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九章 十年 二
又是一年秋時,長安城內的老樹上落葉將整座城市變作了金黃sè一片,大雁塔上,長孫譫打著瞌睡,面前的棋盤上擺著一局殘局,輕巧的腳步聲忽地響了起來。
本來應該睡著的長別譫睜開了眼睛,渾濁的眼珠里,有了一絲不屬于他這今年紀的老人該有的神光,和煦的秋風里,他抬起了頭,手從身旁的棋盒里拈起了一枚白子,看向了走上來的渾身藏在黑sè長袍下的男人,放在了那似乎已是死局的棋局上。
原本被困死的白子忽然間一下子活了過來,而隨著被提走的黑子,棋盤上黑子頓時如同沸湯潑雪般消融,頓成潰不成軍之勢。
“陛下手段通天,不得不叫人驚嘆,此等年紀,此等智略,不知道大漢日后將是何等強盛。”長別譫感嘆著,不再去看棋盤一眼,只是看向了已經摘下頭上連帽的男子。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緹騎司搏揮使李業(yè)嗣,他隨意地盤膝而坐”并不如對面的長孫家家主那般正式的跪坐。
“所有涉及貪墨的朝中官員三百五十七人,陛下已經親筆朱批”秋后處斬。”李業(yè)嗣輕描淡寫地說出了這即將震動天下的消息,三百五十七名官員可不是那些小魚小蝦,全都是〖中〗央朝廷七品以上的官員”其中甚至不乏二品大員。
“帝國建朝以來,還未有此等大肆屠戮官員之舉,這些人雖然個個該死”可是陛下也不用一下子全部親筆朱批,這終究會惹來非議。”長剁譫顯然也沒想到李業(yè)嗣帶來的消息居然這般令人驚訝”盡管太祖皇帝開國時,便可以打壓舊儒家和清流”可文皇帝的修文年間,清流再次復起,雖然不過是些只會耍嘴皮子的無能廢物,可聒噪起來也是麻煩得很。
“我和內閣諸公亦是勸過貍下”不過陛下并不在意。”李業(yè)胡也有些無奈地說道,天子強悍,有主見,最重要的是一旦天子認定的事情,是絕不會更改的。
“陛下說”集中處決那些官員”方能讓天下人心震動,知道今后大漢要走的是霸武強兵,重臨絕顛的道路,那些凡是阻礙這一霸業(yè)的不管是什么人,都只有死路一條。”李業(yè)嗣看著面前的長剁譫”輕輕地嘆了口氣。
“三百五十七名〖中〗央七品以上官員,這不知道地方上又得死多少官吏,還有那些商會。”長孫譫想到即將處決的那些官員數字背后代表的意義,不由心中也有一股冷意”當今天子殺伐之烈”尤甚太宗皇帝,幾可于太祖皇帝比肩。
民間盛傳天子是小太祖,倒也不無道理”想起那些市井傳言,長剁譫不由笑了起來,雖然他有些心驚于天子對于修文官僚集團的大清洗”可是卻也不對那些修文舊臣抱以同情,會被廷尉府抓到把柄,也不會是什么好人,殺了以正國法更是理所應當。
“對了,還有件事情要叫你知道”這一次除了處決三百五十七名官員,還有兩百多人一起陪斬的商人和其他各sè人等,其中亦有些勛舊家的子弟”陛下同樣一起親筆朱批,我此來便是要請你知會其余五家。”李業(yè)嗣看著笑起來的長別譫,亦是笑了起來,修文官僚集團被大清洗,整個帝國官場幾乎為之一空”除了從太學和下放歷練的士子以外,亦是有不少空缺會從文皇帝時被打壓的勛舊功臣子弟里拔擢,可以說他們這些勛舊帝黨將是最大的得益方。
“這事你不必擔心”那些不肖子弟,我等各家俱是會將其逐出族譜,大漢律下”絕無徇剁譫很是干脆地說道,太祖皇帝立國的時候”便曾大力打壓宗族,尤其是他們這些勛貴之家,歷來只有賢嫡才能繼承祖宗功業(yè),至于其余兄弟必須離家自立,不再從屬于宗家。
盡管打斷骨頭連著筋,可是勛貴世家并不如過去王朝的那些貴戚那般家族龐大卻是不爭的事實,長別譫出生于太祖朝,自然很清楚皇室對于勛貴世家最提防的便是舊宗族做派,即便是文皇帝也是一樣。
如今被廷尉府捉去給那些官員陪斬的所謂勛貴子弟”嚴格意義上并不是開國時勛貴世家的本家子弟,甚至可以說是,叛徒,也不為過,因為其中大多都是修文年間被文皇帝扶持起來,對抗他們這些太祖太宗兩朝的勛舊黨的。
將這些人正了國法,對于長削譫他們來說,還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即便這陪斬的人中真有哪家的本家子弟,要擔心的也是那一家,作為一個整體”勛舊帝黨是不會容許內部出現反對皇室的苗頭的。
