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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龜背城堡


  苦難深淵,

  有人墮落,

  有人不甘墮落,

  ……

  不知走了許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月,甚或更長,總之,騎在金駱駝的背上,時間就像長了翅膀一樣,過得飛快。全//本\小//說\網大漠依舊一望無際,而且更加荒涼。灼熱的太陽光下面,一切都顯得微不足道。沙丘,沙丘,又一個沙丘,仿佛這個世界除了沙丘,就沒有別的了。金駱駝的腳印留在身后的沙地上,散落成極有規則的星星點點,風一吹來,一切又蕩然無存。夜晚來臨時,孩子們看見北斗七星的斗柄指向地平線,于是,他們知道,現在是夏天了。啊!夏天,這意味著他們將面對更加嚴酷的挑戰,若不是有金駱駝和小黑在默默無聞地無私奉獻,真不知道他們能否繼續走下去。

  這一天白天!晴空萬里,清風徐來,烈日毫無遮擋地照射著大地。在風吹日曬中,顛簸在金駱駝背上的孩子們變得昏昏沉沉。

  “快看,那邊是什么東西?”坐在金駱駝背上最前面的可可奇忽然喊了起來。

  大家從迷迷糊糊中醒來,順著可可奇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前面沙坡上幾只黑鳥在上躥下跳地攻擊著地上的一顆大綠蛋。

  那是什么東西呀?他們都好奇起來,便敦促著金駱駝走近前去。待他們走近時,才發現那大綠蛋是一只縮頭烏龜,那些黑鳥——準確的說是一群蝙蝠仗著人多勢眾,正瘋狂地對烏龜展開攻擊。可憐的烏龜只得把頭縮進龜殼里面。雖然相距甚遠,孩子們仍能感覺到它的身體在龜殼下面瑟瑟發抖。

  “是一群吸血蝙蝠,大家要小心了,這些古怪的鳥可是什么都敢吃呀。”游離子說。

  “可是,你們看那只烏龜多可憐呀!”貝貝說。

  “那也沒辦法,被這些吸血蝙蝠盯上,就只能自認倒霉。”游離子說。

  “噢!可憐的烏龜!”可可奇說。

  “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吃掉嗎?”貝貝說。

  “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要是被這群吸血鬼發現了,可就慘了。”游離子說。

  “不行!咱們不能見死不救。”阿都•旺終于發表意見了,并從金駱駝背上跳了下來。

  “阿都•旺,你瘋了嗎!你要看清楚,它們可不是吃素的麻雀,而是大漠里最兇狠、最惡名昭著的吸血蝙蝠啊!跟它們斗沒有好下場的,更何況那只不過是一只烏龜,為了救它,搭上我們幾個人的性命,你認為值得嗎?”游離子說。

  “我才不管它們是什么鳥,這只烏龜快要沒命了,而我們又剛好路過,如果不做點什么的話,真是太丟臉了。你們如果不想一起去,就在這里等吧!”阿都•旺一邊說,一邊拿出神杖,向沙坡走去。

  “旺,我跟你去!”可可奇也下來了。

  “我也去。”貝貝盡管心里害怕,但卻不想丟臉。

  “嘻嘻!有好戲看了。”游離子一個人靠在金駱駝背上,吹著口哨,一副悠閑自若的神情,但只過了一會,它又馬上意識到這樣不行,“好吧,就算我想見識見識神杖的魔力,可也得保證你們還能帶我去鳳凰坡呀。”

  他一縱身,從金駱駝背上跳下來,但也只在遠遠地看著。果然,正如他所預料,那些吸血蝙蝠好象已經聞到了人的血液腥味,不約而同地丟下烏龜,向孩子們襲來。令游離子感到意外的是,阿都•旺只把神杖當木杖,奮力揮舞,擊打攻擊者,結果被這些在沙漠惡劣的環境里練就得極富攻擊性的蝙蝠們啄得狼狽不堪。可可奇和貝貝也被啄得抱頭鼠竄,哇哇大叫。游離子所期待的好戲最終成了一場鬧劇,而且他所無限期待的、傳說中注定要拯救大漠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伏羲氏的木藏子在這出鬧劇中也威風掃地,這不免讓它有點失望,而且憤怒,不過這憤怒是對吸血蝙蝠而言,它們怎么能傷害它的朋友們呢!盡管他們名不副實。

  “好吧,現在該讓你們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魔法了。”說著,他吹起了笛子。

  隨著笛聲響起,一陣狂風吹來,一只大老鷹舞著巨爪朝吸血蝙蝠們撲過去。這些不倫不類的怪物雖然兇猛,卻愚蠢的很,而且視力也不好,當然不會看出這老鷹是沙子變成的,早已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那魔法老鷹卻不罷休,直把它們追趕到笛聲消失的地方。

  驚險過后,大家互相安慰時,除了對游離子表示感激外,當然也不會忘記那只小烏龜。烏龜還不知道危險已經過去,頭和四肢仍縮在外殼里面,渾身直打哆嗦,嘴里還在不住地喊救命。孩子們都覺得這實在是太好玩了,這小家伙既可憐又可愛,幸好他們及時趕到,要不然它的小命可就沒了。

  “把頭伸出來吧,羞答答的朋友,現在你安全了。”阿都•旺用神杖輕輕敲它的外殼說。

  烏龜停止了顫抖,將頭小心地鉆了出來,四處探了探,發現吸血蝙蝠們已經不在,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喔!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這個悲慘的世界,到處都是強盜,我一天比一天厭煩了。這群惡棍,為什么沒有人來懲罰它們呢?我說!真是你們把它們趕跑的嗎?”

