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長安風波起
未央宮,御書房內,郭元佐看著面前云淡風輕一樣跪坐著的宗楚客,雖然臉色平靜,可是內心里如同被毒蛇噬咬著,他握著手中茶杯的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青
“皇上,這是樞密院的意思,也是內閣的意思”宗楚客對于皇帝的憤怒視如不見,皇帝想要通過和親來換取時間,同時打擊樞密院和內閣,實在是把算盤打得太精明,就算他再好權柄,此時也清楚這個年輕的皇帝雖然學了文皇帝的權術,可卻沒有與之相應的心胸氣度
“宗相,你們這些逼宮嗎?”郭元佐看著向自己攤牌的宗楚客,終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他的聲音無比的冰冷,從小養尊處優而養成的霸道壓向了宗楚客
“皇上言重了,只是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的威靈不容褻瀆,皇上要是一意孤行,老臣和內閣同僚唯有使用封駁之權,除非皇上罷免了老臣的官職,否則老臣絕不奉此大逆不道之命”宗楚客看著怒氣滔天的皇帝,就如同驚濤駭浪里的一葉孤舟,不過卻始終隨波逐流,沒有半點沉浮之意
“大逆不道之命,宗楚客,你大膽”郭元佐已經出離憤怒了,他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樣跟他說過話
“皇上,老臣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太祖皇帝親口說過我大漢絕無和親之事,皇上之命,違逆太祖皇帝的威靈,不是大逆不道之命又是什么?”宗楚客和薛訥見過面之后,就已經決定舍棄自己的相位,也要讓皇帝收回成命
“宗楚客,你”郭元佐的臉上一片潮紅,他舉起了兩人案上的茶杯,就要往宗楚客身上砸去,可最后他還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重重地拍在案上,幾乎是怒吼道,“那是朕賜婚與吐蕃贊普,不是和親之事”
“老臣不知道什么賜婚之說,老臣只知道就是皇上找頭母豬封為公主嫁給吐蕃贊普,也是和親之事,滿朝官員,大漢將士,天下百姓都會和老臣一樣想”宗楚客平靜地看著已經處在爆發邊緣的年輕皇帝,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給朕滾,滾”郭元佐再也忍不住了,登基一年多,他已經忍得夠久了,他不想再受這些大臣的羞辱
“皇上,老臣年邁,不堪為相,請皇上另選賢能”面對著憤然站起,幾近癲狂的年輕皇帝,宗楚客摘下了頭上的宰相高冠,輕輕放在了身邊,然后方才瀟灑地站了起來,朝看呆了的年輕皇帝道,“老臣告退”說完,卻是一禮后便轉身離去,毫無煙火之態
“砰”看著宗楚客離去的身影,郭元佐拿起茶壺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御書房外本來打算進去的宦官宮女都是噤若寒蟬,都是止步在原地,沒人敢進去
走出宮門,宗楚客一身輕松,他這一生也算值了,兩朝為相,如今又直諫而去,日后青書史冊,也能命垂后世
“相爺”宮門外,宗楚客府里的老管家看著一頭花白頭發披散而來的自家老爺,一臉的目瞪口呆
“以后莫再叫相爺,老爺我辭官了”宗楚客看著幾個驚呆的家人,卻是隨意道,他雖好權,但好名,這一年里年輕的皇帝委實讓他失望,身為皇帝者,心機深沉,擅弄權術,心狠手辣都沒什么,但唯獨不能沒有擔當,郭元佐心機深沉,擅弄權術,心狠手辣三者齊備,唯獨沒有擔當,此等豎子,不足與謀
“老爺?”聽著宗楚客的話,老管家不由開口道,可是他剛說話,就被宗楚客喝住了
“還不趕車做什么?”宗楚客一聲冷哼,讓老管家清醒了過來,連忙帶著幾個家人趕起了馬車
…
宗楚客辭相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長安,誰都沒有想到這位兩朝宰相居然會用這種手段來表達自己對皇帝欲行和親之事的不滿
太尉府里,薛訥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不由啞然失笑,沒想到倒是他一直小看了這老狐貍,他還以為這老狐貍貪戀權位,舍不得他那內閣諸相之首的官位,沒想到他倒是夠狠,直接一通不留情面的直諫,摘了宰相高冠,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大人,宗楚客辭相,要是皇上仍舊一意孤行,該怎么辦?”薛訥身邊,程務挺不由皺了皺眉道,宗楚客這一辭相,皇帝要是換上那些諂媚的佞臣,那可就麻煩了
