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黎明前的黑夜
陰沉沉的夜幕之下,
鬼魅魍魎粉墨登場,
盡顯欺詐、勒索、**裸掠奪之能事
……
這些天,天氣格外的好,萬里碧空像是剛被洗過的穹頂,將大漠嚴嚴實實地罩住,只放進和風和麗日。/WWW、qΒ5。Com\大漠也收斂起往日的壞脾氣,展現出一派和顏。為了讓剛剛遭受牢獄之災的金駱駝緩口氣,誰也不忍心再將它騎著。
孩子們在碎石瓦礫間走著,任憑他們的腳印和傳奇故事留在身后干涸的硬草地上,既而又被歲月和風沙湮沒。他們心所想往的,盡在前方想象中煥發著神秘色彩又蘊藏無窮魅力的鳳凰坡。但有人卻不滿足于僅僅作這樣的幻想,他寧可冒自討沒趣的風險,也要讓自己那顆麻煩的好奇心得到安慰。
“阿圖,趁著現在舍事也沒有,為什么不讓我們看看你背上的圖騰呢?”游離子心癢癢早想一睹這一神秘圖案了,苦于沒有機會,這下機會來了,而且又閑得發慌,便走到河圖身邊和它商量道。
“你沒看見我背上都長毛了嗎?你想把我的毛都拔掉嗎?”河圖悶聲悶氣地說。
“噢!那還是算了吧。”精靈終于得到了他不想要的回答,然而他并不覺得難堪,他一定習慣了給自己找臺階下。
“阿圖,你總還記得那圖案是什么模樣的吧?”阿都•旺的興致也跟著來了。
“那還用說,要不然我怎么帶你們去鳳凰坡。”河圖說。
“可是,阿圖,我真想知道那圖騰是怎么來的,你就告訴我們吧。”游離子又說。
“我生下來就有的,當時老神龍們都說這是不祥之兆,將給神龍氏帶來災禍,嗨,沒想到真是這樣。”河圖顯得有點頹喪。
“這是異像,我聽說上天要某人出來做事,總會在他身上呈現各種異像。”洛奇說。
“對啊,阿圖,因此無論如何,你得相信,神龍氏將會因你而復興,而我們也將因你而交上好運。這也許就是上天的安排,要不咱們怎么能在大漠里相遇,并走到現在呢?我敢肯定,上天一定還會保佑咱們走到鳳凰坡,甚至還會幫助咱們打敗屠龍氏,你們就等著瞧吧。”阿都•旺接過烏龜的話茬說,他總不放過任何可以給伙伴們鼓氣的機會。
“上天為什么要保佑我們呢?”可可奇問。
“天神們肯定是拿了咱們祖先的不少好處。”貝貝說。
“哦,不不,你們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真正好心的天神才不在乎那些呢。他們之所以要幫助咱們,是因為咱們是大漠最后的希望,只有咱們才能把大漠變回他們希望看到的那樣!”阿都•旺說。
“伙計們,我有個好主意,既然咱們是為了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何不指天發誓,結為同盟呢!”游離子提議道。
“啊,我以為咱們早就是同盟了。”貝貝說。
“我看還是結為兄弟好。”洛奇說。
“這是個好主意,我看沒有人反對!”可可奇喜歡這個游戲。
“餓看得補充一條,誰如果背叛,就斷子絕孫!”山貓說。
“好吧,咱們就結拜成兄弟吧,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加入咱們中來。”阿都•旺說。
于是,大家對著蒼天大地,煞有介事地發起了誓,并在一塊石頭上寫下了誓言,鄭重地埋入了沙子中,讓大漠母親見證他們今天的豪情。
懷揣著神圣的使命,孩子們心中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油然而生。因著一段時間的無所事事而滋生的空虛和寂寥也隨即被驅走,陰郁的心情又明朗了起來。踩著沉沉的暮色,披著天邊的霞光,不知不覺中,他們又走入了一片生機乍現的天地。生命仿佛在這里找到了回歸的軌跡。沙地上,三步一棵馬尾松,五步一棵仙人掌,就像是一座座莊重而頑強的路標,在召喚著生命的回歸。一小片一小片單薄的濕地,勉強滋養著四周圍自然形成的沙丘小綠洲。沙丘上,一蓬蓬紊亂的野草,在生命的底線,頑強地捍衛著它們活著的尊嚴。孩子們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些變化,仍在不厭其煩地從河圖身上挖取神的時代遺留下來的信息。
“阿圖,你跟柏皇去過鳳凰坡嗎?”阿都•旺問。
“嘿!你不知道啊,其實我是想去,可臨行那一天,伏羲王忽然改變了計劃,讓我們留在西王母國,只叫他的妹妹陪他去鳳凰坡。”河圖不無遺憾地說。
“他的妹妹!你肯定是記錯了吧,應該的王后才對!”阿都•旺說。
“一點沒錯,王后在西王母國時就病死了,怎么可能是她呢?”河圖好象很生氣有人會懷疑它的記性,“雖然我被伏羲王施了魔法,變成了狗,可我神龍氏超凡的記性還在。我還記得我們分別時的情景,伏羲王將他年輕的妹妹放在馬背上,他自己牽著馬走了。他說,即使這個世界沒有了太陽,大地冰涼一片,伏羲氏家族也不能沒有明天。當時我多么希望他能夠回過頭再看我們一眼啊,可他沒有,那個時代,我們都知道,伏羲氏是不會回頭的。”
阿都•旺的心情一下子變得陰郁沉重起來,許多種復雜的情感在他的心頭交集,事情已變得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簡單,甚至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在他淳樸的感情深處,伏羲王和他的那個大肚子妹妹的故事忽然間成了他情感深處一道不可逾越的魔障,就像一道抹不去的疤痕,在別人疑惑的目光中隱隱作痛。其實,河圖并不是有意要讓阿都•旺難堪,它只是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如實告知,更何況它也不知道伏羲王的妹妹后來頂著大肚子,并且延續了伏羲氏的血脈。但其實,單就面子來言,阿都•旺大可不必如此多慮,他的這幾個伙伴不是年齡小,就是動物思維,對所謂倫理道德懵然無知。也許在它們看來,這種事本來就是天經地義。可半熟不熟的阿都•旺卻無視這樣的事實,這注定了從此后他將要背負起這個包袱,直到他變得超乎想象的成熟。他的沉默使此前活躍的氣氛變得凝重,大家都不再言語了。過了一會,耐不住寂寞的游離子又將手放在嘴里當哨子吹,還想教大家,但大家對此早已索然,自討沒趣的他干脆玩起了新花樣,讓自己的耳朵自各動起來,一張一合的,既新鮮又逗人。于是,氣氛又活躍了起來。惟有阿都•旺一個人在隊伍背后獨自傷感。
西王母的仙果在他們空蕩蕩的胃腸里繼續發酵,伴隨著他們一路顛簸,不時嗝出一股股清香,就像是西王母漸漸遠去的聲音,冥冥之中,給了他們一種力量和一股向前的沖勁。他們的腳步在這片滄桑平靜的曠野上譜下了一曲純真的樂章,明月,北風,烈日、狂沙,野草、樹影充實著樂章單調的旋律,而不期而遇的一條小河則使這曲樂章達到了**。
尋水聲而去,一條小河橫在他們面前,渾濁的河水在貧瘠的沙地上掙扎著蜿蜒前進。
“你們看,河耶!哦,難道你們不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發現嗎?”可可奇說。
“你以為你是第一個看見嗎?我早就看見了。”貝貝說。
“好奇怪耶,這里怎么會冒出一條河!在我的記憶中,這里應該是一片樹林才對。”看著眼前緩緩流淌的河水,河圖納悶起來。
“你們不知道啊,這大漠里的河,可不像那山,一呆在那里就是不動。它們什么時候想改道就改道,以前沒有現在有,也沒什么奇怪的。”游離子見怪不怪地說。
“說的沒錯。可它們的存在和消失,關系到多少人的命運啊!”阿都•旺說。
“哦,對了,現在正是春天,這條河應該是天山上的雪融化后流過這里形成的。”河圖似有所悟地說。
“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它不會流很遠的。”山貓說。
“我想也是,它們總是很快就會被吸干。”阿都•旺想起了自己家鄉的祖母河,它雖然沒有經常改道,但總是流不遠,“哦,這么說,我們快到天山了?”
