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此去茂陵與誰同
當(dāng)時間進(jìn)入元朔二年的二月，整個大漢帝國從南到北都被春意所縈繞。/Www.ＱВ⑤、CǒМ/在通往長安城的大道上，有一輛馬車正優(yōu)哉游哉的緩緩前進(jìn)著。
“徽臣，外邊的景色不錯噢！”馬車上坐著一位蒙面女子，她左手微微撐在臉頰邊，烏黑的長發(fā)被風(fēng)吹拂著。
“姑姑，我們都快到長安了，你到底打算怎么辦啊？”馬車內(nèi)一個身著淡藍(lán)色衣裳的靈秀女子微微蹙著眉頭問道。
“我們是受皇上指派，入住茂陵郡的地方豪強，還能怎么辦？”陳嬌將心思從窗外拉回來，看著憂心忡忡的劉徽臣，無所謂地說道。
當(dāng)日她們倆人通過劉徽臣所知道的地道離開了王府，而府中眾人都還陷在江都王去世的巨大震撼中，兩人經(jīng)過一番喬裝后，毫無阻礙的來到的彭城煤行設(shè)在廣陵城的分行。彭城煤行經(jīng)過這兩年的發(fā)展，幾乎在全國各地都設(shè)有分店，尤其如廣陵城這樣的諸侯國國都，自然是不能漏過的。陳嬌早就盤算過離開后必須馬上和李希取得聯(lián)系，而陳嬌對李家的了解仍然如同兩年前一樣少得可憐，在廣陵城她唯一的求助對象自然只有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的彭城煤行的人。當(dāng)時陳嬌并沒有想到，在彭城煤行還會有另外一場驚喜等著她。
在她和劉徽臣剛剛被確認(rèn)了身份，才在后院坐定，馬上就來了一群奉了皇命而來的差役，要立刻請二人去京城。在當(dāng)時如果兩人反抗的話，顯然是不智的行為，因為如此一來身份將會被馬上拆穿。陳嬌只得將錯就錯的，隨著這群人上京。而劉徽臣，在跟隨這個表姑母兼叔母進(jìn)京的過程中，終于明白這位表姑姑居然是私自從長門宮逃離，而當(dāng)今皇上，她的叔叔卻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原因居然沒有追查她的下落。初想明白這一切時，劉徽臣幾乎有暈倒的沖動，完全不知道自己跟著她離開王府到底是對是錯。
“可是……”劉徽臣看著無所謂的陳嬌真不明白她怎么如此鎮(zhèn)定。
“好啦，徽臣。從我們上路到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擔(dān)憂了快兩個月了。”陳嬌倒沒有劉徽臣那么多的擔(dān)憂，最初是為了不被拆穿身份，順便躲避劉建的追查。每每看著差役們高舉令牌帶著她們毫無阻礙的通過劉建“嚴(yán)防死守”的關(guān)卡，陳嬌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快樂。后來，隨著日子的增長她開始對長安多一份向往，這個大漢帝國的首都，她來了這么久還沒有好好觀看過。而且，陳嬌想得很清楚，漢武帝出宮的機會不多，出宮微服私訪的機會就更加微乎其微了，不是每一個皇帝都像清代皇帝那么喜歡玩這招的。而且，她們?nèi)サ拿昕び植皇情L安城，那里離長安城可還有一段距離。在兩萬多人里，誰能發(fā)現(xiàn)一個蒙面女子是當(dāng)今皇上的前皇后？而且還是個外人眼中一直在長門宮的前皇后。
“都說‘大隱隱于市’我們就瀟灑些，做一回大隱就是了。”陳嬌笑瞇瞇的說道。
“姑姑！”
“別煩了。驛站快到了，你今天坐了一天的車也累了。下車休息吧。”陳嬌看著慢慢進(jìn)入眼簾的驛站，適時轉(zhuǎn)移了話題。
“姑姑！”劉徽臣無奈的喊道，她對陳嬌的無所謂擔(dān)憂不已，但是卻也確確實實佩服著她，一個被打入冷宮的女子，卻能夠自行創(chuàng)造自己的命運，組建了那么大的一個煤行。對比起同樣聰明的嫂嫂柳行云的悲慘處境，陳嬌所作的一切在她眼中就更加令人羨慕，雖然很多時候劉徽臣也知道陳嬌的身份使得這些炫目的一切隨時可能化為泡影。
記得她們剛剛開始相處的頭一個月里，曾經(jīng)有過一次談話。當(dāng)時，劉徽臣問陳嬌，為什么要帶她離開王府？僅僅為了保持身份的秘密，而多帶上一個累贅，不值得。
