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俊杰坐在車里，雙手不自覺間已經(jīng)握得發(fā)白。他感覺自己仿佛就像是一艘在海面上飄搖的船，無論再怎么堅固，只要那不受自己控制的浪足夠大，那么就絕對有傾翻的可能。而且，不會有人因此同情他。因為航行在大海上的自身難保的船，實在是太多了。

　　“人類社會里，需要靠自己動手做事的，永遠是下等人。”

　　這是狄小迪送給成俊杰的臨別贈言，而且成俊杰覺得這話說得確實有道理。

　　但問題是，他該怎么擺脫這“下等人”的身份呢？

　　甘炙草的遺言，每天每夜都在他的腦海中回蕩。靠著甘炙草去求別人的事情，漫說已故的師父不同意，就算是成俊杰自己，也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

　　雖然貧賤，但不求他人。這是成建國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教育成俊杰的成果。

　　“我不要，他會硬塞給我……到底指的是什么東西……”

　　成俊杰默默地從頭到尾思考著狄小迪的話，直到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破了車內(nèi)沉悶的氣氛。

　　“蘇曼？”

　　成俊杰微微一皺眉，卻聽那頭傳來了一個頗有些焦急的聲音：“成俊杰，子欣正在ICU急診，她2天多時間沒喝水……”

　　成俊杰連忙打斷道：“我馬上過去！”

　　蘇曼聽著手機那頭的嘟嘟聲，看了一眼正在補液的葉子欣，心里一時間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在和送葉子欣來的葉強打了聲招呼后，就馬上回科室去了。因為蘇曼自己清楚，要是繼續(xù)呆在這里，待會兒成俊杰過來后她鐵定要更加——不是滋味！

　　成俊杰忙叫開車的司機換地方，5分鐘后，成俊杰在匆匆地向司機說了聲謝謝后，就急急忙忙地跑向了急診大樓。

　　那司機望著成俊杰的背影，終于搖了搖頭，嘆出一句：“有差距啊……”

　　————看著葉子欣下陷的眼窩和干裂的嘴唇，葉強氣得恨不能直接在這里直接掐死她。

　　他怎么也想不到，葉子欣的決心居然會大到連命都不要的程度，三天不吃飯，三天不喝水，要不是葉強每天都會去房間里看她一眼，搞不好就真的死過去了！

　　“那個成俊杰到底有什么好的？不過就是個小小的醫(yī)生，還和蘇青山的女兒眉來眼去的，你怎么就這么倔強？他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湯了？”

　　葉強恨鐵不成鋼地對正在輸液的葉子欣道，葉子欣卻用極度虛弱的聲音，微笑著說道：“爸，3年之內(nèi)，阿杰一定會讓你因為今天看不起他而感到難為情的。”

　　葉強重重地甩了甩手，邊上葉子欣的母親梁小惠卻嘟著嘴道：“子欣，不是媽不相信你，可將來的事情誰能說得準吶！一個中醫(yī)就算再有本事還能本事到哪里去？你也不想想，現(xiàn)在一平米多少錢，現(xiàn)在的油價是多少，連豬肉都漲價漲得不成樣了，靠一個沒有背景的醫(yī)生，將來別說給你買房子，用不了多久，就他那點工資，別說養(yǎng)人了，就是車他也養(yǎng)不起啊！”

　　成俊杰一進輸液室就聽到梁小惠的聲音，心里多少有些不快，可還是強笑著對葉強夫婦點了點頭道：“叔叔好，阿姨好。”

　　梁小惠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地打量了成俊杰一眼，然后非常果斷地把頭扭到了一邊，賞給成俊杰一個側(cè)臉后，就一言不發(fā)，仿佛眼前根本不存任何東西。

　　成俊杰只覺得一股氣一下子從肚子里冒了出來，但在見到葉子欣那慘兮兮的樣子后，又硬是把氣忍了回去。

　　畢竟，如果一切都按照軌跡發(fā)展的話，這對連張芳芳都要自愧不如的勢利男女，遲早要變成他的另一對爸媽。

　　葉強倒是多少有點待人接物的基本素質(zhì)，既然見到成俊杰本人了，就不好表現(xiàn)得太過。只不過他看成俊杰的臉色，同樣不怎么好看罷了。

　　“你就是成俊杰？”

　　“是的。”

　　“你和蘇曼在一起多久了？”

　　“2個月。”

　　“才兩個月啊？”梁小惠連忙轉(zhuǎn)過頭，盯著成俊杰脫口而出道，“你們有沒有……那個過？”

　　成俊杰愣了愣，哭笑不得地給出答案：“沒。”

　　梁小惠長舒一口氣，滿臉的緊張頓時消散殆盡，然后很是心寬地給出一句能叫人噴血的話。

　　“還好沒有，不然我家子欣以后找別的婆家底氣可就沒現(xiàn)在這么足咯！”

　　成俊杰的腦門上霎時間爆出兩道青筋，好在葉子欣及時開腔，再一次按下了成俊杰的怒火。

　　“媽，除了他，我誰都不嫁！”

　　梁小惠氣得發(fā)瘋，立馬指著身前的成俊杰道：“你愿意嫁，他有本事娶嗎？他憑什么？他配得上你嗎？配得起我們家嗎？”

