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何為不動如山
天已黎明,高遠山和兩個同伴都是把昨夜的那位同僚帶給他們的三柄匕貼身藏了起來,原本浮躁的心情也靜了下來
羅叛軍大營里,那些從各地強行征的兵在老兵的驅趕下開始了一輪的加固營壘,落在那些扮作契丹商人而來的緹騎司密探眼里,自是心中清楚,要是帝**隊正面強攻叛軍大營恐怕會吃虧得很
不過這時候他們反倒是不急著行動了,就讓這些叛軍士兵再多徒勞地耗些日子罷了
一連四五天,那個自稱叫做蕭五和高遠山他們聯系的緹騎司密探卻是和手下在叛軍大營里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但凡是叛軍送來的姑娘統統來者不拒
蕭五他們的舉動讓那些羅將領是鄙夷他們,不過他們渾然不在意這些事情,只是借著喝酒,不時在軍營里鬧些事情,卻是摸清了叛軍大營的情況
第六天,夜晚,高遠山和兩個同伴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就在白天,他們收到了蕭五的暗號,今天晚上動手,他們負責刺殺金隆基,而蕭五和他的人則去叛軍的輜重營放火
高遠山走到了帳門口,他和兩個同伴走路時就好像夜行的貓一樣,輕柔無聲
輕輕挑開簾子的一角,高遠山看了眼在依稀的月光下模糊的叛軍守夜士兵,人悄悄地從那微微打開的縫隙里閃了出去,這時候地上的雪只是半化,夜里的風又大,而那兩個守夜士兵都是縮著身子躲在了背風處昏昏欲睡
高遠山和一個同伴,就好像黑暗里的兩道鬼影悄悄潛近了那兩個守夜士兵,而剩下的一人則是盯著營外遠處不時晃動的火光,替他們把風
打磨得粗糙的匕刀身,黯淡無華,在黑暗中除了森冷的寒氣,沒有半點光透出來,高遠山和另一人就好像暗夜里捕獵的豹子一樣,忽然撲向了各自的獵物
兩個守夜的叛軍士兵,昏昏沉沉間,根本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直接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接著喉嚨被割斷了,溫熱的鮮血噴落在風中,打在了高遠山他們的手上
捂了一會兒,直到確定各自的目標已經徹底死了,高遠山才和同伴將兩名叛軍尸體扶著心地拖回了自己的營帳里
當高遠山和另一名同伴再出來時,他們已經換上了叛軍士兵的衣服,腰里也各自多了一柄長刀
出了營地,高遠山三人仍舊是心翼翼地穿行在叛軍各個營地間的空隙處,成功地摸進了中軍,一路上竟然沒有被任何人現
就在高遠山他們往著帥帳而去的時候,蕭五也帶著他的手下正往輜重營而去,而他們先前所住的營帳里,是六具被扭斷脖子的女人尸體,而營地口的守夜叛軍也同樣被擰斷了脖子
呼嘯的風里,高遠山看著不遠處已經能看清楚火光透出來的帥帳,揮手示意身后兩個同伴停了下來,那個金隆基怕死得很,一到晚上,帥帳里必然燈火通明,他們很難繼續向前了
這個時候,高遠山只能等待蕭五他們制造出混亂給他們可乘之機
輜重營是一軍之重,不過在羅叛軍的大營里,輜重營的防備并不嚴密,至少在蕭五他們眼里是這樣,另外輜重營的叛軍士兵都是兵為主,而且地位低下,夜晚的巡邏幾乎形同虛設
不過蕭五他們并沒有過多地感概,而是直接潛入了輜重營,找到了儲存囤糧的地方,開始放起火來
特制的特殊火折子扔在帳篷上,瞬間就點燃了帳篷布,這時候蕭五他們已經不再顧忌什么,將攜帶的火折子全部用光不說,一路上遇到的叛軍士兵也直接砍殺在地