“可以這么說吧,如果沒遇上什么麻煩的話,估計五六天我們就可以到天山腳下了,要是沿著這條河走,說不定會更快。”河圖說。
“那鳳凰坡呢?到那里要多久?”洛奇問。
“我們可以先順著這條河到天山腳下,再拐到鳳凰坡,那樣雖然多花時間,但卻可以省去不少麻煩,估計十天八天就可以到吧。”河圖說。
“省什么麻煩,難道你認為我們當中有人是膽小鬼嗎?”游離子說。
“小黑哥,不是我嚇唬你,這里直接去鳳凰坡,要經過食人族部落,那些個野蠻人吃起人可是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我保證我們這幾個還不夠他們一頓飽。”河圖正色說。
“他們真的吃人呀?”貝貝問。
“吃人?如果單是這樣,我倒不在意帶你們去和他們拼一下。可是他們——,嗨,不說了,不說了,免得害你們做噩夢。”河圖說。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食人族嗎,我又不是沒遇過。”游離子不以為然地說。
“嘿!嘿!”可可奇把小佩劍揮來揮去,“我已經做好了除暴安良的準備,你們就等著瞧吧,我會給他們點顏色看看的。”他從來都不拒絕冒險。
“這的確是個除惡揚善的大好時機,可我也聽說那食人族吃人的故事,很殘忍的!我想咱們還是避開為妙。你們說呢?”阿都•旺征求大家意見道。
“我倒想見識見識,它們怎么個吃人。”山貓說。
“是啊,它們怎么吃人?”游離子也說。
“你們真想知道?好吧,我來告訴你吧,它們呀,先是把逮到的人關起來,餓上幾天,等肚子空空了,再剝了他們的皮,劈開他們的肚,去掉他們的內臟,然后再掛在樹上,曬成人干,留著日后慢慢吃。這還不算什么呢,如果哪個小孩黑不溜秋的,它們估計著咬不動,就干脆就用鹽巴腌了起來,等爛了以后再吃,到那時呀,那個倒霉蛋全身爬滿了臭蟲,臭死了!”河圖瞥著游離子,繪聲繪色地說。
“呸呸!這群野豬,這種事也想的出出來,真是惡心!”游離子又嘔又唾地說。
“我打賭你害怕了。”可可奇說。
“誰說的,只是我還沒想出什么招來對付他們。”游離子說。
“好了,我們惹不起他們,總還躲的起,我看還是順著河走吧,只要我們到達鳳凰坡時還是春天,那就不算耽擱。”阿都•旺權衡了一會,然后說。若珠的奶奶告訴過他,梧桐樹種必須在春天里種下才能存活。
“你放心吧,我都算好了,到了那里,剛好是下種的季節。”河圖說。
“那咱們就順著河走吧,這河水冷冰冰的,可真舒服啊!”牽著金駱駝在河中飲水的洛奇一邊踢水一邊說。
大家被他的愜意勁兒所感染,都跳入河中,在四濺的水花中追尋往昔的快樂時光。只有山貓留在岸上,最怕水的它顫巍巍地打了一個寒戰說:“真是一群瘋子!”
迎面有涼颼颼的戈壁風出來,似乎是遙遠而神秘的天山在向他們發出問候。它和同樣遙遠而神秘的昆侖山一樣,在孩子們看來,都是世界的盡頭,那上面都住著許多一直關懷著大漠生靈的神仙們,這些神仙很少到大漠里來,只有到接受祭品的時候才來,而他們也從沒想過要到山上去,因為那上面同樣也住著吃人的惡魔。
延小河北上,他們來到了它的源頭——一灣綠意盎然的湖邊。湖很小,但在這些隨時都有可能被渴死的孩子們眼中,卻浩如汪洋。湖岸上的植被比他們在大漠里任何地方見到的都要青翠蔥綠。清澈的湖水倒映著遠近的大漠風光,呈現出一派熟滴滴的景象,引得他們不由得在此流連駐足。此時正烈日當空,但是躲在這里成片成林的棗椰樹的陰影里,沐著栩栩吹來的和風,卻是一種享受。不遠處是黑黢黢的、連綿不斷的天山群峰,它們比大漠里的那些沙丘土山雄偉壯魄多了。那上頭似乎還覆蓋薄薄的積雪,這可把孩子們羨慕死了,他們就是想不明白,這些雪為什么就不能落在大漠里。這巍巍的神山著實令人神往,但為了大漠家園的明天,他們注定要擦身而過了。
孩子們直挺挺地躺在樹陰下,在大自然慷慨的施與里恣意舒展自己的身心。游離子折段一片蘆葦葉,模仿各種動物的聲音,吹奏起來,給大伙的休閑時光增添了不少樂趣,這是他所擅長的,得承認,不搗亂和吹牛的時候,這一身毛病的小精靈還是有令人稱贊的地方的。大家都很放松,這使他們的老對手瞌睡蟲有機可趁了,它們爬上孩子們的眼皮,用奇怪的魔法催得他們昏昏欲睡,一會兒便成了它們的俘虜,然而,它們的牢房卻不堪一擊。迷迷糊糊中,孩子們忽然聽到湖對面的蘆葦叢傳來“撲通!”一聲響,好象有什么東西掉進水里。接著,一個男孩的聲音喊道:“走開!走開!你這個粗魯的家伙!”
