噗”，一陣鎂光燈閃過，青煙繚繞間，黎元洪與何向東親切握手的畫面就此定格，卻無法定格二人此時此刻的心境。黎元洪愣了神兒，他已經從何向東簡短有力的話語中聽出了意思。何向東是故意如此，他必須保持一個稍微強勢的態度，以阻止黎元洪拖著鄂軍、拖著兩千五百萬父老走上一條“不歸路”。

　　黎元洪應變很快，立即笑著側身道：“來，向東啊，我來介紹。這位是前任湖北軍政府戰時總司令部高參，南京留守府參謀長，李書城，筱垣兄。”

　　“敬禮！”何向東致禮后，與李書城握了手，客氣的寒暄兩句了事。李某的來意，不問可知，黎元洪帶他來碼頭迎接的意思，也不問可知。

　　其他都是熟人了，都督府軍政要員，士紳賢達，學界代表，工商名人何向東盡力保持著謙虛而熱情的狀態一一招呼過后，舉步上了幾級臺階，轉身面向迎接的諸人，舉手示意。頓時，原本很是喧鬧的碼頭從內圈開始安靜下來，迅速波及到外圈更遠處。

　　“內戰！國家之大不幸！民族之大悲劇！何向東德鮮能薄，受副總統重托率軍據守武勝關，本意為阻止內戰，爭取和平、**之**局面。然而，何向東失敗了，第九師的艱苦奮戰，兩千多北軍將士流血傷亡的代價換來的不應該是如此龐大、熱情的所謂凱旋，而應該是干戈平息、**刷新、國家統一！作為軍人而不能維護國家和民族利益，陷入內戰，何向東當不起副總統和湖北父老的迎接和厚愛！在此，何向東代表第九師和鄂軍九萬官兵向副總統、向全省全國同胞宣誓——維護國內和平，保護國家權益，我輩之責，不敢稍怠！”

　　又一陣“噗噗”的鎂光閃過，何向東舉起右臂握拳宣誓的形象以及他的誓言，想必很快就會傳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

　　如此，中立的鄂軍開到安徽、江蘇和江西腹地隔絕交戰雙方，就是站在道義最高點上，最符合國家利益，最得國人之心的行動，彰顯的是正義和愛國。誰敢阻擋？四萬萬人勢必而群起而攻之！

　　袁世凱要徹底消滅**軍的戰略目的無法達到，黎元洪要聯絡“情勢岌岌可危的南方各省另立中央”的打算也就此破產，國家幸未**！【百\|度\|搜\|經\|典\|小\|說\|更\|新\|最\|快】

　　這也是一次何向東在公眾面前最華麗的亮相。其結尾，是身穿靛藍色軍服，豎肩章上鑲著兩顆金星的年輕將軍，大步，不，是沖向武昌女學的隊伍，扯過他的未婚妻擁入懷中，瘋狂親吻。

　　群眾嘩然，卻是一浪高過一浪的鼓掌聲、叫好聲和祝福聲。

　　別人如此，肯定被衛道士、老夫子指著鼻子痛罵“傷風敗俗”；剛剛凱旋歸來，又發表深得人心講話的何向東中將如此，則是“開風氣之先，為率真、熱血、愛國青年之楷模也！”<!--章節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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