火光很快就從囤糧的地方沖天而起,不過片刻功夫,整個輜重營里就鬧騰了起來,那些被派來看管輜重營的叛軍老兵和那些軍官們都是喝罵著集合隊伍,而附近營地的士兵也是匆忙地在軍官的呼喊下慌亂地提著水桶救火
蕭五他們這時候已經完全不管自己會不會暴露出來,這些緹騎司里的精銳好手見人殺人,同時繼續在所過之處到處縱火
以兵為主的輜重營里,很快就因此而變得混亂不堪起來,蕭五他們專挑人少的叛軍士兵下手,每次也都會放一到兩個活口,到處去散播消息
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叛軍兵都是呼喊著自己的老鄉逃跑,頓時間半個輜重營里都騷動了起來,而這時火勢也開始蔓延開來
不過這時候金隆基派到輜重營的那些軍官和叛軍老兵總算反應過來,那些老兵們在軍官的命令下,連殺了幾個大喊大叫的兵,接著數十隊全由老兵組成的隊伍,前往各營壓制那些騷亂的兵
蕭五看到那些叛軍已經反應過來,也沒有多停留,只是帶著身邊還剩下的三名同伴,換上了從殺死的叛軍士兵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往中軍帥營趕去了
這時候躲在中軍帥帳遠處黑暗里的高遠山看著輜重營方向冒起的火光和那傳來的雜亂叫喊聲,不由心中一喜,蕭五他們果然動手了,輜重營出事,金隆基肯定不會再待在帥帳里,而是會出來看個究竟
就如高遠山所想一樣,被親兵叫醒,知道輜重營起火的金隆基連忙披了衣服,就沖出了帥帳,他看著那被映紅的天空,臉上的表情抽搐著,輜重營里的糧食可是他搜刮了自己所控制的全部地區才湊出來的軍糧,要是這些軍糧出了事情,整支大軍連打都不用打,恐怕就直接崩潰了
“還愣著做什么,都給我去救火啊”金隆基回過神后,卻是朝身旁一群不知所措的親兵和趕來的將領大聲怒吼道
隨著金隆基的咆哮,那些將領和親兵才好像如夢初醒般,開始調動中軍的士兵去輜重營救火,頓時整個場面變得亂糟糟起來
躲在暗處的高遠山,看著亂起來的中軍大營,還有金隆基身邊那些亂起來的親兵,目光里充滿了殺氣,他們的機會終于來了
趁著整個中軍的兵力被調動起來的時候,高遠山和身邊同樣穿著叛軍軍服的同伴,假裝押著另外一名同伴現身了出來,然后便朝金隆基的方向而去
“大王,我們抓到了一名奸細”高遠山用羅話大聲說著,這時候不管是金隆基還是其他人都好像被輜重營突然冒起的大火弄得失去方寸,居然沒有人懷疑高遠山他們,叫三人順順當當地到了金隆基身前十步
直到這時候,金隆基身旁的金理洪才第一個清醒過來,看著昏暗的火光里看不清楚面容的三人大聲道,“你們從哪里抓到的這個奸細,是哪一位大人的手下?”
金理洪的大聲質問,讓金隆基也回過了神,不過這時候高遠山他們三人已經動了,十步的距離,三人只是一個竄身,就沖到了金隆基的面前
“保護大王,有刺客”金理洪第一個拔劍護在了金隆基這個大哥面前,他知道要是現在輜重營大火,不知道情況如何,要是這個大哥再出什么事情,恐怕整支大軍立馬就會分崩離析,到時候他們金氏必亡
金隆基還是頭一回這么狼狽,他被金理洪一把推開,跌倒在了泥濘的地上,這時候他清楚地看到推開自己的金理洪,被一個刺客一刀搠翻在地,還有一個刺客則是快刀如電,蕩開了他手下兩名親兵以后,仍是兇惡地朝自己撲來
好在這時金隆基已經拔出了自己的佩劍,擋住了那兇狠的一刀,而這個時候他邊上那些將領,親兵們都已是怒吼著撲向了這些膽大包天的刺客
“留個活口”看著一個瞬間被十幾名親兵圍殺的刺客,金隆基大聲道,他要知道這些刺客的來歷,還有他們是怎么混進中軍帥營的
金隆基說話間,到了替自己擋了一刀的兄弟面前,扶起金理洪道,“你沒事?”