阿都•旺一骨碌坐起來,見到一只綿羊在水里拼命掙扎,岸上,一個衣裳藍縷的小男孩朝正步步逼來的一頭大灰熊揮舞著手中的木棒,他已被逼退到了湖邊,再退一步就掉進水里了,而大灰熊仍在張牙舞爪地朝他吼叫,它的身后,還有一大一小兩只小熊在翹首啟盼著大灰熊凱勝而歸,給它們帶回食物。
“住手!”阿都•旺不禁大聲喊道。
三只灰熊一愣,見一群小孩兇巴巴地跑來,朝它們扔石礫,砸棍棒,便害怕得掉頭就跑。在不遠處又停了下來,回頭朝這邊張望,好象不甘心就這么舍棄到口的美食似的。孩子們幫那個男孩救出落水的綿羊,多虧了它全身的長毛,才沒這么快沉入水里。
這個處境窘迫的小男孩和他的綿羊引起了阿都•旺的極大興趣,他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呢?在他的詢問下,才得知原來這個男孩跟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一樣也是個可憐的孤兒。前些日子,吹來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風,將與他相依為命的爺爺給刮走了,只有他和他們的養的綿羊幸存下來。無依無靠的他只得帶著綿羊,到處流浪,并希望能找到爺爺。在流浪途中,他們遇上的一伙商人,商人們跟他說起了東方,那神奇美妙的地方深深的吸引了他,于是,他決定去東方。可這去東方的路遠比他們想象的要艱險得多。好幾次他都快要渴死了,是綿羊用唾液救了他。綿羊不會說話,但可以看出來,它愿意和他在一起,而且,也不在乎去哪里。他們是兩天前來到這池塘的,正想在這里歇腳,卻招來了這一家子灰熊,幸好有孩子們幫舍命相救。
從小男孩和他的綿羊身上,阿都•旺照見到自己和伙伴們的影子,他們都是大漠最后的留守者,在命運將他們和他們的祖先逼上懸崖之前,他們憑借著對故土深深的眷戀——盡管那片土地只給過他們微薄的希望,依靠自己的頑強和不懈的努力,對抗著天災和**,一直堅持到今天。他們心中都有夢想,然而腳下的路又都不平坦,但他們都將執著向前。對這兩位在茫茫時空間不期而遇的大漠兄弟,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憐惜,自然想到了仙果,他將仙果一半一半分與小男孩和綿羊,同時也希望所有在固守家園和在路上流浪的人,都能分享到這份果實,因為它將傳播友誼和希望,讓死氣沉沉的大漠有了照亮黑夜的火把。
“嗷!嗷!”灰熊一家并沒走遠,看著這邊吃得正歡,兩只小灰熊不停地叫喚著。
“看它們那副德行,準是冬眠剛剛醒來,還沒找到吃的。”山貓說。
“咱們沒有理由嘲笑它們,它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肚子餓著,與那些無惡不作的惡魔比起來,這已經算仁慈了。唉,如今這時日,活著就是勇氣,更何況它們沒有像我們這樣幸運。”
看在兩只嗷嗷待哺的小熊份上,阿都•旺已經原諒它們了,并決定盡其所能幫助它們度過目前這個困難時期。他把掰開的仙果也扔給了它們。灰熊一家也不客氣,埋頭就吃。看它們吃地津津有味,孩子們都樂了。阿都•旺自信地說:“你們等著瞧吧,拋出石頭,收回的是仇恨,拋出食物,收獲的必定是友誼。”
游離子想跟男孩套近,可找不到話題,就賣弄起他的奇巧本事,這是他自信心的基礎,一有空閑,或有新伙伴加入,他總要賣弄。
“嘿,兄弟,你會這招嗎?”他走過去問男孩,然后把自己的眼皮子翻過來,扮鬼臉。
“不,我不會。”男孩回答。
“那你會什么?”
“我不喜歡這樣。”
“那你喜歡什么?你身上有寶貝嗎?拿出來看看,”
“我、我沒有。”
這時,阿都•旺走過來,男孩趕緊把談話的對象轉向了他。
“你們一定是從東方來的吧?”他問。
“東方?哦,不是。”阿都•旺說。
“那么,你們一定是去東方啰?”男孩又問。
“也不是,我們要去北方。”阿都•旺說。
“去北方干什么?那里一點也不好玩。”男孩說。
“有些事情比玩重要。”阿都•旺說。
“哦,這樣看來,我們不能一起走了。”男孩失望地說。
“這確實參差人意,不過也沒辦法,人各有志嘛。”阿都•旺說。
“我敢打賭,總有一天你會改變主意的。”男孩說。
“其實我們也想去東方,不過現在不行,將來嘛,也很難說。我說兄弟,將來要是有一天,咱們在東方相遇,你可不要不認得我呀。”阿都•旺說。
“那哪會,你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呀,不過,一想到我們不能一起走,我真有點遺憾。”男孩說。
“我也是。”阿都•旺說。
“其實,我們可以一起走到紅河口再分開,反正我們都到經過那里。”一旁的河圖說。
“好主意,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走一段路,也好有個照應,你說呢?”阿都•旺問男孩。
“我正求之不得呢。”男孩高興地說。
大家都認為這樣好。游離子還在一旁犯嘀咕:“為什么他總能交到新朋友,我卻不能。”
“好了,既然這里是難得的好地方,而且天色也不早了,咱們就在這里過一夜吧,明天一早就出發,你們看怎么樣?”阿都•旺說。
大家都同意了。
“但愿它們別再來煩我們。”男孩看著遠處虎視眈眈的灰熊一家,心有余悸地說。
“不會的,在它們眼里,這個世界已經變了。”阿都•旺說。
那一夜,蘆葦叢中不再沉靜。圍著一堆篝火,孩子們縱情歡樂著。溫和地火光里,他們的心融合得更近了。他們雖來自大漠各處,此刻卻親似一家人。共同的命運和相似的經歷,增進了彼此間的了解和感情。在雙方的相互要求下,阿都•旺講起了他們一路上的冒險經歷,男孩也說起了他所聽說的東方盛景。大家的興致都達到了**,為了給大家助興,游離子展示了魔笛的魔力,阿都•旺也毫無顧忌地展示了神杖的力量。
男孩也不再藏著掖著了,“我也給你們看看我的寶葫蘆吧。”他說著,便從破衣兜里取出一口精美的酒葫蘆,不知是何年代的,但至少有像是在地下埋了一千年那樣的古舊,“這是我在路上撿的,可好玩了,你們看。”他將酒葫蘆的塞子拔出,一縷白煙從葫蘆里緩緩飄出,纏纏綿綿,聚成一團,爾后又漸漸地演變成一個水泡泡般透明的人兒,翩翩走來,似清風般飄逸,閑云般灑脫。
“啊!它、它該不會是鬼魂吧?”貝貝驚惶地問道。
“他自稱是酒中仙,整天醉醺醺的,可逗了,他還要求我帶他一起去東方呢。”男孩得意地說。
正說著,那人已飄到他們跟前。“哈哈哈!孩兒哥,老朽這廂有禮了。”那人一開口,一股濃烈的酒香就撲面而來。
“你……你是鬼……魂嗎?”貝貝惶恐地問。
“吾乃酒中仙,何以成鬼魂,汝莫胡言!”那人笑著說。
“酒中仙?沒聽說過。”游離子說。
“孺子淺陋,既為世上人,豈不聞我酒中仙乃天下第一隱者?”那人不滿地說。
