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鮑孫柔這一昏睡,醒來已是隔天,她頭痛欲裂,在小青的伺候下喝了些清粥,感覺好多了,然后又躺下歇息。Www.qВ⑤、CoМ\\
沒多久,她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到梳妝臺前,望著銅鏡中的人影發呆,漸漸地,昨日所發生的一幕幕歷歷在目,尤其是方引才那張令人作嘔的臉!
她幾乎是立即挽起衣袖,毫不猶豫地伸入洗手盆中使勁搓洗著,嬌嫩的肌膚立時紅腫一片,但她仍繼續搓揉,并用手絹不停擦拭,彷佛上頭沾了什么污穢之物似的。
突然,她的背后傳來一聲嘆息。
是他!
鮑孫柔不用回頭,也知道定是段鈺天。
昨日,他的挺身相護,她記憶猶新,心中雖然感動,但不知為何,內心深處就是不愿他看到那令人作嘔、難堪的一幕。
因此,她沒有回頭,卻是下意識拉低衣袖,掩飾紅腫的手背,故作若無其事地說:“你怎么又來了?”
段鈺天何嘗不明白她的倔強,他輕笑,故作輕松地說:“如果我說,我是關心你、放心不下你,你相信嗎?”他決定不再隱藏自己的感情。
鮑孫柔心中一震。“你在胡說什么?我有什么好讓你不放心的?”她只當他是信口胡謅。
“喔,是嗎?”他故意拖長尾音。早知道她不會相信,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能讓她再次開心地笑。
所以,他又故意說:“唉,也不知道是哪一只母猴子,那日愛玩爬上了樹,卻又下不來,最后還是靠在下這么伸手一撈,她的尊臀才免于開花。雖然那聲謝謝說得不情不愿,但在下可是牢牢記在心上。”
母猴子?!聽到他又提及這件事,公孫柔猛回過身抗議:“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是母猴子,而且那日若不是你,我也不會受驚,手一滑而掉下樹,所以那日的謝謝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你確定?”見她又恢復了生氣,段鈺天莞爾,心想,他就是喜歡她這般心思單純的女子吧。
“當然。”她噘起嘴。
“那救鷹呢?也是多此一舉?”
鮑孫柔一愕,直覺地回說:“那當然不是。”
“既然不是多此一舉,那說謝謝自是理所當然羅?”
“那…”想不到他竟然巧妙地用她的話來回堵她,她頓時語塞。
話鋒一轉,段鈺天又故意搖頭嘆氣,“還有啊,不知道是誰,不過是不小心被狗兒舔了一下,就哭喪著臉,完全沒看到那狗兒被我打得臉都腫了。曾聽聞大漠女子罵人是豬頭,用來形容那狗兒,似乎也很恰當,只怕那腫得像豬頭的狗兒,好幾逃詡無法出來見人了。”
“豬頭?!”乍聽這新字眼,公孫柔只覺形容得真好,忍不住笑出聲。“我哪有哭喪著臉,只是心里頭不是很舒服而已。”如今被他這么一說開,心中所有的芥蒂好似已不再存在。
“那現在呢?”他含笑瞅著她。
鮑孫柔笑著搖頭。“不會了。”
“本來就毋需放在心上,何況,你難道忘了,為了這事,他可是被你吐了一身,萬分狼狽,加上腫得像豬頭的臉,他所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小呵。”
鮑孫柔雙眸瑩瑩閃耀著,眼中只剩下他鼓舞人的笑臉,頓時,她想開了,若為了一個無恥之徒的行徑,而影響自己的心情,豈不因小失大。
她笑逐顏開。“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他也笑了,湛然雙眸深深瞅著她,像是要望進她心里。
鮑孫柔的雙頰沒來由地迅速染上暈紅,趕緊撇開目光,再不敢迎視。她低垂雙睫,輕聲說:“謝謝你。”
在此刻,她心底像有千萬頭小鹿在亂撞般,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正慢慢擴散開來——
方家宅邸內,方引才坐在床邊,一名小廝正在幫他敷葯。
“少爺,你打算就這樣算了嗎?”小廝將微涼的葯膏輕輕敷在方引才腫脹的臉上。
方引才驚呼一聲,捧著臉,痛得齜牙咧嘴,“哇!好疼,死奴才,你不會輕點嗎?!”