“我沒事,大王”金理洪這時因為腹部的一刀,疼得滿頭都是冷汗,說話時仍是心有余悸,雖然剛才刺客那一刀只是刺傷了他的腹部,可要是再往上偏一點,恐怕他就要死在這里了
高遠山的四肢被斬斷,可是人卻沒有斷氣,任他再驍勇兇悍,可在幾十倍于己的叛軍士兵包圍下,他沒有挺上多久的時間
火把的亮光照亮了四周,金理洪已經被人抬了下去,而原本的死人也被拖了下去,被傳來的軍醫這時候正匆忙地幫斷了四肢的高遠山止血,要是這個刺客死了,恐怕他的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金隆基走到了那個剛才差點殺了自己的刺客面前,身旁兩個親兵手中的火把放了下去,照清楚了高遠山的臉,然后金隆基臉上的神情猛地變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刺客居然會是高遠山這個已經叛出漢軍的叛徒
“原來這一切都是個局”金隆基的心里面很快浮出了這樣的念頭,他很清楚,高遠山他們潛伏這么長的時間,卻選擇在今天難,恐怕是早有預謀
這時候,又有士兵前來報訊,不過這一次金隆基身邊的親兵們謹慎許多,帥營的營門前,那幾個士兵被攔了下來,直接問了他們要稟報的內容,接著便讓他們留在原地等候
金隆基很快就知道那些契丹商人都不見了,而他們的營帳里只有被擰斷了脖子的女人,金隆基臉上的神情變得猙獰起來,他知道那些什么契丹商人都是假的,他們是漢軍派來的死士,區區三千支箭矢,來換他的姓名和二十五萬大軍的后勤輜重,這實在是一筆穩賺不虧的買賣
“好,真是好得很”金隆基的聲音都有些氣得抖了,從頭到尾他都給愚弄了,“給我搜索全軍,一定要把那些奸細給我找出來”
金隆基的命令下達之后,中軍剩下的士兵也行動了起來,而這時候正往帥營而來的蕭五他們幾個直接對上了那些被組織起來的叛軍士兵
“去死”蕭五厲聲喝罵間,將一個叛軍士兵砍倒在地,這時候他身邊最后一個同伴已經倒下了,臉上的眼睛睜得很大,直直地看著他
蕭五這時候已經全身都沾滿了血,而他四周那些叛軍士兵卻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個兇悍的漢軍死士剛剛足足殺死了七八個他們的同伴
“上”叛軍士兵中的軍官嘶吼了起來,接著帶頭揮刀撲向了這個兇頑的漢軍死士,而他身后是一群叛軍士兵涌上
蕭五倒下了,而那些面容扭曲的叛軍士兵們對著他的尸體仍舊不知疲倦地揮著刀泄著
天邊亮起一絲魚肚白時,輜重營的大火終于被撲滅了,一夜未睡的金隆基,在帥帳里聽著手下將領的損失報告,心中怒不可遏,囤積的軍糧在昨夜的大火里,差不多被燒掉了三分之甚至差點全營營嘯
“那個高遠山醒過來了沒有?”金隆基看向了帳里的一名親兵,那些冒充契丹商人的漢軍死士死得一個不剩,如今唯一還活著的就剩下這個高遠山了
“已經醒了”那名被問到的親兵低聲答道,他剛從關押的營帳里回來,軍醫官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這個四肢都被砍斷的刺客性命
半個時辰后,金隆基出現在了關押高遠山的營帳里,看著躺在榻上肢被砍斷,臉色蒼白如同死人一樣的高遠山,他的臉上滿是狠毒,“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不然的話,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金隆基的聲音就好像一條毒蛇一樣讓人毛骨悚然,可是高遠山卻仿佛一個已經死掉的人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雙眼無神地看著帳篷頂