  “那當然啰,難道你認為它們良心發現,自己飛走?”游離子說。

  “太好了,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們呀!”小烏龜這才放松下來。

  “快別這樣說,小烏龜,能在大漠里相遇,就是緣分。如果你愿意,咱們就交個朋友吧。嗯,咱們先互相介紹一下,你看怎么樣?”阿都•旺說。

  “我當然很樂意,在如今大漠,能遇上你們這樣的好人,可真是不容易!嗯,我叫洛奇,住在前面的龜背城,你們呢?”這只叫洛奇的小烏龜說。

  孩子們也一一做了自我介紹。但他們留了一個心眼,并沒說得太徹底。

  “洛奇,你怎么會一個人在這危險的地方呢?”阿都•旺問。

  “我在等一個了不起的人!聽老烏龜說他快要來了。”洛奇回答。

  “誰呀?能讓我們也見識一下嗎?”阿都•旺說,他現在不想錯過任何一個可以結交新朋友的機會,更何況聽說還是個大人物。

  “這個嘛?本來是個秘密,可我看你們不像是壞人,就跟你們說了吧,我要等的那個人就是伏羲氏手拿神杖的木藏子,也許你們聽說過。”洛奇說。

  “木藏子?阿都•旺,你不就——”游離子說。

  “是的,我聽說過。那么洛奇,你等他有什么事嗎?”阿都•旺趕緊插上說。

  “嗨!不滿你說,龜背城里的一只老烏龜快不行了,它說要是等不到藏子來,它就死不冥目。兩天前,它忽然對我說它聽到了木藏子腳步聲的來臨,于是便叫我在這里等。嗨,沒想到等來了一群吸血蝙蝠,你們知道嗎?它們自號吸血狂飆,兇殘霸道得很,以前只是聽說,沒想到今天真讓我碰上了,還好你們救了我。”洛奇說。

  “吸血狂飆!呵呵,它們可真會給自己起名字。”貝貝說。

  “哼,我看它們的本領不怎么樣。”游離子輕蔑地說。

  “老烏龜這么想見木藏子到底是為什么呢?”阿都•旺回到了正題。

  “它說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也許你們不知道,那老烏龜已經活了幾千年了。我聽它說,它在年輕的時候曾馱著天書,到過中原,還見過伏羲王呢,所以它說有重要的事情要對木藏子說,那肯定不會假。”洛奇說。

  阿都•旺明白了,如今在龜背城里已經奄奄一吸的那只老烏龜可能又是一位見證過在那遙遠年代伏羲氏覆滅的關鍵人物,正如呱呱國女巫和老孔,它或許會將這一路走來所聽到的斷斷續續的家族往事續下去。這樣想著,他竟有點著急了。但同時,他也明白,在大漠里,朋友和敵人并不能只靠外表或言語來判斷,因此,在證實這只小烏龜是確實可以信賴之前,他是不會說出自己就是木藏子的。

  “洛奇,我聽說龜背城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你能帶我們去看一下嗎?”他問道。

  “對,對,我們都走了好幾天了,也沒遇見過可以歇腳的地方,洛奇,你就帶我們到龜背城去吧。”那幾個也幫著說。

  “說實話,我很愿意帶你們去,可是,如果現在就回去,老烏龜一定會很傷心的。我看還是等到了木藏子,咱們再一起回去吧。”洛奇說。

  “噢,你還不知道呀,前兩天,我們遇到過木藏子,他說他要去龜背城,這時候,他說不定正和老烏龜聊著呢,而你還在這里傻等。”阿都•旺騙它說,為了使它更加相信他的話,他還故意朝他的追隨者們擠擠眼睛。他們馬上心領神會,急忙又幫著說:

  “對對,我們也聽見他說要去龜背城找老烏龜。”

  “真的嗎?”洛奇顯得很懊惱,“該死,我竟然錯過了!那咱們快走吧,我帶你們去龜背城。不過你們得保證,不向任何人說起它的位置。”

  “好的,我們保證!”

  孩子們興高采烈地騎上了金駱駝,只是洛奇執意要用它古老而又神奇的方式在大漠里行走,它說只要它閉著眼睛,幻想大漠就是海洋,就能夠在上面自由地游動了。孩子們拗不過它,就讓它在前面“游”著帶路。

  走了許久,仍不見前邊有城堡的影子。阿都•旺生怕老烏龜得不到他來,便一命嗚呼了,便著急地問烏龜道:

  “洛奇,咱們要走很久嗎?”

  “如果沒出意外,天黑前就能到。”小烏龜一邊爬一邊回答。

  但是,接下來的一幕,使孩子們又領略到一條大漠旅程的一般規律:在險惡的大漠里行走,不出意外只能說是一相情愿,現實遭遇往往差強人意。這不,他們一行在走到太陽快要下山時,就看見許多有黑鳥從遠處飛來。阿都•旺瞇著眼睛看了一會說:

  “不好,吸血蝙蝠又來了。”

  洛奇睜開眼,看見領頭的一只大黑鳥,便驚惶地補充說:

  “噢?這下不得了了,它們的老大獨眼貓頭鷹也跟來了,它可是鼎鼎大名的大漠孤鷹,這次一定以為你們在向它挑釁,要來決一死戰的。”

  “這些厚顏無恥的飛賊,看我怎么收拾它們。”游離子說著,又耍起了魔笛。可是它低估了那只貓頭鷹,盡管它只有一只眼睛,但任何魔笛吹出來的沙塵幻影,它都能一眼識破。只見它一陣橫沖直撞,就把這些幻影掃得七零八落。

  眼看著它們正一點點地逼進,游離子耍出了他的新招術。它不緊不慢地吹起了魔笛,從笛管里連綿不斷飄出來的音符在空中化成了一只只蝗蟲。這些蝗蟲不約而同地朝黑鳥們飛去,在它們面前繞一圈后,就飛走了。吸血蝙蝠顯然受到了誘惑,緊隨它們而去。貓頭鷹急了,怒斥道:“嘿!你們這幫蠢鳥,還配不配稱吸血狂飆!拜托了,別給我丟臉了好不好,吃這些干巴巴的臭蟲也能過癮呀?”