“既然是隱者,我們當然不會知道羅。”洛奇說。
“嗯,深刻,孺子可教夷!”那人拈著山羊胡子感嘆道。接著,它就像飲著這清風明月早已大醉似了,癲狂地說了一大通讓人摸不著邊際的話,像是在吟詩,又像是在唱歌,只是誰也聽不懂。那人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搔首弄耳,覺得很失望,感嘆知音難覓。盡管如此,當它得知孩子們并沒有跟他同行去東方時,仍覺得很遺憾,一連說了好幾聲可惜,然后,羽扇一搖,化做一縷青煙,回到葫蘆里去了。
“呵呵呵!太好玩了,這人,可真夠貪杯的,喝醉了,到死還沒醒。”游離子說。
“它去東方后,一定還想喝酒。”可可奇說。
“看它滿嘴文縐縐的,一定是古人。”洛奇說。
連鬼魂都想去東方,可以想見那里有多神奇美妙!阿都•旺心中不由感慨道,但此刻,他卻在盡力擺脫這種誘惑,同時,他也希望他的伙伴們也能夠拒絕這種誘惑,畢竟他們正處在貪玩多夢的年齡。而事實上,他低估了他們在艱苦歲月里磨礪出來的堅定信念和故土情節。他們已經共同認識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乃是即將新生的大漠。與其對別人的勞動成果嘖嘖稱奇,不如親手改造屬于自己的家園。
夜已經很深了,孩子們昏昏欲睡,四周漸漸沉靜下來。一只土撥鼠從地里鉆出來,看見這邊有亮光,好奇地跑過來看,阿都•旺扔給它一瓣仙果,它也不客氣,捧起就吃。吃著吃著,可能是孩子們弄出來的聲響驚擾了它,它叼起還沒來得及吃完的那一半跑回洞里去了。河圖說,這里以前是土撥鼠聚居的草地,現在看來,它們少的可憐,而且,膽子也小多了。
這一夜,因為環境和心情的緣故,孩子們睡得很死。惟有阿都•旺時不時的被一種莫名的恐懼驚醒,大風村的那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如同伏壓在他心頭的一塊陰霾的烏云,常常堵得他喘不過氣來。第一次醒來,他看到的是又一只小土撥鼠朝他凝望,他本想和它打聲招呼,它卻警覺地跑掉了。第二次,他在半夢半醒中看到一只螢火蟲朝他飛來,后面還跟著一個人,那人模樣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是一位歷盡滄桑的老者,他駐著拐杖,邁著蹣跚的步子,來到阿都•旺跟前。
“您是?”阿都•旺坐了起來,吃驚地問。
“孩子,這蘆葦灘是個奸詐險惡的地方,不適合你們。不過從今天你們的表現來看,我確信你們是好心腸的孩子,因此我想給你們一次忠告:當第三只土撥鼠出現時,你們要用畜生的糞便塞住它的嘴和鼻孔,直到把它憋死,并且盡快離開這里,否則,巨大的災難將降臨到你們的頭上。”那人說。
“什么災難?”阿都•旺問。
“不必多問,孩子,你只需記住,這是一個過來人善意的忠告,它將使你們避開謊言和屠殺。天亮時,你們就走吧。我再次提醒你,無論何時何地,切不可貪戀眼前的美好事物。”
那人說完,就消失了。阿都•旺心頭一驚,完全清醒了,可他再也找不到那個人的蹤影,他以為剛才只是在做夢,便沒把那人的話當真。
天亮時,孩子們已經走在去紅河口的路上。他們依然保持著昨日的好心情,一路上有說有笑。到了中午,他們還在蘆葦灘上游蕩,并非迷路,只是不想這么快就離開這里。又有一只土撥鼠出現在他們面前,這只顯得很不尋常,它無所顧忌在孩子們面前躥來躥去,跟他們攪在了一起。此時,阿都•旺早已將昨晚那人的忠告拋到腦后,毫不防備地讓這只裝得可愛的小土撥鼠跟著。到傍晚時,那土撥鼠分了一掰綠色果子后,便興高采烈地離開了他們。
小土撥鼠并沒有回到洞中,而是找個偏僻的角落,吹了一聲口哨。不一會兒,呼啦啦地跑來了一只猴子,一只小浣熊,一只沼貍,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正是阿都•旺昨天夜里遇見的,只是聲音變了,也沒有昨晚那樣的傷感和沉著。
“怎么樣,那些笨蛋走遠了吧?”那人問。
“沒有,他們傻乎乎的,還覺得這里很好玩,說不定正想在這里長住呢。”小土撥鼠說。
“這下可好了,咱們終于有機會換新人皮了。這張皺巴巴的老皮,對我來說已經太緊了,穿著真是難受。”那人說。
“是啊,這回咱們可真是撞上了好運,我看清楚了,那些家伙不知吃了什么,身上的皮滑溜溜的,要多嫩有多嫩呢!”小土撥鼠說。
“我就要那張有紋身的,我就喜歡花紋。”浣熊說。
“我喜歡黑色的,把卷毛的那張給我吧。”灰熊說。
“就依你們吧,只要不把巫師們交代的差事搞砸了,什么都好說,咱們快去做準備吧。”那人說。
“那幾個巫師真是又討厭又自私,我真想把他們的皮也給剝了。”猴子說。
“是啊,有他們在,就沒有咱們剝皮鬼的好日子過,他們到底怎么時候走呀?”沼貍說。
“我想等他們拿到了他們想拿到的,就會滾蛋吧。嘿,我說你們就別抱怨了,咱們不是也有好處撈嗎,快去準備吧。”那人說完,轉眼間,這幾只剝皮鬼就全不見了。
美好春光一路相伴,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天色又要暗了。在這沒有月亮也似乎沒有危機的平靜夜晚,孩子們覺得沒必要摸黑前進。他們正想找個地方,生堆火,過一夜,無意間卻撞上了剛才說到的那幾個裝扮成兩條腿的和四條腿的剝皮鬼。那披著人皮的在一堆火上烤著香噴噴的串串燒,美滋滋地叫賣道:“快來看快來聞哦,香噴噴的羊肉外加上等的美酒,隨便吃,隨便嘗哦!”猴子在熟練地耍著雜耍,浣熊和沼貍在歡快地跳舞,土撥鼠們則盡力弄出聲響,以招引孩子們的注意。阿都•旺隱隱約約覺得那個人好面熟,忽然想起昨晚的事,便開始警覺起來,“難道這只是巧合?不!這其中必然蘊藏陰謀,不管怎樣,得趕緊離開!”盡管有幾個不情愿,但還是被他生拉硬拽走了。那人看見孩子們并不買他們的帳,有點著急,把叫賣的聲音弄得更響了,那幾只小丑也把手腳的活兒耍得更勤了,但還是不頂用,在阿都•旺的堅持和勸說下,孩子們已經毅然決然地走遠了。
剝皮鬼們終于忍無可忍,它們氣惱地拔掉身上的皮,重重摔在地上。露出鬼魂猙獰的真面目,像一陣風般地朝孩子們撲來。阿都•旺看見到,叫大家快跑。
“怎么樣,現在你們相信我說的吧!”他一邊跑,一邊喊道。
“咱們不是避開食人族了吧,為什么還能撞見鬼。”游離子抱怨道。
“它們好象跑得比咱們快,這可怎么辦呀?”貝貝回頭看了看,著急地說。
“不怕,我知道怎么對付這些鬼魂,你們先走一步吧。”
阿都•旺說著,就停住腳步,同時拔出神杖,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圈,喊道:
“神杖,神杖,胡楊之子,幫我借來白晝之光,讓惡鬼們領教光明的力量吧!”