“對不住,少爺,奴才不是故意的。”小廝心里雖在竊笑,表面上還是裝得很愧疚。
方引才惡狠狠地瞪他,“說對不住就不會痛了嗎?哼,這個仇我非報不可,而且…嘿嘿嘿。”
“少爺,你打算怎么做?”小廝的眼睛亮了起來,雖然知道少爺一定又要使什么壞主意,可是有熱鬧不看,豈非傻子?何況壞事又不是他做的。
方引才奸笑。“也沒什么,只不過把時間縮短而已。”
“縮短?”
他一副高高在上、洋洋得意的模樣。“我呢,本來打算多逍遙些日子再娶親的,這會兒,我要加坑詔作,早點和我親愛的娘子成親、送入洞房,這樣懂不懂?”說完,他習慣性地使力拍打一下小廝的頭。
“哎喲!誰讓小的就是沒有少爺聰明呢。”他在心里暗暗叫痛,敢怒而不敢言。
方引才得意得很,蹺起腿邊抖著說:“對了,你還知道一件事嗎?”
“小的怎么會知道呢?小的又不像少爺這么聰明。”小廝在心里咕噥。廢話!他不說他怎么會知道?
他笑得更猖狂了。“我發現段鈺天那小子很喜歡我那個未過門的娘子,呵呵呵,有什么是折磨一個人最好的方法?”
“拆散一對相愛的人。”小廝馬上附和,他太了解這個主子了,拆散鴛鴦可是少爺最擅長的事。
方引才點頭,淫笑不已。
“下個月十五是祖父七十大壽,我就假借這個名義,請爹娘干脆來個雙喜臨門,把我和那丫頭的婚事一塊兒給辦了。”
“丫頭?”小廝一臉茫然。少爺要娶的不是相府的千金嗎?什么時候變成了丫頭?
方引才不耐地露出一副“你很笨喔”的表情。“不是丫頭是什么?前扁后扁,看起來就像個未發育的小孩,連我身邊的翠香和銀雀都發育得比她好,身材凹凸有致,豐腴可人,如果不是看在她是相府千金的份上,我哪會對她那種小丫頭有興趣。”
“可是少爺,女人的變化可是很大的。”
方引才微愣,隨即又揚起邪笑。“對呵,不過,不管怎么樣,就算娶了她,本少爺也不能辜負全天下美艷的女子,否則就太對不起她們,也枉費本少爺這貌賽潘安的面容了。”
小廝感到一陣作嘔。少爺的長相固然俊美,可是只要一開口說話,再見到稍具姿色的女子,就全都泄了底,連他這個做下人的,都自覺氣質勝他幾分。不過,他當然不敢這么說,只是笑著附和。
“可是,少爺,聽說那個姓段的也非泛泛之輩,一進咱們長安城,連皇上都下旨接見,何況他現在還應邀在公孫家作客,難道你不怕相爺改變主意,將公孫小姐許給了他?”
方引才笑得更樂了,并以“你是蠢豬”的眼神看他。
“唉,做少爺的我這么聰明,你待在我身邊也夠久了,為什么老是這么笨呢?別人我是不知道,可是說起那宰相公孫種,可是出了名的固執,他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更改。”
“這么說,少爺這趟去公孫家,可說是更加確定了這樁婚事?”