金隆基的表情扭曲了,他看向了帳子里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的軍醫官道,“讓他好好活著,他要是死了,你也死”說完便離開了營帳
…
三日后,依然還是高遠山所在的營帳里,金隆基身邊跟著兩個軍中最會用刑的人,他們本來是朝鮮行省地方衙門里的獄吏,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折磨犯人,金隆基花了不少功夫才把他們找出來
“你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金隆基看著淡漠地看著自己身邊兩人擺弄刑具的高遠山,冷聲說道
高遠山終于開口了,“你們這些卑賤的羅咋種,我的同袍很快就會把你們全部殺光,用你們的人頭堆成一座山,告訴所有人背叛我大漢的下場”
金隆基沒想到高遠山居然還敢出口不遜,連忙朝身旁兩人道,“給我用刑,別讓他死就行了,本王要看他哀嚎求饒的樣子”
高遠山看著拿著刑具走過來的兩個羅人,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容,比起緹騎司的手段來,這些羅咋種連孩子都不如,“我在下面等著你們”高遠山說出這句話后,卻是雙目圓睜,用盡了全身力氣咬斷了自己的舌根,一口鮮血噴在了金隆基的臉上
金隆基呆呆地看著在自己面前咬舌自盡的高遠山,過了片刻后才回過神來,然后他像瘋子一樣拔出了自己的刀,砍在了那張臉上帶著嘲笑他的笑容的臉上
營帳里的羅士兵看著狂暴的金隆基,沒有一個人敢動彈,生怕被這位暴怒的大王遷怒,和那個高遠山一起被砍成肉醬
知道高遠山的尸體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金隆基才放下了手里的長刀,胸膛起伏著,臉上暴虐的表情才重平復下來,他看向了邊上被嚇住的親兵道,“把他的尸體扔到野地里去喂狗,還有那些漢軍的尸體也一樣剁爛了拿去喂狗”
金隆基說完之后,卻是回到了帥帳,現在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著他來處理,被這些該死的漢軍死士一鬧,原本軍中就不高的士氣現在就加低落了
“大王,漢軍的意圖不明,我們千萬不可自亂陣腳”金理洪卻是抱傷來參加了軍中會議,他交出兵權之后,差不多便成了謀士一樣的角色
“你的傷還沒好,不要太過操勞了”金隆基這幾句話倒是自肺腑,畢竟要不是金理洪替他擋住那些漢軍死士的刺殺,說不定他已經死了
“大王,我的傷不礙事,可是漢軍的意圖才叫人看不懂”金理洪一臉的疑惑,這三天里,他翻來覆去地想也想不明白,高遠山他們潛伏那么久,難道就是為了這么一次刺殺的機會
“有什么看不懂的,漢軍是要燒毀我們的輜重,讓我們不戰自潰”金隆基沉聲道,然后揮退了帳中的將領,讓自己的親兵給金理洪搬了張可以躺下的胡床
“大王,我始終都覺得不對勁”金理洪搖著頭,他始終都覺得有哪里不對,可是他說不上為什么
“不要想那么,先把傷養好”金隆基朝金理洪說道,如今他身邊的人里,也只有這個兄弟是他能信任得了
一連數日,金隆基都是精神緊張地注意著對面的漢軍大營,因為地上的積雪已經全部化開了,天氣也完全放了晴,用不了多久,泥濘的地面就會被曬干,變得堅硬,到時候便是漢軍進攻的時候