話音剛落,夜空中烏云散開,一道霞光穿過云縫,直射大地,落在那幾只正急步追來的鬼魂身上。剝皮鬼們在極度耀眼的光亮中顯得無所適從,它們像是來不及收起翅膀而撲上火焰的蛾子,一個個帶著被燒傷的身子,嚎哭著逃跑到黑暗中去,再也不敢出現了。
四周恢復平靜,阿都•旺重新品味著昨晚那個老人對他說的話,他已經確信那不是一場夢,他警告伙伴們說,天亮前必須走出蘆葦灘。
然而,沒過一會,他們還是發現走錯了方向,誤入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也難怪,幾千年的風吹日曬,早已使這里滄海巨變,即便是河圖,也不能在迷霧蒙蒙的夜色之下,倉皇之中,帶領大家延著預先的路線,逃出這片地勢復雜、雜草叢生的山坡地。
河圖嗅到地上的一個大腳印,大驚失色地警告大家說,他們已誤入食人族的地盤。在此之前,這些巨野人在孩子們稍稍有點發熱的腦袋瓜里還只是個模糊的影子,這下見了大腳印,他們的腦袋瓜都嗡嗡地清醒過來,恐懼盡顯在臉上,要知道,這大腳印可比磨盤還要大啊!
阿都•旺感嘆道:“天意若此,我們豈能違抗!真是可恥啊!我們為什么要避開他們,難道我們害怕他們嗎?他們在胡作非為,我們這些自稱在拯救大漠的人卻假裝沒看見,我們怎么能這樣!”
“那咱們該怎么辦?”游離子問。
“既然與他們遭遇勢在難免,那么咱們就應該利用這次機會好好的教訓一下他們,我希望你們還記得咱們幾天前許下的誓約。”阿都•旺說。
孩子們盡管心懷不安,但還是沒有人選擇退出,因為誰也不想在以后的日子里,被人當做嘲笑的對象。
“兄弟,你放心,我們會保護你們的。”阿都•旺對男孩說。
“但是,我覺得你們應該在天亮后再行動更有把握。”男孩說。
“我看也是,別忘了這里可是他們的地盤,也許他們就藏在前面。”游離子說。
“是啊,看不見的魔鬼,黑暗中的陷阱,最是讓人防不甚防。因此,即便要與它們決一死戰,我認為,在天亮之后會更有勝算。”洛奇說。
“那好吧,咱們就在這里歇著,等太陽出來后,我一定要讓那些食人的混蛋嘗嘗我的厲害,看他們還敢不敢胡作非為。”阿都•旺說。
于是,大家就地歇著。天上沒有星星和月亮,地上沒有篝火,孩子們將自己隱蔽在黑暗之中,只有一雙警惕的眼睛為他們守護。然而,到了后半夜,連這雙幾乎能燒灼黑夜的眼睛也在某種神秘的法術的作用下,漸漸地昏睡了。這時,令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那個男孩坐了起來,念了幾聲咒語后,變成了一個大漢。與此同時,綿羊咩咩兩聲,也變成一個白胡子老頭,正當這老頭對孩子們繼續催眠時,男孩取出酒葫蘆,放出酒鬼。那酒鬼一落地,就現身為一位白袍巫師。其實,這幾個都是巫師,他們分別來自西方、南方和東方,這次應屠龍王之邀,前往屠龍城參加天下巫師黑幕大會,剛好在此地碰面,又聽說木藏子將路過這里,于是,便共同商議,設下計謀:先取得這個大欽犯的信任后,再伺機取他的人頭,以投好屠龍王。奈何阿都•旺魔力超群,且身邊有眾多兄弟關照,他們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連被他們寄予厚望的剝皮族也拿他們沒轍。這下可好,趁著他們疲悃,又對他們施了催眠術,讓他們睡得跟死豬一樣,便以為可以放心下手了。
“這些個小土驢,竟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早想掐死他們了。”
白袍巫師的長指甲正要伸向阿都•旺的脖子,大漢忽然看見可可奇的腰間有白光閃耀,知道那是金器神物,是天人賜予的護身之寶,隨時將飛出來給他們致命一擊,于是,制止白袍巫師道:
“算了吧,咱們只需拿到胡楊神杖,也可投屠龍王的歡心,至于他們吧,就留給食人族吧,沒有了神杖,他們就只能算是一群等著下油鍋的小肥羊。”
“西方兄弟說的有理,趁他們大夢未覺,咱們還是趕緊拿走神杖,然后走人吧。”白胡子巫師說。
“也罷,就讓食人族撿點便宜。”白袍巫師說。
于是,三個邪惡巫師拿走阿都•旺的神杖后,便匆匆忙忙消失在夜幕之中,連腳印都沒留下,只留下一連串的疑問在即將從昏睡中醒來的孩子們中間。
在太陽出來之前,點點閃閃的星星仍依稀可見,它們好象也被催眠似的,顯得昏昏欲隱。晨曦中的天山群峰依然壯麗,巍巍然似昨夜迷路的白云,散落在天邊,幽雅而沉靜地聳立在大漠之外,感覺它們好遠好遠,遠到似乎那里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堂,卻又似乎很近很近,近到甚至可以聽到它們的脈搏,它們寬容的胸懷滋潤著四周的一大片山野,使那里呈現出盎然的春意。綠草和鮮花裝飾著那片古老的土地,新鮮宜人的空氣乘著迎面吹來的春風,親吻著這遠方的大漠,將大夢初醒的孩子們的滿腹愁緒熏染成一腔豪情。然而,他們卻發現神杖不見了,男孩和綿羊也不知去向,只留一個空酒葫蘆在地上。
嗅覺靈敏的河圖嗅出男孩和山羊身上的氣味消失的方向和地上三個巫師的足跡消失的方向是一致的,而且,神杖也從這個方向消失。于是,他們斷定,男孩、綿羊和酒鬼是三個邪惡巫師變成的,是他們拿走了神杖。
懊悔,詛咒,抱怨,如今這一切都太遲了,他們知道,惟有找回神杖,才是當務之急。而要找回神杖,除了跟蹤三個巫師的足跡找到他們外,似乎沒別的辦法了。盡管大家都知道,這樣必須穿越食人族的領地,而且是兩手空空。可是,為了伏羲王的名字不被玷污,也為了他們的事業能夠繼續,他們還是一致做出決定:繼續冒險深入那片恐怖地帶。
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得太陽正悄悄地從頭頂上滑過。這片被血腥的傳說所籠罩的土地上,依舊陽光明媚,清風徐徐,幾只蝴蝶跟在孩子們身后,在花叢中留連尋蜜。偶爾也會有幾只飛鳥從他們頭頂上唧唧喳喳地飛過,為剛剛出生的雛鳥尋找食物,這個時候,它們總顯得既專注又耐心。但這些都跟孩子們無關了,他們也有自己要專注的事。松軟的沙土里,赫然又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腳印,這再次體醒了他們,食人族的威脅就在身邊。“他們的個可真大啊!”孩子們的心里都有點發憷,阿都•旺就怕他們退卻,便假裝不屑地說:
“個大沒腦,不要怕。”
“最好別讓它們嗅出我們身上的騷味。”山貓現身說法道。
“你身上才有騷味吧!”游離子說。
“我看山貓說的在理,它們或許笨的像個南瓜,鼻子卻不會笨。”洛奇說。
“嗯,絕不能讓它們先發現咱們,山貓兄弟,你有什么好主意嗎?”阿都•旺問道。
“我的經驗是先在沙地里打個滾,再拔些花或者草,搓成碎末,涂在身上。”山貓說。
大家知道山貓曾打游擊,它的經驗應該可以借鑒,于是照著辦了,順便也幫金駱駝打點一番,然后再次上路。他們的腳步變得格外小心,生怕稍有疏忽,就會招引來食人族。