“既然這般,我就放心了”那么還請你記得,陛下不是糊涂人”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過火。”李業(yè)嗣站起了身,他秘密來見長孫譫”只不過是看在勛舊一體的份上”要是可以的話,他并不愿意來見長刷譫,現在內廷緹騎司是高力士掌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此行走否星夠隱秘。
“這個我自然省得。”長別譫亦是淡然一笑,勛舊一體,可是也有文武之分,其中武家勢力強大得多,同樣其實力多在軍中,不像他們六文侯世家,雖然亦是有心向軍中發(fā)展,可是若不能完全舍棄朝堂”便難以有大的發(fā)展。
這一次修文官僚集團在天子的強硬手段的鐵腕下土鼻瓦解,灰飛煙滅,自然是他們六文侯世家在朝堂上重新崛起的好機會”不過凡事都有個度”天子強悍,更是個明眼人,他們要是做得過火了,自然會惹來天子猜忌,對于勛舊一體的武家勢力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六文侯世家所需要的只是在朝堂上獲取應得的地位就夠了,絕不會奢望過多的權力,長別譫看著走下大雁塔的李業(yè)嗣,心中想道,這些武家的家伙,不過是需要他們六文侯世家能夠在朝堂上足夠支持他們而已,而他們也同樣需要武家勢力的支持,不過最重要的就是他們勛舊一黨的利益必須始終和天子保持一致。
“這大雁塔雖好,可也不是久居之地”看起來差不多是時候回丟了。”回頭看了眼那已經明朗的棋盤”長別譫自語著走下了大雁塔。
旬日之后,天下震驚,長安城的百姓更是被街頭那一張張貼出來的皇榜給驚得人都呆了,誰能想到天子居然一口氣親筆朱批,勾了五百多官員和商人,勛貴子弟的名字,在午門外一起處斬,更是讓太子監(jiān)斬。
酒肆茶館里,那些說書先生們口唾橫飛地說起了那些被處斬的官員商人們的野史秩事來,不過這其中必然魚龍混雜,也有混淆視聽的東西,但對于長安城的百姓來說,這些要殺頭的大官里也有幾個是大家都知道的。
“殺得好,這些貪官早就該殺了。”隨著那些巧舌如簧的說書先生們口中的故事,那些平時一貫偽裝得極好的官員也一下子被撕掉了原先身上光鮮的〖道〗德外衣,成了人們口中唾棄的腌臘贓官。
有人罵殺得好,也自然有人心有戚戚,只不過在這個當口,即便那些個腐儒文人有些兔死狐悲的傷感,可也不敢跳出來為幫些官員叫屈,要知道整個清流勢力被從太學里掃除一空,就連以前的那些名士們也一個個立場堅定地站在了朝廷整頓吏治的這一邊。
太學里,隨著大批精干和快完成學業(yè)的士子被抽調一空,剩下的都是年輕士子,正值血氣方剛”居然是打算請愿去午門觀刑,若說勛舊一黨在這次大清洗中得了好處”那么太學士子便幾乎得了絕大部分的好處。
要是按照過去的成例,他們這些士子想要在官場熬出個頭,不等個十年八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現在隨著那些修文時代的舊官僚集團被大清洗”他們出頭的機會自然要多許多,所以鮮少有人會發(fā)出不同的聲音,無法爭取到他們這些士子”剩下的那些清流和腐儒文人自然是什么風浪都翻不起來。
太學令府邸里,賀知章看著士子們聯名所寫的請愿書,也不由有些為難,他倒不是不同意士子們去午門觀刑,畢竟對于這些以后會踏上仕途的士子來說,那么多七品以上的官員因為貪墨而人頭落地,也是一種警醒,可是只怕到時候午門外的〖廣〗場上會給擠得水泄不通,難不成這些堂堂士子要提前去午門守著,只為觀刑。
“大人。”看到太學令一個人坐在那里,動都不動,堂下一名官員不由出聲問道,那些士子代表可還在外面等著。
“讓他們去吧,不過告訴他們,人不許超過五百。”賀知章最后想出了個折中的方法,那官員連忙出去通知那些士子代表了。
此時的皇宮內,郭虎禪在御huā園里,抱著小兒子,看著正在練刀的長子”對于自己引起的一場風暴恍然不覺的樣子,對他來說一下子處決那么多官員,僅僅是因為他們犯法了而已”而且正好廷尉府把所有的卷宗都集中了起來給他。
總之郭虎禪整整看了五天的卷宗,才把那些名字全給勾了,他可不在乎自己會留下個什么名聲”總之凡是礙著他建立偉大帝國之路的家伙,全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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