不過叫金隆基有些疑惑的是,對面的漢軍大營似乎一點動靜都沒有,毫無進攻他們的跡象,就連原本那些極為囂張的漢軍斥候也似乎銷聲匿跡了一樣
又是三天過去,漢軍大營依然毫無動靜,這時候金隆基終于意識到一切事情或許和他想的有些出入了,而這時候從樂浪郡他早前派出的一些探子和細作傳回來的消息終于讓他明白自己上了當
“漢軍在撤走樂浪郡的百姓”看著坐在榻前的金隆基,金理洪口中喃喃自語道,然后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看起來從一開始他們就被漢軍給騙了,恐怕他們對面的漢軍大營里根本沒有什么十萬大軍,不過是漢軍故布疑陣,用來嚇阻他們的,這樣一來高遠山他們當初的假意投降也都可以說得通了,他們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漢軍已經調集大軍前往樂浪郡,隨時會向他們開戰,之所以后來和那些冒充契丹商人的漢軍死士一起行事,恐怕也是因為天氣轉暖以后,他們的疑兵之計很難再繼續下去,所以孤注一擲,打算燒毀他們的后勤輜重,同時刺殺他大哥,好讓他們不戰自潰
金隆基也是想明白了這一切,他雖然憎恨漢軍,可也不得不承認漢軍這一手疑兵之計玩得確實漂亮,從刺殺他父親開始,他們就完全著了漢軍的道兒,把漢軍當成了過去那個不可戰勝的恐怖巨人
“唉,我要是早聽你的話,說不定也不會像現在一樣了”金隆基嘆了口氣,想到了金理洪當日勸自己冒險一搏的建議
“現在還不遲,大王你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軍中將領,想必士氣還是能鼓舞起來”金理洪見金隆基有些灰心喪氣,卻是在邊上說道,雖然如今軍中士氣確實低落,可是漢軍卻并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強大,而且很有可能要衰弱得多,他們二十五萬大軍一鼓作氣進攻過去,說不定還是有打贏的機會
“說的不錯,漢軍故意示我以強,便說明他們如今的兵力恐怕捉襟見肘,否則也用不著撤走樂浪郡的百姓”金隆基似乎是恢復了自信一般,侃侃而道,接著朝金理洪這個兄弟道,“我調十萬人給你,你從南路進攻,我從北路進攻,咱們一起好好會會那些漢軍”
金理洪看著滿面紅光的大哥,心里知道自己當日那一刀沒有白挨,二十五萬大軍要是擠在一塊進攻,且不說兵力難以展開,指揮不便,而且也不適合他們的進攻之舉
“臣弟謝過大王”金理洪朝金隆基一禮道,雖然他清楚自己現在有傷在身,即便一人獨領十萬兵馬,恐怕也是有名無實居多,但怎么說也算是這個大哥已經沒把他當外人一樣來防著了
…
帝**大營,郭虎禪聽著那些老兵里的斥候回稟,知道對面的羅叛軍終于上鉤了,從他們營地里那有些頻繁的調動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打算主動進攻了
高遠山他們死了,郭虎禪心中清楚,他還記得當初自己讓高遠山他們去執行任務時他們對自己的回答,現在他們已經做到了他們當初下的誓言,那么剩下來的就該是他去完成自己的承諾了,二十五萬羅叛軍,不會有一個人活著回到朝鮮行省
薛猛也是頗為興奮地看向了郭虎禪,這段時間里,他們可是等得心情煩躁至極,要是羅叛軍繼續龜縮,他們也只有干耗著,時間拖得越久,就越不知道瀛洲的唐王府會干出些什么事情來
“全軍做好撤退的準備”郭虎禪看向了帥帳里的一圈老將,一旦羅叛軍主動進攻,他們就要做出佯敗之勢,yi羅叛軍追擊,直到他們預設的戰場