方引才又用力地打了一下小廝的頭。
“沒錯,而且你別忘了,我方家在宮里面還有個得力助手,他可是皇上的貼身侍衛,只要爹說句話,再加上他這么一使力,呵呵呵…你說這樁婚事還可能更改嗎?呵呵呵!哎唷!”因為他笑得太得意,以致牽動臉皮,頓時又讓他哀嚎不已。
咬著牙,他惡狠狠的發誓,“段鈺天,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小姐、小姐。”
從公孫種的書房出來后,不論小青怎么呼喚,坐在亭中的公孫柔皆置若罔聞,一雙水靈眼眸定定望著遠方蓊郁的綠竹。
“小姐。”小青又呼喚了聲,心中擔憂極了。
打從婚期提早的消息傳來后,小姐便毫不猶豫地去找相爺,說是要取消這樁婚事,可是進了書房后,小青等在外面,只隱約聽到小姐說話的聲音,至于相爺,像是根本不存在,一丁點聲音也未發出。
“小姐,你去找相爺,那相爺到底怎么說呢?小姐,你就好心些,趕緊告訴小青,小青真的很為你擔心哪。”
在小青的聲聲呼喚中,公孫柔終于轉回眼眸看著她,可雙眼依然無神,心里像裂開好大一個傷口,正淌著一滴又一滴的血。
怎么說…爹怎么說?其實爹根本就一句話都沒有說,不,他還是有開口,只不過卻是說
“你放心,到時候爹定會幫你準備豐厚的嫁妝,不讓你在夫家受辱,你就安心地等著嫁過去吧。”
爹甚至連抬眼看她都省了,任憑她怎么說自己不愿出嫁,爹竟然就只有這么一句話,彷佛她說再多都是多余的,僅僅只是為了爭取豐厚的嫁妝。
想到這兒,一顆顆淚水冷不防從她眼中落下。
“小姐,你怎么了?!”小青簡直被嚇壞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公孫柔落淚。
鮑孫柔默然無語。
她能告訴小青,是因為爹把她當成陌生人一樣對待嗎?
“小姐,你說話啊!不要嚇小青好嗎?”
她該怎么說?說她一直以為爹是疼她的,只是因為忙,才沒多余的時間理她,可到現在她才終于知道,爹不是沒空暇,而是眼中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女兒嗎?
鮑孫柔的眼淚怎么也止不住。這樁婚事固然讓人沮喪,但想到爹對她的態度,更教公孫柔倍覺傷痛。
“哎呀!段公子來了。段公子,你快過來啊…”看到段鈺天,小青彷佛看到了救星。經過上回小姐的醉酒事件之后,她才真正體會到,只有他才是真心對小姐好的人。
鮑孫柔一聽,急急轉過頭,慌亂地將淚水拭去。她還想在他面前維持一絲尊嚴,不愿讓他看到自己哭泣流淚、脆弱的一面。
步上石梯,段鈺天走進亭中。
“怎么了嗎?”他問。
小青走向前朝他示意,她指著公孫柔,又比著臉頰,暗示她正在哭泣,并悄聲說:“小姐已訂在下個月十五出合,要嫁給那個好色的方公子。”
段鈺天點了下頭,表示他聽到了。
然而,等他走近公孫柔身邊,卻見她馬上回過身面對他,笑臉迎人,坐在石椅上,抬頭向他打招呼。
不過,她發紅的眼眶、紅通通的鼻子,還是泄漏了一切。
他順勢坐了下來,沒有開口,只是深深瞅著她。
小青識趣地退出亭子,邊說:“小姐、段公子,你們先在這兒坐會兒,小青去端些茶水讓你們潤潤喉。對了,廚房里新來了個廚娘,聽說很會做些小點心,滋味很不錯,小青拿來讓你們嘗嘗。”說完,也沒待人反應,她逕自轉身離開,知道此刻兩人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好半晌,公孫柔才輕聲說:“剛剛…剛剛小青有沒有對你說些什么?”
“有嗎?”他故作不解。
鮑孫柔偷偷覷了他一眼,卻迎上他灼亮的目光,心中一慌,忙又撇開視線。
段鈺天笑了笑,隨即,眼眸一斂,顯得專注而認真。“就算有吧!她要我好好照顧你。”
“我…我好端端的,何需你來照料?”她假裝正在欣賞隨風輕搖的那片蓊郁竹林,心卻止不住地狂跳。
罷剛她依稀聽見了小青說的話,但不是很確定,不過她想,段鈺天既然出現,一定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是嗎?”他在心中嘆了口氣。難道她不知道他是她可以依靠的肩膀嗎?為什么要這么逞強呢?“好吧!那你告訴我,你現在有什么打算?”