  蝙蝠們被這一呵,醒悟過來,回到了它們原來的路線。

  眼看著黑鳥們逼得更近了,游離子沒轍了,大家也只得干著急,這大大鼓舞了黑鳥們的進攻**,它們呼嘯而來,在孩子們中間肆意揮灑它們的嘴爪功。

  在神話之花開啟之前的那一刻,血淋淋的一幕上演了。孩子們個個被啄得頭破血流,滿地爬滾,又哭又喊。連金剛之軀的金駱駝也難逃厄運,在黑鳥們的圍攻之下,它全沒了昔日的威風,只亂跳亂躥,痛苦地嘶嚎著。

  在這不可抵擋的災害面前,阿都•旺終歸還是想起了神杖,因為胡楊老祖曾提醒過他,無論何時何地,都不能忽視祖先和神靈的存在,尤其是他孤苦無助時,更應該向他們發出求助的信號。于是,他把神杖舉到空中,大聲喊道:“神杖,神杖,胡楊之子,請幫我借來有羽氏的令箭,以懲戒這些無法無天的惡鳥吧。”

  過了一會,晴朗的天空忽然烏云密布,烏云中劃來一道閃電,不偏不倚打在神杖末梢。剎那間,神杖變成了一支鳳翎子,一個嚴厲的聲音喝道:“你們這些貪嘴的惡鳥,還不懂得羞恥嗎?天神給你們一對翅膀,本想讓你們逃脫地上猛獸的追擊,你們卻不識好歹,利用它們四處行兇作惡,傷害無辜,還自封爵祿。今天要是不好好受懲戒,日后必將天地難容!”

  那些鳥怔住了,它們從未見過鳳翎子,只聽說那是鳳凰的令牌,誰握著它,誰對鳥類就有生殺大權,沒想到今天讓它們給撞上了,QB5難逢的盛宴被攪糊了不說,恐怕性命也將難保。于是都害怕得渾身發抖。

  嚴厲的聲音繼續說:“貓頭鷹和蝙蝠聽罰!既然你們喜歡吃葷,從今以后你們就自相殘食吧,你們將遠離白晝之光,惟有黑夜,可為你們遮羞!”

  惡鳥們聽到這道處罰令后,即刻開始互相殘食。貓頭鷹勢單里薄,斗不過吸血蝙蝠,就掙脫它們飛跑了。蝙蝠們緊追不舍。沒多會兒,它們就全不見蹤影了。

  閃電以及它所帶來的一切奇異現象也隨即消失。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阿都•旺松了一口氣,他的伙伴們則心有余悸地回想著剛才出現在眼前的一幕幕,對于鳳翎子的出現,他們都覺得無比詫異。游離子心中更是一萬個感慨,他重新審視著阿都•旺和他的神杖,認為他地確非同尋常,而且深藏不露,自己則相形見拙。洛奇也是又驚又喜,當惡鳥襲來時,它為了證實心頭的猜測,老早就躲進龜殼下面,偷偷觀察阿都•旺如何對付這些號稱無敵的有翅黑幫。當它目睹了神杖的魔力后,心里頭不由得一陣歡呼:“沒錯,是他!他就是木藏子!”但此時,它卻假裝賭氣地獨自爬走了。阿都•旺追上它,問它為何這樣。它回答說:

  “既然你們沒把我當朋友,我又怎么敢冒險帶你們去龜背城呢?”

  阿都•旺忽然覺得這只小烏龜不可等閑視之,便決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透露給它。

  “洛奇,我的朋友。”他真誠地對它說,“或許你已經猜出來了,我就是木藏子,我沒有對你說實話,是因為——”

  “我知道,大漠里有你的仇人,你不想讓它們知道你來了。”洛奇轉為理解地說。

  “你真是一只不尋常的烏龜!”阿都•旺拍拍洛奇的后背說,“那么,咱們繼續走吧,可別讓老烏龜等了太久了。”

  “好吧,咱們走,這下老烏龜該高興了!”洛奇說。

  一路上,這只抱負深遠的烏龜盡力壓制住心中的激動,繼續在前邊帶路。同時,還說了很多有關龜背城的事。它說在很久很久以前,龜背城四周還是個巨大的湖泊,這個湖泊名叫洛海,它的水流過的地方都形成了河流,其中有一條叫洛水的可以一直流到中原。在伏羲王時代,那只叫洛書的老烏龜就是延著洛水,背負天書,到達中原,拜見了伏羲王,并在他身邊留了一段時間。洛奇還說,那老烏龜經歷豐富,無所不知,自己平時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趴在它身邊聽它講故事,對幾千年以前發生的事情,它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在伏羲王身邊時的所見所聞,它更是念念不忘,一提起就說個沒完。