　　成俊杰先前就被狄小迪搞得郁悶得要死，梁小惠這么一鬧騰，一肚子的怨氣終于忍不住爆發(fā)了出來。

　　“阿姨！你怎么知道我沒本事，你怎么就知道我配不上子欣？”

　　成俊杰這么一句，梁小惠頓時跟找到了什么把柄似的，露出一個無比惡心的笑，問道：“你有什么本事？”

　　成俊杰沒料到梁小惠居然會問出這種話，只能沉聲回答道：“治病救人。”

　　“喲！這天底下會治病救人的人多了，難道我家子欣要挨個嫁過去？”

　　這么刺耳的話一出口，葉子欣也不干了，她掙扎著喊道：“媽，你再這么無理取鬧，我寧可和阿杰私奔算了！”

　　“私奔？怎么奔？你跟著這個無錢無勢的窮光蛋只能裸奔！”

　　梁小惠大聲地喊著，其他病人不由紛紛轉(zhuǎn)過了頭，可是梁小惠卻并不把這些圍觀群眾放在眼里，依然我行我素道：“成醫(yī)生，你一個月工資多少，有超過3000嗎？你猴年馬月可以做到主任？你不要忘了，子欣的爸爸是衛(wèi)生局的，你們這些坐門診的中醫(yī)這輩子能賺多少錢我心里明明白白，就算給你十年時間，你最多也就只能買得起一間廁所！我說得有錯嗎？有錯嗎？！！”

　　成俊杰原本應(yīng)該是很生氣的，但聽梁小惠說完這番話后，卻突然感覺有點好笑。

　　他搖著頭，輕聲問道：“阿姨，你的意思是我只要買得起房子，你就答應(yīng)我和子欣在一起是嗎？”

　　梁小惠想了想，補充道：“我家子欣已經(jīng)不小了，你要是……3年之內(nèi)可以在江濱大道買一幢200平米的房子，我就相信你有能力照顧好我女兒。”

　　成俊杰深吸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回答道：“不需要三年，兩年，兩年之內(nèi)，我會做給你看的。”

　　葉子欣聞言，不由焦急道：“阿杰，你胡說什么！”

　　葉強這時候卻突然盯住成俊杰，沉聲道：“年輕人，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要是2年內(nèi)你做不到怎么辦？”

　　不等成俊杰開口，梁小惠立馬跟上，搶在成俊杰之前道：“當然是和子欣分手咯！”

　　成俊杰滿臉淡然地注視著葉強，然后轉(zhuǎn)頭看了葉子欣一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成俊杰走出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和梁小惠定下了數(shù)條不平等條約。第一，未來的兩年時間里，兩人只能在周末的時候見面；第二，不準發(fā)生更進一步的關(guān)系；第三，葉強一家子有人生病的時候，他要隨叫隨到。

　　想起梁小惠那半點便宜都要占的習(xí)慣，成俊杰心里越發(fā)地感覺可樂。

　　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個正科級局長的夫人，眼界竟然會小到這種程度。

　　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6點多。

　　吃過飯，成俊杰就抱著花盆坐到了電視機前，隨手打開，就聽到了7點鐘的正宗主要旋律——簡稱主旋律。

　　甘炙草曾經(jīng)說過一輩子就指著這個節(jié)目活著，因為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從頭罵到尾。所以作為甘炙草的徒弟，成俊杰決定要繼承這個好習(xí)慣。在關(guān)心國家大事的同時，鍛煉一下自己的語言技巧。

　　主持人的聲音還是那么四平八穩(wěn)，在前十分鐘介紹完主要領(lǐng)導(dǎo)人很忙的內(nèi)容后，本應(yīng)該接著介紹人民很幸福的片段，卻突然出現(xiàn)了讓成俊杰很是意外的內(nèi)容。

　　“廣南省今年七八月間在經(jīng)歷過臺風(fēng)、洪水、滑坡、山洪、泥石流等共計56次氣象和自然災(zāi)害后，目前出現(xiàn)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新型疫情，疫情傳播速度極快，現(xiàn)廣南省13個市當中，已經(jīng)有9個市出現(xiàn)死亡病例。致病因素仍在調(diào)查中。國務(wù)院已經(jīng)派出由衛(wèi)生部和中科院專家組成的專家組前往調(diào)查。明曰起，我國將封鎖所有進出廣南省的通道，也希望廣南省之外的其他省份注意好防疫工作，如有發(fā)現(xiàn)類似病人，請馬上上報……”

　　成俊杰盯著畫面，不禁喃喃道：“師父，大災(zāi)之后有大疫，你說這次該是什么疫啊，連中央臺都緊急通知了……”

　　正說著，成俊杰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本以為是葉子欣，可是一看號碼，那滿腔的熱情頓時削減了不少。

　　“向老師，有什么事情嗎？”

　　向澤端笑道：“小成，剛才你有看新聞嗎？”

　　“有。”

　　“那就好，我都不用跟你解釋了。”向澤端道，“咱們暖州市衛(wèi)生局下午的時候把霍教授調(diào)到市里了，說要搞一個暖州市自己的防疫小組。所以接下來霍教授的課就由你來代。”

　　“我？去代教授的課？”

　　“誒！誰上不都一樣嘛！反正現(xiàn)在的本科生上課就會睡覺。”

　　成俊杰想了想自己以及一群大學(xué)同學(xué)的德姓，心中了然了。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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