“皇上要是仍舊堅持和親之事,少不得我也要佩服,即便沒有什么擔當,但至少心志堅毅”薛訥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接著嘆道,“我就怕咱們這個皇上,既沒有擔當,做事又首鼠兩端”
程務挺沉默了,他明白薛訥的意思,和親這事情要是皇帝鐵了心,未嘗不能激起將士們的心氣,可就怕皇帝又好面子,又沒魄力,最后弄個四不象
“好了,我們不管那么多,靜觀其變?”薛訥感嘆道,如今長安城內,暗流涌動,說起來文皇帝的帝位實在得的僥幸,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是誰居然扯出了當年景武太子之事,如今滿城風雨,謠言四起,說景武太子當年在河中戰場是被人暗下毒手,根本不是暴病身亡,而下手的就是得了帝位的文皇帝,惹得緹騎司上下如臨大敵,李業嗣的頭發都愁白了
程務挺應了一聲,現在是多事之秋,聯想到最近的謠言,實在是讓人擔心那幾位皇叔王爺
…
緹騎司指揮府內,李秀行一身白衣,站在父親李業嗣面前,一如平時,臉上帶著危險而美麗的笑容,他知道父親是為了最近有關當年景武太子之事的謠言而不安,但他卻一點也不意外,文皇帝的帝位得來僥幸,當年那幾位皇子哪個服氣,要不是英國公硬挺著最后一口氣,為文皇帝撐了一年,文皇帝未必坐得穩皇帝之位
如今城內的謠言四起,要說起來也有李秀行的推波助瀾之功,雖然李秀行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傳出了這謠言,但無疑這對他日后要做的大事幫忙不小
“父親,皇上志大才疏,又無當年文皇帝時英國公那樣的老臣在,有人按奈不住也很正常”李秀行看著面前詢問的父親,緩緩道
“大膽,皇上也是你可以妄加非議的嗎?”李業嗣喝道,他并非不喜這個庶出的長子,只是他的性格太過狂悖,就連他這個當父親的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父親,說句實話,當年景武太子之事確實有鬼,如今被人舊事重提,也必是當年知情的人所為,父親心中應該有數,又何必問我”李秀行看著喝住自己的父親,低下頭道
看著雖然低下頭,但是卻毫無認錯意思的兒子,李業嗣沉沉地嘆了口氣,“從此國家不寧,為父找你,只是要你不要擅做主張,你下去”
“是,大人,屬下告退”看著父親臉上溢于言表的失望之色,李秀行口中卻是用起了官稱呼,他知道父親是希望自己成為和他一樣的人,可他不會也不愿,他只是他,總有一天他會讓父親看到他帶領李家再現當年祖父時的顯赫榮光
看著兒子離去時的執拗,李業嗣苦笑了起來,皇帝已經不信任他們外衛,竟然讓內廷的那些太監越權行事了,他只要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復,可惜那孩子卻偏生不明白自己的苦處,他以為自己在玉門關的事情做得隱秘
“勝伯,你去玉門關一趟”李業嗣看向了身后屏風處的陰影,聲音里有幾分狠辣決斷
“是,老爺”干枯的聲音響起,陰影消失不見了,而李業嗣則是坐在太師椅里,一臉的疲倦,口中低喃自語道,“曹少欽,不知道你還還是當年的那個你嗎?”
…
建章宮內,一處陰森的偏殿內,鬼氣森森,沒有一個宮人衛士,只有一些身著宦官服飾的太監不時穿行在殿內廊道
僻靜的靜室內,雙鬢雪白,面色蒼白如死人的一名陰柔中年男子看著手中玉門關內線送來的密件,兩道白眉一挑,手中一合,那張看過的黃紙已經變作了一地碎屑
“督公,何事?”陰柔中年男子身邊,一名年過五旬的老太監躬身問道
“沒你的事”曹少欽抬起頭看了眼老太監,卻是讓那老太監渾身打了個哆嗦,連忙低下了頭
“那些謠言的來源查清楚了沒有?”曹少欽問了一句,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謠言是一個月前突然從城西開始,有幾個布衣漢子用糖果引誘街頭玩耍的兒童傳出謠言,因為時隔太久,那些兒童又年幼,那些漢子的行貌圖根本做不得真,不過另有蹊蹺的時候,謠言傳出半個月后外衛大肆查探,卻一下子又多了好幾個不同謠言,其中有一個是說景武太子當年沒有死在河中,還有后人在世”老太監小心翼翼地答道
“知道了,讓下面的人收手,暗中追查”曹少欽站了起來,朝老太監吩咐道,然后披上了自己那黑衣大氅,走出了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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