  “這樣看來,你一定聽說過關于伏羲王的不少事吧?”阿都•旺問道。

  “那當然,老烏龜說他是天底下最偉大的帝王,為了讓百姓過得好,他什么都肯做。哦,如果把他的事跡刻在石頭上,一定會對后世帝王有所教益,可就怕找不到那么大的石頭。”

  “老烏龜有沒有告訴你,他后來怎么會被屠龍氏打敗的呢?他有著感召天地神鬼的力量,應該無往不勝才對呀!”阿都•旺問。

  “嗨,老烏龜說這個話題太沉重,小孩子不宜知道,但一個人可以例外。”

  “我敢肯定,這個人就是阿都•旺你。”游離子說。

  “對,它說木藏子有超出常人的承受力和理解力。”洛奇說。

  “我有嗎?哦,也許有吧。”阿都•旺說,他抬起頭,發現太陽快要下山了,在天邊濃厚的云層背后,它仿佛正對著他微笑,他知道,待那神圣而親切的光芒消失后,祖先將為他挽留下一部分,作為引導他前進的暗夜明光。

  “那你有沒有聽老烏龜說過鳳凰坡?”走了一會,阿都•旺忍不住又問。

  “鳳凰坡?哦,聽說過,在很遠的地方,那里很熱,據說有九個太陽。”洛奇回答。

  “你知道怎么走嗎?”阿都•旺問。

  “不知道。”洛奇回答。

  “我聽說那里有鳳凰,這種大鳥到底長得什么樣呀?”游離子問。

  “你不能管它們叫大鳥,它們可是神的使者,會說神的語言的。”阿都•旺說。

  “我敢肯定,它們說話的聲音就想夜鶯唱歌一樣動聽。”貝貝說。

  “夜鶯真的會唱歌嗎?”可可奇說。

  阿都•旺才不關心這鳳凰的聲音是什么樣子的,他只想聽它們講故事。其實,他心里一直在想這些鳳凰真是很怪,為什么要等他種下梧桐樹后才來,想來就來吧,還用得著搞那么多花樣。也許神都這樣,喜歡搞點氣氛,以凸顯自己尊貴的身份。但或許又不是這樣,說不定這背后還隱藏什么故事呢。嗨!不管怎樣,先到龜背城見到老烏龜再說。

  在孩子們對未來無限精彩的憧憬中,太陽漸漸沉下了西天,在隱沒進地平線的那一刻,變得紅彤彤的,一點也不刺眼,這個時候它顯得多么可愛啊!天邊的云彩沾著它的光芒,也變得絢麗多彩。整個大漠就像被染成了一種適宜于幻想的紅色,遼闊中透著悲壯的美。在大地上活躍了一整天的炎熱也隨著夕陽一同謝幕。在意想中的風將來而未來之際,頭頂上的云彩暫且保持它們原來的形狀,高高地漂浮在渾濁的天空中。但有一塊是例外,它自始至終都執著的守護著它主人頭頂上的一頂點空間,那就是貝貝的小黑云。

  走著走著,一條奇怪的“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說那是河,也許不夠準確,但它確實是在流動,只不過流動的不是河水,而是沙子。盡管是沙子,但卻一點也不會比河水流的緩慢,只是因為“河道”平坦寬闊,它們才顯得那樣平靜,但仍然氣勢不凡。

  洛奇在“河”邊停了下來,說:“我們到了。”

  “到了?那么龜背城在哪里呢?”大家吃驚地問。

  “就在這條河下面呀。”洛奇指著眼前的那條“河”說。

  “啊!不會吧,怎么會在下面呢?難道房子不應該建在地面上嗎?”阿都•旺說。

  “龜背城很久以前是在地面上,可是隨著洛海的枯竭,洛海四周的土地也日漸沙化,托負不了龜背城,于是,它就一天一天地下沉到沙子底下了,要去那里,就得從這條河下去。”洛奇說。

  “這叫什么河呀?都是沙子。如果這也叫河,大漠就該叫汪洋大海了。”游離子在發表看法時,并沒意識到這句話將怎樣地刺傷小烏龜的那顆多愁善感的心。

  “我們都叫它流沙河。”洛奇平靜地回答,然后涉入“河”里,回過身,對阿都•旺說,“對不起,盡管我已經確信你是木藏子,可是按照老烏龜的交代,你仍必須回答對我一個問題,我才能帶你們去龜背城。”

  “什么問題,你問吧。”阿都•旺像是早有準備。

  “伏羲王在纖絲谷的囚陰洞里被關了多久呢?”洛奇問。

  “一年吧。”阿都•旺回答,他想以后該認真聽伏羲王的老朋友們講故事了。

  “對!現在我可以放心的帶你們去見老烏龜了。來吧,咱們下去吧。對了,你們一定要記住哦,呆會下沉的時候,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說話,要不然大家全得被沙子嗆死。”洛奇說。

  這太神奇了,神奇到有點荒誕。孩子們從來沒有聽說過埋在沙子底下的城堡還有人住。但他們更不愿意相信這只善良的烏龜會欺騙他們,他們清楚,如果因為害怕出現意外而瞻前顧后、畏首畏腳的話,那么等待他們的將只能是平庸的旅程。于是,他們相繼涉入“河”里,讓金駱駝和乖乖云在對岸等候——它們的目標太大,太顯眼,到了里邊很容易被發現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的。

  “我認為有必要再強調一遍,下沉時,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睜開眼睛,也不要說話,我是說不管發生什么事,只有這樣你們才能平安到達龜背城。”洛奇再次慎重交代道。