“是,大人”帥帳里,是一圈老將們中氣十足的回答聲,雖然這些身經百戰,從來沒有輸過一陣的老將們對于佯敗這種事情不怎么愿意,可是他們也都清楚想要全殲二十五萬羅叛軍,光靠他們這一萬老兵是絕對辦不到的
“我們出去走走”布置完一切后,郭虎禪和薛猛走了出去,蘇文煥對于佯敗這種事情不敢興趣,已自帶著從北庭都護府里抽調出來的五千騎兵悄悄離開了
“這一仗,你們覺得我們有多少勝算”大營邊上的山坡上,郭虎禪俯視著腳下忙碌的軍營,朝身旁的薛猛和王海賓問道,他的計劃已經完成了大半,可越是如此,他的心反而越靜不下來,因為佯敗不是演一場戲那么簡單,樂浪郡一線的軍事堡壘,和近千的帝國士兵恐怕會因這個計劃而在叛軍的圍攻下淪陷和戰死
“大人做的是對的”王海賓的回答很簡單,他很久之前就已經明白,一個真正的名將固然平時愛惜士卒,但是到了戰場,為了勝利,他們必須變得冷血無情,因為不那樣的話,他們只會讓手下的士兵死傷加慘重
薛猛亦是點了點頭,為了最后的勝利,犧牲是在所難免的,他不希望郭虎禪因此而心生內疚,“軍人戰死沙場,方是我輩宿命,只要我們能打贏,那些犧牲的兄弟不會白死就夠了”
郭虎禪并沒有說話,但他的心已經靜了下來,接下來這一仗他絕不會輸,他要用二十五萬羅叛軍的人頭,告訴那些蠢蠢欲動的野心家,漢軍依然無敵,誰要是想挑戰的話,就得做好身死族滅的覺悟
…
羅叛軍的行動依然謹慎,起碼金隆基和金理洪兩個人還沒狂妄到認為他們拼湊出來的二十五萬大軍真地能夠一鼓作氣地擊潰漢軍,那些話不過是他們拿來鼓舞士氣用的
比起過去來,羅叛軍的那些斥候們膽子無疑大了很多,起碼他們已經敢靠近漢軍大營偵查了,而這時候那些長安老兵們已經開始放水了,于是那些羅叛軍的斥候們驚訝地現,漢軍大營里果然是空空蕩蕩的,不過是樹了很多旗幡,充其量也就萬把士兵而已
接下來,虎賁營的老兵們也是殺了些似乎是偶然撞上的羅叛軍斥候,接著放回了不少活口,同時打斗的時候,還故意裝死了大半
大營空虛,多是頭花白的老兵為主,手下斥候們帶回來的消息,讓金隆基和金理洪都是欣喜若狂,看起來漢軍果然是不行了,居然讓一幫老家伙守著大營來嚇唬他們
漢軍大營里,一群老兵們站在死去的同袍尸體前,點燃了木塔,和那些羅叛軍的斥候們交手的時候,他們還是失去了自己的老兄弟
郭虎禪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這些老兵,他們沒有高唱軍歌,臉上也沒有憤怒的表情,有的只是看透生死的通達
“死,我們都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了,老死在病榻上,還不如戰死沙場來得福氣”這是一個老將對郭虎禪說的話,他們當年是他父親手下的無敵之師,可每一個人在他們人生中正處于壯年的時候,一切功業和志向都嘎然而止
從開疆拓土的戰場上回到家鄉,然后突然間現自己原先所奮斗的一切在皇帝登基后變得毫無意義,河中大片大片的土地沒了,軍人也似乎成了只會舞刀弄槍的一群粗人,即便帝國尚武的傳統依舊,但是他們的心卻早已死了
當從長安出,到達遼東的時候,這些長安的老兵們早就沒有打算再活著回去,他們羨慕當年那些戰死于河中戰場的同袍,起碼那時候他們可以無怨無悔地為帝國而戰,為帝國而死
已近初夏的陽光下,干燥的地面已經堅硬得像石頭一樣,七千名老兵已經撤離大營,只剩下三千人堅守,要讓羅叛軍相信他們的判斷,那么這些犧牲不可避免
郭虎禪沒有隨撤走的七千老兵一起離開,他并沒有和那三千知道自己歸宿的老兵一起并肩作戰的意思,他只是想親眼見證這些老兵在生命里最后的一刻