日落時分,風驟然吹起,慣于夜間活動的飛禽走獸都開始蠢蠢欲動。草叢間裟裟地響,原來是一只刺猬聞風而動,從草叢中躥出,倏地又消失在沙地里。幾只烏鴉從頭頂飛過,啞啞地叫著,聽得很讓人心煩。四周圍孤魂魅影忽閃忽隱,鬼哭狼嚎此起彼伏。想到這白天沉靜的荒野,在夜色將臨時,竟然如此可怕,孩子們不禁又慌了神,更何況,還有大腳印在心頭作祟。這腳下的每一步簡直都像是在賭命。
忽然,他們腳下一滑,隨著一陣巨響,便一起跌入到徹底的黑暗之中。那是一口巨大的陷坑,陷坑外面偽裝地極其巧妙,以至于他們在經過時,竟然毫無察覺,都稀里糊涂地踩了上去。這下可慘了,沒找到盜走神杖的巫師不說,還成了食人族的籠中之物——從留在這里面的味道上判斷,這口陷阱是食人族挖下的,過不了多久,它們就會來收理它們的獵物的。
剛脫了虎口又落進了狼穴,孩子們都叫苦不迭。這里面又臭又悶,四周圍還有冒尖的玩意兒冷不防頂著他們渾身直冒泡,仿佛在時不時地提醒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今晚非要在這里過夜,那絕對是一場噩夢。孩子們當然不甘心就這么等著挨宰,都盡力地想爬出去。可是,坑頂卻被自動封住了。孩子們剛才還嘲笑食人族的智慧,這下卻對它們設計的機關既贊嘆又無可奈何。
感覺外面已經是白天了,大地忽然在陣陣漸漸逼近的腳步聲中顫抖。然后,坑頂上的機關打開了,一張丑臉朝里邊探了探后,大呼一聲:“啊!逮到了,太好了!”接著,腳步聲又跑遠了。隨著機關“乒”了一聲關上,沉靜和黑暗,絕望和恐懼重又鎖了進來。
“我發誓,他們休想吃了咱們!”阿都•旺緊握拳頭說,“我們可以沒有寶劍,沒有刀槍,甚至也可以沒有神杖,但我們不能沒有勇氣。等食人族再來時,我們必須跟他們決斗,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機會。弟兄們,憑著天神的指引,我相信,在戰斗和死亡之間,你們已經作出了選擇。”
“我不想吃人,可任何人也別想吃我!”山貓大聲喊道。
“那就讓我們戰斗吧,憑著祖先和天神的保佑,我們會化險為夷的。”洛奇說。
“對!只要我們一條心,誰也別想把我們怎么樣。”阿都•旺又說。
大家都相繼表了態,雖然他們沒有把握戰勝食人族,但束手就擒或者臨陣脫逃顯然不是選擇。正當他們準備和野人們決一死戰時,野人還真的來了,聽腳步聲好象不止一個。他們個個握緊拳頭,就等野人們把臉伸起來時在他們的眼睛上狠狠一擊,然后趁機逃跑。忽然,他們聽到了另一種聲音,這些聲音是從坑壁里發出的,沒錯,是在坑壁里,似乎有人正朝這邊挖洞。山貓把耳朵貼近坑壁,然后,證實了他們的猜測。他們仿佛又看見了命運之神的微笑。不一會兒,坑壁上果然出現了一個洞,一只土撥鼠從洞里躥了出來。更加令人驚喜的是,那小東西手里還拿著被盜走的神杖,看來它是來歸還神杖的。
阿都•旺也沒空多想,在坑頂機關被打開的那一剎那,他接過土撥鼠遞過來的神杖,舉過頭頂,喊道:“神杖,神杖,請賜予我戰勝食人族的力量吧!”然而,神杖像是有了情緒,竟把他變成了一只土撥鼠。當他揮舞起拳頭,看到的竟只是爪子時,才確信這不是幻覺。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他用錯了辭令?還是天神在有意捉弄他?亦或是神杖被邪惡巫師們做了手腳?上天啊,為什么在這個時候跟我開這樣的玩笑!阿都•旺心中極為郁悶。看著伙伴們徒勞無功地反抗著,然后,一個個被一雙雙巨大的手抓走,關在籠子里,他感到無比絕望。對于悲劇的發生,他已無法去制止,事到如今,他恐怕連一個不負責任的旁觀者都當不成了。“不!我不能也落入他們手中,我必須逃出去,才有機會改變這一切!”當那些巨手伸向他時,他這樣想著,于是,便叼著神杖,與那只土撥鼠一同消失在洞穴里。
延著長長的地洞,土撥鼠把阿都•旺帶到了一處熊窩。那里住著四只灰熊,那只母熊和兩只小熊就是與他照過面的那母子三。兩只小熊中的一只小熊正在鬧肚子,疼得躺在地上哇哇大叫。熊爸爸和熊媽媽顯得急噪不安,就連兩只土撥鼠忽然出現在窩里,也沒引起它們的注意。那只真正的土撥鼠走上前去,在它們耳邊嘰里咕嚕地叫了一陣,像是在解釋什么。它們聽完,回過頭狐疑地看著阿都•旺。阿都•旺知道它們在猜疑,便利用神杖的魔力變回了原先的模樣。熊爸爸和熊媽媽見了,趕緊跑過來,又拜又嚎,看樣子是在乞求什么。阿都•旺想搞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利用神杖的魔力與他們交流。
在灰熊一家和土撥鼠你一言我一語地述說聲中,他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它們早已看出那小男孩和綿羊是巫師變的,便想把他們趕走,結果卻被阿都•旺他們攪了局。后來,通過細心觀察,它們知道阿都•旺就是傳說中的伏羲氏的木藏子,為了避免他遭巫師們傷害,于是,便總在不遠處留意著他們。當巫師們盜了神杖,想離開時,恰好被它們撞上。它們知道,這神杖關乎大漠的命運,說什么也不能落在邪惡巫師的手里,于是,一起上去將他們圍攻。巫師們也想對它們施催眠術,卻不想它們已經睡了整整一個冬天,再沒有一點睡意了。這三個魔法并不精湛的巫師硬是拿它們沒轍,只好作法想化成一陣風吹走。可他們中的兩個作法用的法衣又被它們撕爛,作不了法,其中便有拿走神杖的那個大漢。這兩個倒霉鬼知道自己跑不掉,只好硬著頭皮與它們搏斗。結果,大漢被咬死,剩下的白袍想趁機溜掉,兩只小熊趕緊追去。白袍眼看著跑不過小熊,便假裝摔倒。當其中的一只小熊一口咬住他時,他竟又化成一道青煙,溜進它的肚子里去,這就是這只小熊鬧肚子的原因。它們知道阿都•旺他們丟了神杖一定很著急,想把搶回來的神杖歸還給他們,又聽說他們掉進了食人族挖的陷阱里,于是便派土撥鼠從陷阱外面挖地洞進去,把神杖交到他們手中。它們相信,只要有了神杖,阿都•旺他們會逃出食人族的魔掌的。它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但它們仍然對神杖寄有厚望,便都懇切地請求阿都•旺治好小熊的肚子。
看著這些善良的動物為了他們而遭受這樣的不幸,阿都•旺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他想,無論如何,都應先幫小熊治好肚子。這其實并不難,只需驅走它肚子里的那個只善于藏匿的巫師就可以了。他取出海螺殼,用神杖點著它說:“神杖,神杖,請幫我借來大河之水的力量,以洗凈這只無畏的小熊肚子里的垃圾吧。”然后,他讓小熊喝下海螺殼里的水,隨即他又在地上挖了一個大坑。小熊喝下水后,肚子鬧得更兇了,而且肚子里還咕嚕咕嚕地響個不停。過了一會,它感覺要腹瀉了。阿都•旺讓它對準大坑拉。等它拉完,阿都•旺迅速用土將大坑添滿,并且夯實,還壓了一塊石頭在上面。他知道,那堆粘乎乎、臭熏熏的大便里,肯定抱著白袍巫師,他要讓這個詭詐的巫師從此后與大便臭成一團。