  “好的,我們記住了。”阿都•旺說。

  “我說我們為什么不把手拉在一起,這樣就不會散開。”一肚子餿點子的游離子這回似乎出了個好主意。大家都贊成這樣做,于是照辦了。

  等大家都閉上眼睛后,洛奇嘟囔了幾聲,這時,大家開始感覺腳下的沙子在塌陷,在重力的作用下,他們的身體也跟著下沉。余熱未散的流沙淹沒了他們的腰身、頭部,直至整個身體。然后他們開始漂浮,在漂流中緩緩墜落,越往下,他們越感到窒息,惶恐也接踵而來。在這無邊無際的沙漠幻海里,他們緊緊握住伙伴的手,從彼此的觸動中感知各自的存在,同時也相互鼓勵。

  忽然,耳邊傳來的一陣沙沙響,像有無數只細腳在淘沙,然后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

  “木藏子,我的朋友,你終于來了,我們在這邊等你多時了!”

  聽這聲音,不像是壞人,但也不能肯定是朋友。即使是朋友,他們也不能忘記洛奇的交代。他們的手抓得更緊了,相互之間,默默提醒。

  “木藏子,你怎么呢?不睜開眼看看你的老朋友嗎?不跟老朋友說說話嗎?”

  沒人理會。

  “噢!我明白了,木藏子,又是這只小烏龜在糊弄你吧,你可千萬別信它呀,你還不知道呀,這小妖怪害死了多少人,這回它正把你們往沙坑里埋呢!”

  沒人理會。

  “醒醒吧,木藏子,我們才是你們伏羲氏的老朋友,不會騙你的。聽老朋友的勸告吧,要不然,你們就要葬身沙墳啊。”

  仍沒人理會。

  “木藏子!快說話呀,你怎么能這樣呢,大漠里的人都說你有仁有義,愛憎分明,可現在怎么敵我不分,對妖怪言聽計從,對朋友卻愛理不理呢,木藏子,你傻呀!”

  還是沒人理會。

  “木藏子,沒想到你是個蠢包,你再不說話,我們真的要生氣了吖!”

  依然沒人理會。

  “哼,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弟兄們,給我上!讓他們嘗嘗沙子精的厲害!”

  惡魔們大都沒什么耐心,沒過一會兒,就露出了馬腳。沙子精一擁而上,像螞蟻一樣爬滿了孩子們的全身,又像跳蚤一樣將他們啃食。孩子們只覺得全身上下奇癢難忍,想用手抓,又怕與伙伴們失散掉。于是就改用腳蹭,同時,心中暗下決心,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手,也不睜眼,更不會喊出聲。還好,這飄沉的過程并沒有漫長到使他們改變意志。一段時間的忍耐之后,沙子精看見不能使他們屈服,便一只只心不甘情不愿地離開了。

  稍緩片刻,便有此起彼伏的海濤聲在孩子們的耳邊隱隱約約響起,陣陣海風也讓他們感到無比清爽愜意。他們揪得緊緊的神經這下總算可以放松了。但在洛奇發話之前,他們仍不敢睜開雙眼,只好放任自己的身體在這無盡的黑暗中墜落,同時也享受著這難得的舒心時刻。

  過了一會兒,他們的雙腳終于接觸到軟綿綿的沙地上,隨即,耳邊傳來仿佛隔絕了幾個世紀的洛奇的聲音:“好了,現在我們到了,大家可以睜開眼說話了,怎么樣?你們感覺還好嗎?”

  當他們迫不及待地睜開雙眼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們驚愕和感動得許久不能言語。只見凄美的月光下,一片平靜浩淼的湖面橫在面前。湖面上蕩漾著皎白的月光,使湖面顯得波光粼粼,猶如綴滿繁星的蔚藍天空。在湖的中間,有一座由許多嶙峋黝黑的礁石巧妙地堆砌著的半球體的小島。洛奇說,那就是龜背城堡,遠遠望去,它就像一只巨大的海龜趴在海床上。湖邊纏繞著的是綿延不斷的金色的沙灘,他們現在就站在沙灘上面。沙灘以外鑲著廣闊無邊、郁郁蔥蔥的灌木林,這層綠色屏障使這片湖光山色更顯厚實濃重了。

  “啊!我不是在做夢吧!”游離子幾乎要醉倒在這片他從來都不敢想象有的景色里。

  可可奇在邊上使勁掐了他一下。“噢!你干什么?”他即刻尖叫起來。

  “會疼呀,那就不是在做夢。”可可奇說。

  “呵呵呵!”貝貝笑了。

  “奧妙啊!你們烏龜家族,我們真該對你們表示敬意才是!”阿都•旺感嘆說。

  “你們也應該對自己表示敬意,因為你們立場堅定,善惡分明。如果剛才沙子精的挑撥得逞,你們現在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洛奇說。

  “沙子精?你是說那些個娘娘腔?”阿都•旺說。

  “不管你們怎么稱呼它們,反正它們是不會神出手來歡迎你們的。”洛奇說。

  “可它們在這里做不了主,對嗎?”阿都•旺說。

  “那當然,在這里除了我們神龜氏,誰也做不了主。”烏龜自豪地說。

  “那它們為什么要阻止我們來呢?”阿都•旺問。

  “嗯,有件事情我本來不想說,可為了你們的安全,我想還是說了好,其實,這些沙子精是在為我們守城,你們知道,神龜氏是不希望有人來的。”洛奇說。

  “這樣看來,我們這次造訪有點冒昧?”阿都•旺問。

  “哦,不不,你應該聽我把話說明白,我是說,神龜氏不喜歡自己的生活被打擾。但老洛書和我是例外,我們兩個都喜歡和人類交朋友,尤其像你們幾個這樣的好人,我想這已經足夠解除你們的擔憂了吧。來吧,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在冒險,并且總有收獲,相信這一次也不會失望的。”洛奇說著,就帶著孩子們往湖里走。