“我若是你，會在到達(dá)彭城煤行后就殺了這個累贅。”劉徽臣記得自己當(dāng)時是這么說的。
“可是我不想殺你呢。”
“為什么？”
“因為，你的眼睛在說，我不甘心。”陳嬌當(dāng)時用手指著她的眼睛，神情很是專注，“不甘心只能讓別人來安排你的命運，不甘心只能在江都王府做一個無聲的翁主或王爺幕后的影子，更不甘心只因為是女兒身而得不到府中人全心全意的輔佐。”劉徽臣當(dāng)時聽得傻愣愣的，她完全沒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居然全被陳嬌看在眼里。
“你是第一個，我在這世上看到的第一個如此不甘于平庸命運的女子。所以我?guī)阕撸幌敫嬖V你，這個世界是很大的。”陳嬌說完這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接著說道，“怎么樣？有興趣幫我的忙嗎？和我一起管理彭城煤行吧，以后我們會得到更多。”
劉徽臣覺得自己大概會永遠(yuǎn)記得當(dāng)時的感動，因為即使親如他的父王也從沒想過要將江都王府交到她手上，只因為大哥是男孩子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而她多年來的含辛茹苦沒有被任何人看在眼中。王后恨她，怨她，說她搶了大哥原有的東西，卻沒有看到她眼睜睜看著多年來信任的下屬一個個向大哥倒去的無奈和悲傷，即使所有的臨陣倒戈者都承認(rèn)大哥的才能不如她，可這并不妨礙他們站在道義的制高點上，因為大哥才是江都王府的正統(tǒng)繼承人，而她只是個女孩子。跟著陳嬌離開江都王府，固然是因為害怕大哥對她的騷擾，另一方面卻也是因為在這場權(quán)力斗爭中見識到的很多都是都使她萬念俱灰了。陳嬌那一刻發(fā)出的邀請，是對她能力的肯定，也是陷在深淵之中的她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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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她們在離長安城僅有數(shù)十公里的一個驛站留宿。天上星光點點，地上的燈光卻是稀稀落落，在公元前2世紀(jì)的半夜，地球上幾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但，那只是幾乎，此刻的驛站外卻滿是人頭涌動，穿著官兵服裝的很多人拿著火把，左右搜索著，發(fā)出煩人的嘈雜聲。
劉徽臣從自己房中推門而出，一貫淺眠的她被吵醒了，便索性出來透透氣。她驚訝的看到對面的陳嬌房中也仍然***通明。她走到她門口敲了敲門，卻無人回應(yīng)，只得自己推門進(jìn)去。燭火在桌上燃著，忽明忽暗，房間的主人卻不在其中。劉徽臣向左一轉(zhuǎn)頭，看到的正是陳嬌靠在窗臺上合目而眠，她的長發(fā)被全部攬在左肩上，在夜風(fēng)的吹拂中輕輕抖動著。
“姑姑，醒醒。”劉徽臣上前推了推陳嬌，終于看到她眼瞼微動，清醒了過來。
“徽臣？怎么了？”陳嬌奇怪的看著劉徽臣問道。
“你聽聽外面的聲音。”劉徽臣說道。
“什么聲音？”陳嬌凝神聽了一會兒，說道，“大概在抓逃犯吧。驛站外有官兵保護(hù)，不礙事。”
“這里已經(jīng)靠近長安了。此處治安應(yīng)當(dāng)更勝他方，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夠讓官府弄出這么大的動靜呢。”劉徽臣皺眉說道。
“靠近長安和這個有關(guān)系嗎？”
“姑姑，長安是帝都。此處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是有可能會直達(dá)天聽的。無論是平民還是官員，要犯事都會可以避開的。而官員們?yōu)榱俗约旱恼儯埠苌僮龃蟮膭幼鳎駝t那就是他們無能的表現(xiàn)。”