小熊的肚子治好了,灰熊一家很是感激。阿都•旺說,現在他要去自己的伙伴們了。這一家子說,要跟去為他助威。阿都•旺應允了。土撥鼠也要跟他們一起去,繼而又說,他們先走一步,自己叫上弟兄們隨后跟上。
當帶領著這一撥臨時湊合起來的救兵沿著野人們的足跡朝他們的棲息地挺進時,阿都•旺并未想到結果會是怎樣,他只知道,伙伴們危在旦夕,而他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他必須做點什么。他相信,憑神的保佑,只要他努力了,他們就會平安無事的。
食人族的營地遠遠地出現在眼前,那里邊有幾個野人正在來來回回地搬柴火。阿都•旺決定先觀察一陣,再采取行動,但又怕被他們發覺,便叫大家隱蔽起來,聽他號令。
躲在草叢后面,阿都•旺看見野人們把柴薪堆放在草棚中間的一塊空地上,柴火堆旁豎立著七根木樁,分別綁著他的七個伙伴。現在,他知道野人們要把伙伴們怎么處置了。他興慶自己在他們被烤熟之前找到他們,他絕不容許他們遭受這樣殘忍地羞辱。火已經被點燃了,在這危急時刻,阿都•旺心中忽然有了一個降雨的新招。這一招他以前從未嘗試過,但現在,他必須向神杖祈求更多的力量。他把神杖對準貝貝頭頂的小黑云,念了幾句咒語.后,那塊聽話的云就像被甩開的面團,驟然膨脹,同時開始打噴嚏,打出來的是幾聲轟隆隆的雷響。一道道滋滋作響的青光在云中穿梭閃耀。過了一會,便有雨水降落,灑向柴堆,雖然不多,但恰好把火熄滅了。
看著野人們氣得呱呱大叫,這邊的灰熊和土撥鼠卻樂壞了,這傳說中的神杖確實給它們帶來了意想不到的驚奇。那些野人曾經也害得它們好苦,現在看來,這一切該結束了。它們紛紛要求阿都•旺帶領它們殺過去,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雪恨。但是,看著神杖終于把野人們給耍弄了,正得意洋洋的阿都•旺卻執意要讓大漠兄弟們瞧瞧代表著伏羲氏光榮的神杖有多么大的魔力,于是說,與這些頭腦簡單、四肢卻發達的巨人赤手搏斗是不明智的,只有把神的怒火引到他們身上,才算不辜負祖先的智慧。他要利用神杖的魔力,把野人們統統變成石頭。說著,他又舉起了神杖,念起了咒語。
可不管他怎樣叫喚,野人們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有變成石頭的跡象。倒是他越來越大的叫喚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紛紛朝這邊張望,然后聚在一起交頭接耳。忽然,他們拿起棒槌,追了過來。阿都•旺見勢不妙,叫大家快跑。然而,他們很快就意識到,忽略那些大家伙的粗長腿的力量是一件多么要命的事。眼看著身后的棒槌就要砸身了,阿都•旺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一片火光,那是胡楊之火在昭示它的力量,于是,便將它點著,引向身后的一大片枯草。野人們被阻斷在火焰后面,玩火者和灰熊一家及土撥鼠們則憑借著滾滾濃煙的掩護,逃進了熊窩。
對于神杖的再一次失靈,阿都•旺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上天到底要他怎樣才可幫他戰勝食人族。那一窩灰熊和一群土撥鼠也納悶著,那食人族到底有哪方神靈照著,竟然會如此強大。他們知道,若再不采取行動,那七個大漠兄弟隨時都有可能被燒死。然而,他們還是想不出什么招來。阿都•旺在熊窩里踱來踱去,急得就像那大火已經燒到了他的身上。
一只老土撥鼠站出來,像所有老前輩一樣,在危急時刻,當一個重大決定要做出時,總要靠它們的威嚴來打消人們心中的疑慮。他說出了一個只埋藏在這里的動物們心中的一個大秘密:在很久以前,它們的祖先從地里挖出了一顆會說話的南瓜,這顆南瓜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它幫助它們戰勝了一次又一次災禍,使它們家族得意繁衍至今。憑此大恩大得,它們都把它奉為神靈,又怕被別人搶走,便吧它供奉在地下的洞穴深處,從不向外人提及。它們也曾向它控告過食人族的卑劣行徑。那南瓜大仙卻說,食人族是大漠人心不團結的后果,對于他們的所作所為,人們只能忍耐,只有伏羲氏的木藏子到來時,這一切才會結束,到那時,食人族將為他們的滔天罪惡付出代價。可是現在看來,事情既非像它所預言的那樣,也非如人們所希望的那樣。那么,對這一切,南瓜大仙將作何解釋呢?哦,如果它真是神靈,它一定還有沒有說出口的話。也許有些話,只有木藏子才能聽到。不管怎么說,事到如今,只有將木藏子引見給它,才有可能解決問題。
阿都•旺先是保證不會帶走這顆南瓜,然后請求它們帶他去見南瓜大仙。它們答應了。
走過長長窄窄又曲曲折折的地洞,它們來到了一處隱蔽的洞穴。洞穴中間鋪著一層草。草上面躺著一顆大南瓜,雖然被放置了這么久,但它的莖還是嫩的,看來被照料得不錯。那南瓜大仙像是看見了有陌生人來訪,便開始說話了,它的語氣極其矯揉造作:
“咳!咳!我是大漠里的最后一顆南瓜,吸取天地靈氣,被西王母封為南瓜大仙,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你們若每日供給我一滴水,我可保你們一方平安,子孫不絕。”
阿都•旺示意大家先不要出聲,讓他與大仙直接對話。他用神杖輕輕地敲擊南瓜,想看看會有什么反應。
“哦!好熟悉的聲音啊!難道那個糟老頭又回來了,或者正如他所說的,他的后代木藏子正舉著他的拐杖,乘風破浪,一路殺來,還是有人盜了他的拐杖,靠它的魔力四處為非作歹?為了證實你的身份,還是讓我來考考你吧,要是你能說出是誰和伏羲王一同前往鳳凰坡,你就是木藏子,我將回答你所有的問題。”
聽這稚氣的聲音,阿都•旺已經知道這所謂的南瓜大仙其實不過是一個頑皮的植物精靈躲在南瓜里面裝腔作勢,故弄玄虛。但他卻不想說破,因為他不想因為他的到來而破壞掉這個美麗的神話,使善良的動物們心無所靠,更何況,這精靈確實有兩把胡子,竟能知道那么多事情,說不定它還真能幫助他打敗食人族呢。于是,他假裝謙恭地回答了它的問題,以證明自己的身份。
“看來是你木藏子不假。哦!老天作證,我是個守口如瓶的神仙,現在我終于可以說出憋在我心里好久的那句話了。”冒牌大仙說。
“等等,這么說有人要你在這里等我?”阿都•旺問,他必須確定它將要說出口的這句話來自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他假定這個人是伏羲王。
“怎么,那個糟老頭子沒跟你說我在這里等你嗎?”