  “是嗎?哦,是的,至少到目前為止,我們已經收獲不少,但要是能見到老烏龜,那就更加完美了。但愿它還好。”阿都•旺跟在它身后說。

  “我也惦記它,咱們走快點吧。”洛奇說。

  小烏龜既然已經對阿都•旺產生了信任,也當然不會懷疑他的勇氣和力量。這里有許多它解不開的迷,也許阿都•旺來了之后,這些迷就會解開,這正是它一直期待的。

  洛奇領著孩子們“淌”過“湖中沉甸甸的湖水”——其實那只是沉淀下來的月光,朝龜背城堡走去。他們有一種如置身于云霧中的感覺,周圍寒氣逼人,哭嚎聲不絕于耳。洛奇說這是被困在洛海的鬼魂在痛哭。果然,到處都有動物們白森森的尸骸,死尸散發出來的惡臭味也充棄在空氣中的每一個犄角旮旯,孩子們無不悚然。

  這里的一切很難與剛才大家還感嘆不已的洛海扯在一起,孩子們以為只有在世界末日才會有這種慘象。在感情上,他們不得不對自己的感官產生了懷疑,他們寧可相信,這次才是幻覺。一向直言直語的游離子忍不住問道:

  “剛才咱們在岸上看到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

  “也許你們會很掃興,但你們剛才在沙灘上所看到的確實不是真的,那只不過是以前的洛海在善良的人們眼中的投影。這種幻影只存活在這永恒的月光之中。不過你們不必懷疑龜背城堡,它總是真的,而且越是接近它,它就越真。”洛奇說。確實,正如它所說的,孩子們——至少是阿都•旺已經隱隱約約地感受到龜背城堡正在向四周傳送出一種神秘的信息。洛奇繼續說:“我聽洛書說,這龜背城堡原來是一顆在天空中的流浪的流星,在混沌之初,就已經落到地面,它的內部所蘊藏的來自宇宙中的神秘力量,即使是我們神龜氏家族,也是知之甚少。”

  站在城堡前,仰望著它的偉岸和雄偉,阿都•旺不由再次感嘆:“真是壯觀啊!”

  “謝謝你這么說,木藏子,但我想當你真正走進它后,就不會只說它壯觀了。”洛奇說。

  “是嗎?這樣看來,里面一定也很好玩啰?”阿都•旺問,走進大漠的這段日子里,跌宕起伏的冒險生活早已改變了他原先懦弱膽小的性格,使他開始對新鮮事物產生好奇,即使有時候需冒生命危險才可將它們認識。

  “是啊!有很多神秘的地方,等見過老烏龜后,我就帶你們到處轉轉。”洛奇說。

  走進城堡之前,孩子們繼續參觀著這座神奇偉大的建筑,包括它在“水”下的部分。很顯然,它決不是自然形成的島嶼,而是某種智慧生命的杰作。那上面的每一塊形狀各異的石頭都錯落有置,合理地拼湊在一起,并巧妙地組合成一個巨大的半球體,穩穩當當地罩在“海床”上面。看起來雖然有些粗糙,但卻雄渾質樸,讓人不由驚嘆。再細看,他們又驚奇地發現,構筑城堡的每一塊礁石上面,都雕琢著許多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這些文字大多被青苔所覆蓋,最顯眼的,恐怕也有一千年了。洛奇說,這就是他們家族的日記,記載著老神龜們——神龜氏遠古時代的祖先——的冒險經歷,也記載著關于這個世界的許多奧秘。只可惜沒有老烏龜的記錄,不知為什么,它就是不想把自己的經歷寫在上面。城堡的下方,有一塊石頭明顯被挪走,騰出了一個缺口,這便是龜背城的入口。

  他們幾個轉到洞口前時,洛奇說:“我們這就進去,但你們最好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那些個蠢龜只有在做夢的時候還算聰明,它們要是被吵醒了,可什么蠢事都做得出來。”說完,它就帶著他的小客人們走進洞口,摸索著穿過曲曲折折又漆黑的通道。

  沒過多久,前方有了亮光,有喧鬧的聲音從亮光處傳來。尋著亮光走去,眼前忽然豁然開朗,一處寬敞雄偉的洞廳出現在他們面前。洞廳兩旁以及穹隆之上天然形成的石壁上綴滿了色彩斑斕的瑪瑙和琥珀,它們向洞府深處無限延伸的同時,也閃爍著五彩的光芒,雖不那么明亮,卻剛好折射出那里面的深邃。真正將這洞廳照亮的是中央的一口大坑,準確地說是那口大坑里清澈的水中漂浮著的一顆巨大無比的火球,它轟隆隆地向外傳遞著光和熱。無數只大大小小的烏龜雜亂無序地趴在大坑四周,對著大火球,又是叩首,又是祈禱,顯得既莊重又悲傷,它們是如此的投入,以至于都沒有發現阿都•旺他們的冒然闖入。洛奇看著貌似虔誠的烏龜們,鄙夷地說:

  “這些傻乎乎的家伙總以為那顆大火球是天上掉下來的太陽,于是每日每夜地祈禱,希望坑中的太陽能給它們能量,好讓它們長命白歲。”

  孩子們好奇地走近大坑,看見那顆大火球正向外吐著火焰。

  “我想不出如果它不是太陽的話,還能是什么。”貝貝說。

  “你可別跟他們一樣傻,太陽怎么可能掉下來。”游離子說。

  “噓!”洛奇示意他們小聲,“你們可不能亂說啊,要被它們聽見了,你們可要被當做異端處死的呀!”