他知道她是為了和方引才之間的婚事而煩惱,他多希望她能主動開口要他幫忙,可偏偏她性子就是這么倔。
“看來,我是低估那個姓方的了。沒想到他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竟然想到藉由祝壽的名義將婚期提早。你現在打算怎么做?”他心中雖然早就有了決定,可還是希望能聽聽她的看法。
沒想到,公孫柔竟然苦笑著說:“算了。”
“算了?”他皺起眉。他有沒有聽錯?“你不會是同意這樁婚事吧?!”
鮑孫柔搖頭,低語道:“不管我同不同意,爹的心意是絕無可能更改了。以前總以為爹忙,才無暇關心我們這些女兒,但我現在開始懷疑,在爹的眼中,我們根本就只是一件物品。”
她深深嘆息,抬頭,任清風吹拂發絲,衣袂飄動。
“我還記得三姐被選為皇子妃時,府中洋溢著一片喜氣,唯有爹還是皺眉嘆氣。聽娘說,那天是因為四姨好不容易生下第三胎,不料又是個女嬰,爹才會如此失望。難道我們這些做女兒的,在爹眼中就不是他的孩子嗎?”
他被她語氣中深深的沮喪所動容,不由順口接道:“大凡世間的人都很難跳脫重男輕女的觀念。”
鮑孫柔一聽,誤以為他也是這么想,不以為然地盯著他說:“這么說,你也是重男輕女羅?哼,這還不都是你們這班臭男子才會有的想法!”
“臭男子?”段鈺天擰眉。
他只是說世上大多數人都難以跳脫這樣的想法,可并不代表他也是啊!為什么連他也算在一塊兒?他實在是難以理解。
鮑孫柔氣不打一處來,她正為爹的態度而氣惱、傷心,如今又聽見段鈺天這么說,長久以來悶在心里的苦楚像是整個被揭開,她將氣全移轉到他身上,猛然宣泄而出。
“難道不是嗎?天下萬物本是相同,偏偏你們這些男子硬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而我們這些女子天生就地位低下!你不是也說過嗎?娶妻,不過是為了生下子嗣,那和爹又有什么不同?”
“柔兒,你可得講點道理。”他覺得好冤,本只是想安慰她,沒料到竟會引發一連串的誤會。
鮑孫柔一聽,更是氣得臉都鼓了起來,很不滿地看著他。“我不講理?我什么時候不講道理了?你們這班臭男子才不講道理咧!”
段鈺天十分無奈。怎么又和在一塊兒了?這可不是他來找她的目的啊。
“柔兒,你聽我說。”
她憤而站起身,手一揮道:“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重男輕女就是講道理,我說的就是渾話嗎?我就知道你和他們都一樣!好,既然這樣,要嫁就嫁吧!反正早嫁晚嫁都一樣,嫁給誰也沒什么不同,我又有何懼?”
段鈺天苦笑。“這不是你的真心話吧?”
鮑孫柔定定看著他,眼中像充滿無限決心。“為何不是?難道女子就不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我就偏要。”
知道在這節骨眼上,說什么她都聽不進耳中,段鈺天只好說:“好吧!你要怎么想、怎么說都隨你好了,只要你不要再傷心、難過就好。”
“是嗎?”她橫他一眼。“你真是這么想?”
聽她這么問,段鈺天真不知該笑還是該生氣,不過,她雖是橫眉豎眼,卻又顯得天真可人,嬌美至極。因此,他忍不住笑了,誰教他就是喜歡她這樣真性情的女子,要誤會就由她誤會了,反正她終究會了解他真正的心意。
只是,他這一笑,更加挑起公孫柔的無名火。
“你在笑什么?難道是笑我做不到嗎?好,既然這樣,我就讓你知道,我們女子也可以同男子般一言九鼎!”說完,她頭也不回,逕自走人。
看她負氣離去,段鈺天并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他知道,此時此刻,就算他追上去解釋,怕也是有理說不清,一切就等她氣消了再說吧。
想到她方才氣惱地鼓起臉的模樣,他不禁再次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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