“哪個糟老頭子?”
“他說他是伏羲王,鬼知道他是哪里來的倒霉巫師!”
“是伏羲王,他總是未卜先知。”阿都•旺感嘆道,“那么,他讓你告訴我什么呢?”
“別急嘛,聽我慢慢說,你碰到外面的那些野蠻人了嗎?那個糟老頭——”
“要是你還敢稱他糟老頭,我就告訴它們你是個騙子。”阿都•旺靠近南瓜小聲威脅說。
“木藏子果然有眼力,可你還應該有點愛心才是,如今這個世道,要混口飯吃,可真不容易,大家都是為了保存性命,你就不要那么認真嘛。”
“那你就快點說,別再婆婆媽媽的,我還要救人呢!”
“那好,我就長話短說。伏羲王可不喜歡那些野蠻人,他來時正趕上這里鬧饑荒,他與那些人相處一段時間后,嘆息道:‘悲哀啊!等它們找不到吃的東西后,必會吃人。”于是,他把我變成精靈,要我躲進這顆南瓜里,又把南瓜埋了起來,他說等你來時,告訴你神對食人者的裁決,并要你以他的名義去執行,因為他預判到,食人者將被北方強大的巫師的魔力所庇護,你資質善淺,你的魔法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原來是這樣,那你快告訴我神要我怎樣處置它們吧。”
“神說:如果此間人沒有學會用良知思考,那么就讓它們用肚皮走路吧。”
“用肚皮走路!呵呵,這太有意思了,我怎么想不出這么好的主意,現在我就讓他們用肚皮走路,你就在里邊好好呆著吧,再見了,南瓜大仙。”
“再見!木藏子,祝你好運。”
阿都•旺要求土撥鼠和灰熊把他帶出洞穴,并再次邀請它們去挑戰食人族。它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讓自己揚眉吐氣的好機會。
當他們來到食人族的營地前時,看到的是同一番景象:野人們忙忙碌碌著準備生火,孩子們拼命反抗著,但無濟于事。“這一切都該結束了。”阿都•旺說著,便勇敢地走過去,面對著沖他哇哇大叫的野人,他將神杖舉過頭頂,大聲的喊道:“神杖,神杖,胡楊之子,以伏羲王的名義,如果此間人沒有學會用良知思考,那么就讓它們用肚皮走路吧!”
為了使野人們都能聽見,他幾乎是拼足了勁喊出了神對他們的這一判決。這聲音像一陣驚雷般傳遍大漠里的每個角落。剎那間,所有聽到這聲音的野人像是造雷擊似的,全部癱倒在地,抽蓄著,然后,開始用肚皮支撐身體,靠四肢劃動來艱難行進,看樣子就像是一群娃娃魚在旱地里垂死掙扎。
土撥鼠樂了,灰熊一家也樂了,而阿都•旺則忙著去救他的伙伴們。
在地上用肚皮爬行的野人們已不再咄咄逼人。它們吃力地爬到阿都•旺跟前,乞求他的饒恕。這堅硬的沙地,早把它們蹭得遍體鱗傷,它們的眼神里,滲露出哀傷和痛苦。
“你們到底也知道了什么是痛苦,可是,這樣的痛苦比起你們帶給別人的,簡直不值一提,因為畢竟你們還活著。”阿都•旺嘴上這么說,心里面卻不禁可憐起它們來,可他知道,神的裁決就像是開出去的箭,是沒有回頭路的。然而,他又揣量著,神畢竟是神,在他們嚴肅的外表下面,總還包藏著一顆仁慈的心,一個犯了錯誤的人,只要真心懺悔,并用實際行動彌補過錯,在他們那里總能得到寬恕的。于是,他擅自決定,給這些野人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即便不能讓它們恢復原先的形體,但只要它們的后代學會忘卻和適應,也能夠減輕它們的痛苦的。看著野人們流淚的眼睛,他安慰它們說:“哦,我知道,你們在懺悔,并且是真心的,但這還不足以讓天神赦免你們的罪惡。為了后代,你們必須做點什么,至少應該彌補你們在大漠留下的傷痕。我看這樣吧,大漠里最缺的水,如果你們愿意將天山水引來,當大漠重現生機的那一天,你們也會得救的,到了那時,如果我能夠做主,我一定會讓你們還用兩只腳走路的。”
“阿都•旺,我有個主意,它們不是很會挖坑嗎,那就讓它們先挖條河到黑山城吧,再沒有什么地方比那里更缺水了。”洛奇說。
“嗯,從天山到黑山,這段路程不長也不短,就當是你們新生命的吧。”阿都•旺說。
野人們拼命點頭,想到有一天又可以用兩只腳走路,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幸福了。
又到了出發和分別的時刻,看著野人龐大的身軀在坑坑洼洼的硬沙地上艱難地扭動,阿都•旺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但一想到它們的未來,又多了許多安慰,畢竟從此以后,它們殘缺的肌體下面,將孕育出一個正義而又堅強的靈魂。面對著它們黯然遠去的背影,他默默祝福它們道:“愿天山的雪水洗去你們的記憶,愿大漠的黃沙撫平你們的創傷,天神會保佑你們的,如果有一天我們不再相遇,也愿他們能夠使你們的后代忘卻你們的一切,并在大漠它們的土地上——無論那里是天堂還是地獄——保持勤勞、善良和勇敢的品德。”
告別了土撥鼠和灰熊一家,在從枯草地出發去鳳凰破的路上,孩子們心有余悸地回味著在這里發生的一切。在他們的討論聲中,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現象浮現在他們的腦海里:干旱帶來的饑荒吞噬食人族的靈魂,驅使著它們無所顧忌地吃人,被它們吃掉的人變成鬼魂后又不甘心過著鬼魅般的生活,便誘殺各種動物以剝取它們的皮披在身上,企望能在陽光下正常生活。這種欺詐和殺戮帶來的恐慌促使土撥鼠和其它動物們學會逃避,變得膽小多疑,彼此間不再信任,甚至相互攻擊。找不到食物的食人族在饑餓的慫恿下變得更加兇殘、狡猾和不擇手段。這種循環就像一條死而不僵的百足蛇,從草叢里跟出,死死追纏著他們未定的驚魂,而大漠這一角便也在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循環中逐漸旋入魔鬼的懷抱。無庸質疑,這個魔鬼就是屠龍氏,是他們導演了這一場又一場的悲劇,他們是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屠龍氏他們真是害人不淺,相對于只想填飽肚子的野人,上天真該罰他們用牙齒在大漠里墾上一千年的地。”阿都•旺攥緊拳頭,恨恨地說。孩子們都希望經過自己的努力,有一天這個詛咒會成為現實。這愿景鼓勵著他們加快了前進的步伐,并且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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