  正說著,一只大螃蟹被幾只身強體壯的年輕烏龜哄抬著走過來,放在大坑旁邊的祭壇上。螃蟹正想掙脫,卻被按住,可能是剛脫完殼的緣故,它全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一只老龜爬到它跟前,喝道:

  “螃蟹,你可知罪?”

  “我沒罪,你們占勢欺人,會遭報應的!”螃蟹有氣無力地喊道。

  “哼!我看先遭報應的是你!”老烏**一甩,年輕烏龜們馬上明白,將螃蟹抬起來,扔進大坑里。

  “看見沒有?這就是異端的下場。”洛奇說。

  “老烏龜在哪里?咱們還是找它去吧。”貝貝說。

  然而,有幾只心不在焉的烏龜已經注意到他們了,便和身邊的同伴交頭接耳起來。過了一會,一大幫烏龜走過來,對著孩子們吹胡子瞪眼睛。洛奇看見這架勢,心想不妙,趕緊擋在他們中間,對過來找事的同類又是好言相勸,又是賠禮道歉,這才沒出什么亂子。但對于孩子們的冒然闖入,烏龜們是不會說放過就放過的。可它們能做的,也只能是在孩子們身上粗俗的吐口水。大家都被搞得很尷尬。為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阿都•旺要求洛奇趕緊帶他們離開這是非之地,去找老烏龜。

  洛奇帶著大家往洞廳深處走去。這里的地形比外面復雜多了,到處都是亂石和亂石堆壘而成的洞隙溝壑。越是往里邊走,越是幽暗,越是寂靜。洛奇并沒有在老烏龜常呆的地方找到它,這讓有點著急,只怕它有什么不測。阿都•旺吩咐大家分頭去找,也沒有結果。他想,還得依靠神杖,便找個干凈的地方,將神杖豎起,口中念道:“神杖,神杖,胡楊之子,憑借你的力量,帶我去找龜背城的老烏龜洛書吧!”

  話音剛落,只見神杖一蹦一跳地跳進了亂石間一個毫不起眼的洞門。大家跟了進去,這里又是一處別樣的洞廳,比外邊的那個小了許多,也寒磣不少。洞廳盡頭是一溜貼著石壁依勢蜿蜒而上的險峻石階,石階頂層的平臺盡頭,立著一張猙獰怒目的臉譜門,它如火焰般燃燒著的紫紅色的有點邪幻的臉面,將云臺映照的猶如魔法中的奇幻世界。

  神杖在石階下方停了下來。在那里,孩子們終于找到了病懨懨的老烏龜洛書,它正對著眼前的一顆色澤已經昏暗的夜明珠傻傻發呆。這可敬的守望者比孩子們想象的都要蒼老,實際上,當阿都•旺看到它時,心里面已經涼了半載,他甚至不指望它還有力氣為他講什么故事。但是,當老烏龜注意到他們來到跟前使,身體微微一動,卻先說話了:

  “木藏子,你們來了,我早知道你們會來的。”

  “洛書爺爺,你這是怎么了?”洛奇著急地問道。

  “我還好,還好,這顆夜明珠的光芒正在慢慢消失,當它變得和這里的石頭一樣黑,一樣冰冷時,我的生命也就找到盡頭了。”老烏龜顯得很坦然,尤其是當他見到阿都•旺時,它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候,“但是木藏子,我想在我死之前,還能給你和你的朋友講一些故事。”

  阿都•旺雙膝跪地,撫慰著老烏龜古跡斑斑的后背,憐惜地說:

  “你說吧,洛書,我們都在聽著。”

  老烏龜平靜地開始述說,那久遠年代發生的事,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我在你們這樣小的時候,既不聰明,也談不上可愛,因此,在長輩當中,沒有誰喜歡我。當我在孤獨和苦悶時,經常獨自一人來到這里,思索著自己暗淡的未來。有一天,我的頭腦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那臉譜門后面據說是神龜氏偉大的冒險家們靈魂的宿原,如果我能從那里進去,一定會有驚奇的發現,至少能看到老神龜們的靈魂,也許它們能改變我的一生。于是那天,我就順著這些石階一直往上爬。當我到達臉譜的面前時,我驚訝地看見它正對著我微笑,它的嘴裂開著。當時我已經忘記了什么叫害怕,大膽地從它裂開的嘴里往里面鉆。起先是一片黑暗。當我摸索著往里邊走時,看到在高高的祭臺之上,放著一塊發著青銅色光芒的石頭。我好奇地爬近它,發現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刻著許多古怪的文字。那是什么呢?疑惑的我正想上前觸摸,忽然間黑暗中一個嚴厲的聲音嚇出了我一身冷汗:

  ‘勇敢的孩子,你能告訴我們你是誰嗎?’