大營邊上一處山坡上,郭虎禪靜靜地站在一塊突兀的巖石上,看著遠處陽光下,彌漫著漫天煙塵逼近的羅叛軍,整整八萬叛軍,進攻只有三千老兵把守的大營
王海賓默默地站在郭虎禪身后,他想這時候這位殿下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因為他要親眼看著那些老兵在他面前死去
“子安,我們都要好好地記住今天看到的”郭虎禪回過頭,忽然朝王海賓這樣說道,然后他別過了頭
戰斗開始了,羅叛軍們勢如破竹般地殺進了空虛的漢軍大營,金隆基很享受這一刻,盡管他知道那些報捷士兵所帶來的消息里,那些被攻陷的只是空無一人的軍營,但是他依然認為自己是個勝利者
終于,當那些趾高氣揚的羅叛軍進攻到中軍主營時,遭到了挫敗,那支作為先鋒的羅叛軍精銳,整整兩百人在老兵們嚴整以待的軍陣面前,很快就像一頭撞上巖壁的海浪一樣,摔得粉碎
弓弩壓陣,槍兵沖鋒,那些老兵們用最簡單的戰術讓郭虎禪看到了當年那支不可一世,舉目無敵的漢軍雄姿,僅僅是一輪弓弩,兩百名叛軍騎兵就被打亂了他們的騎兵陣形,然后那些端著長槍沖鋒的老兵就像兇猛的獅群一樣,將他們撕咬成了碎片
郭虎禪聽不到戰場上傳來的聲音,但是他看到的一幕足以讓他推翻過去對那支無敵漢軍的印象
王海賓也瞪圓了自己的眼睛,雖然那些羅叛軍只有兩百名騎兵,可是和他們對陣的也只是五百名老兵擺出的步陣而已,即便是他自己和手下的精銳,他也不敢說能在頓飯的功夫里,一個不留地殺光兩百叛軍騎兵,不讓一個人逃走
到處都是殘破尸體的戰場上,起沖鋒的兩百名長安老兵,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七名,剩下的都已倒在了戰場上,盡管被弓弩打亂了陣形,但是那些叛軍騎兵依然朝他們的陣線沖擊,只不過那些叛軍騎兵沒有想到,這些漢軍老兵居然敢挺著長槍直接朝他們反沖鋒
金隆基知道全軍受挫于漢軍中軍營前的時候,羅叛軍已經戰死了過五百名的士兵,當金隆基趕到時,兩萬羅士兵已經將整個中軍大營給死死地圍住了,而剩下的兩千七百五十三名老兵依然保持著他們的戰陣,絲毫不為所動
“弓箭手”金隆基的命令聲里,羅士兵中的弓手們拉開了弓弦,接著一波又一波地箭雨落向了那些結成戰陣的漢軍老兵
對于這一仗,金隆基勢在必得,只有這樣他才能鼓舞起士氣來,盡管只是一群老頭,但是他依然不敢看這些被留下斷后的漢軍老兵,因為這些老頭都是抱著必死之心留下的,貿然跟他們對攻,吃虧得是他們
遠處的巖石上,王海賓看著羅叛軍那鋪天蓋地的箭雨,重重一拳砸在了邊上的樹上,他知道不管那些老兵有多么悍勇,可是在這樣的箭雨下,最后不會有多少人還能站著
“不動如山”郭虎禪口中低吟道,帶著那三千老兵留守的是一名虎賁營的老將,他知道他的身份,也對他說過,會讓他看看當年他父親手下的軍隊是怎樣的一支軍隊,而他所擅長的是不動如山的防守
終于箭雨停下了,可是那些老兵們組成的戰陣沒有絲毫的動搖,還剩下的兩千老兵身體依然站得筆直,哪怕他們身中箭矢,但是他們的戰陣依然不動如山
郭虎禪看著如潮水般在箭雨后撲向那些老兵們的叛軍,他的拳頭握緊了,看著那些老兵一次又一次地打退那些進攻的叛軍,直到他們全部戰死為止,他們的戰陣始終沒有崩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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