“現(xiàn)在大半夜了，還派了這么多人出來逮捕的，你懷疑不是普通人？”陳嬌聞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領(lǐng)會到了劉徽臣的話中之意。
“正是。”
“……”若說身份不平常，她們倆人的身份可是夠不平常的了。兩人一對視，均已明白對方心中所想。
“姑姑，我們……”劉徽臣的話被一個推門而入的巨響所打斷。兩人向門口一看，來人是一個年約40上下的男子，他并不太高大，但銳利的眼神卻使人感受一種深重的壓迫感。
那人在兩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便已竄到劉徽臣的身邊，抵著劉徽臣脖子的匕首明明白白的表現(xiàn)著一個信息，這個入侵者來意不善。
“你想做什么？”陳嬌面對著這種處境反倒冷靜了下來。
男子嘴角微微一彎，輕聲說道：“替我打發(fā)掉外面的那群官兵，我就不為難你們。”
門外適時的響起了敲門聲，有人問道：“小姐，陳小姐，你沒事吧。請開下門吧。”
陳嬌看了男子一眼，輕聲說道：“你躲到床上去。”說完，拿起桌上的面紗重新罩在臉上，去開門。
“陳小姐。”門口是幾天來一直照顧他們的那個官差。
“有什么事情嗎？”陳嬌故作不耐煩地問道，“大半夜的，怎么這么吵啊？”
“今晚有個逃犯，吵醒你了。”官差不住的道歉，“剛才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從這里過，小姐你沒事吧？”
“這里沒事。你們?nèi)e處搜吧。”陳嬌丟下這一句，便想把門關(guān)上。
“小姐，等下。”官差非常的盡忠職守，攔住了陳嬌關(guān)門的手，“按規(guī)矩，我們是要進(jìn)去搜一下的。”
“混帳東西！”陳嬌狠狠拍掉了官差的手，瞪了他一眼說道，“本小姐的住所是你們可以隨便查的嗎？還是我們陳家遷到關(guān)中后，你們就敢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不，不，小姐誤會了。”官差被這句話嚇得差點尿褲子。這些地方豪強可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差役可以得罪得起，雖然圣上下了旨，有意壓制，可一個一個都還有著通天的本事。所以這一路上，他都好吃好喝的伺候著，一個一個的賠笑臉，與其說是押送進(jìn)京，不如說是護(hù)送進(jìn)京。方才外面說看到人影進(jìn)來驛站，還直指彭城煤行的當(dāng)家陳家小姐的住處。若是別人，他是問也不敢問下的，可這位陳小姐一路上態(tài)度溫和，所以他才來問問，沒想到一下就惹怒了人家。
“還是，你以為我們陳家好欺負(fù)，等你把隔壁那些地方都查過再來吧。”說完這話，也不理官差地反應(yīng)，便將門關(guān)上了。她這一路上早就抓準(zhǔn)了這些護(hù)送官差的心思，她們這群人他是一個也不敢得罪的。
“小姐，你息怒啊。”官差還在外面哀求了聲。
“下面怎么辦？”
“怎么辦？你們到別地方查去。這里的大爺小姐，我是一個也得罪不起的。”
陳嬌靠著門邊，聽到人聲漸漸稀落，走動的腳步漸漸變少，心中松了一口氣。回到床邊，她冷冷看著那男子，說道：“放開徽臣，他們已經(jīng)走了。”
“有勞姑娘。”那男子也信守信用，馬上放開了劉徽臣，匕首入鞘。接著，他又說道，“不過，現(xiàn)在離去恐怕會馬上被發(fā)現(xiàn)，還會連累兩位姑娘。今晚，在下還要在此再留一夜，明日才能離去，請見諒/”
“……”陳嬌扶過十分驚慌的劉徽臣，聽完這話，臉上露出苦笑，難道她還有說不的權(quán)利？
“我郭解一貫說話算話。剛才姑娘為我解圍，將來必有所報。”那男子自然看出了陳嬌的不樂意，抱拳說道。
“你是郭解？”陳嬌聽到這個名字，眼中一亮，看著這個長相普通的中年男子，有些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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