  我驚慌地抬起頭,看見壁上面的一個龜背在說話,那龜背有眼睛有嘴巴。在它的兩旁,還有許多同樣的龜背在注視著我。

  ‘我叫洛書。’我惶恐地回答。

  ‘噢!洛書,多好聽的名字!那么你能告訴我們你來這里做什么嗎?’那龜背又問。

  ‘我只是想看看祖先們的靈魂是什么樣子的。’我說了實話。

  龜背們聽了都哈哈大笑,然后又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過了一會,中間的那個龜背又說:

  ‘孩子,恐怕你要失望了,靈魂是看不到摸不著的,只有它們的聲音是可以聽到的。’

  ‘那我可以聽到它們的聲音嗎?’我問。

  ‘你以為你現在是在和誰說話呢?’中間的那個龜背說,‘既然你有勇氣來,那么孩子,我就實話對你說吧,我們是神龜氏遠古時代的祖先,你可以稱我們老神龜。但我們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久很久了,只剩不滅的靈魂,幸蒙原始神龜的召喚,伏在我們的遺骸上,以守護這本天書。’

  “天書?你是指這塊石頭嗎?’我感到更加詫異了,它看起來并不像一本書呀。

  ‘是的,孩子,就是它。’中間那個龜背無比珍愛地看著那塊石頭說,‘你要明白,它絕不是一塊普通的石頭,它上面的文字是很久以前神在創造這個世界時寫下的,它記載著這世界所有的奧秘,包括人們已經知道的和還不知道的,記住的和被遺忘的。它是所有生命智慧的源泉,誰要是看懂了它,就再也不會有人生的煩惱和塵世的困惑,因為他可以知道過去發生和未來將要發生的所有的事,就憑這一點,再加上他本身所固有的正義的品格——如果有的話,他可以做天神們一直都在做的事情。’

  ‘如果他還有一點智慧的話,他就可以和天神一樣偉大了。’它旁邊的一個龜背插嘴道。

  ‘那也就是我們所希望的啊!’另一個也跟著說。

  ‘那誰會看的懂它呢?’我冒昧問道。

  ‘很遺憾,沒有人。’中間的那個龜背說,‘但我們聽說,東方有一個智慧的人類氏族叫伏羲氏,他們的首領有仁德,為天神所器重。我們猜想,他一定有辦法看懂天書的,而且我們也相信,天書在他的手里,一定會成為天下蒼生的福址的。

  ‘你們要把天書送給他嗎?’我問。

  ‘這要看有沒有人愿意去冒險,背著天書到遙遠的東方去。’中間的那個龜背看我說,‘洛書,你看起來是一個勇敢善良的孩子,我們都相信你,你愿意背著天書到東方去嗎?’

  這對我來說雖然很突然,但我并沒有想到要拒絕,相反,我覺得這件事是我一直等待要做的,我早想離開這里,到外面尋找自身的價值,于是便欣然答應了。它們很高興,給了我許多祝福。在我背著天書將要出發去東方時,它們又叮囑我說:

  ‘你要沿著洛水而下,三年后便可到達伏羲氏的都城——宛丘,將天書交給伏羲王。一定要提醒他,天書不能落在邪惡之人的手里。’

  當晚,趁著黑夜,我背著天書,離開了龜背城。在洛水里,我歷經磨難,三年后,終于到了宛丘。在伏羲王的宮殿里,這位偉大的君王舉行了盛大的禮儀迎接天書的到來,并用自己的鮮血祭示了上蒼,以示對天書的重視。他叫我留在他的身旁,以見證他從天書那里贏得的榮耀。我至今還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看懂天書,我所知道的是,從那以后,天地間沒有了他不知道的秘密,也沒有了他不會做的事。依靠天書,他劃出了八卦,創建了文字,發明了音樂,制定了歷法,并把這些傳授給了他的人民,使他們的生活更加安樂富足,他的部族也更加強大了,來歸順他的氏族也越來越多,最后達八百之眾。可是,這天底下如果還有貪婪的人,世上的事就不會有圓滿的結局,誰會想到,即使像伏羲王這樣偉大的君王,有朝一日,也會遭上蒼懲罰,淪為惡人追殺的對象啊。當時,北方的屠龍氏也正在強大,他們率先用金屬打造了兵器,用畜生的皮做成士兵的盔甲,用馴化的野馬充當士兵的坐騎,并慫恿他們到處劫殺掠奪,以增加他們的財富,壯大他們的勢力。更為可惡的是,他們狂妄的首領屠龍王竟然聽信他巫師的讒言,用龍獸的肝臟煉成補藥,供他和他所寵愛的人食用,以求長生不老。要知道,龍獸可是天神最珍愛的神獸,是天底下最神圣的動物。屠龍氏這種大逆不道的罪行本該受到懲罰,但作為上蒼之手的伏羲王卻因憐惜人民的生命,而一再無視天神的召喚。當北方諸王勸說他出兵討伐屠龍氏,匡扶正道,解救龍獸于瀕臨滅絕的境地時。他卻說:

  ‘屠龍氏這樣胡來,自有上天來懲治他們,上天現在沒有懲治他們,說明他們滅亡的時間還沒有到,既然這樣,我又有什么理由讓我的人民去流血呢?’

  當他一百一十歲的時候,有一條神龍帶著遍體的鱗傷出現在他的宮殿上,它血肉斑駁的后背上精細的刻畫著天下大地的圖形,它向伏羲王哭述道:

  ‘我是神龍氏的后代,自黃河來,屠龍氏殺害了我的家人,希望眾王之王為我報仇。’

  伏羲王先是叫神醫為小神龍療傷,然后又把它留在身邊,并給它取名叫河圖。但他還是沒有出兵攻打屠龍氏,而是不停地向上天祈禱道:

  ‘我不能用人民的生命來為神龍氏一家報仇,希望上天能夠用另一種更加妥當的方式來懲罰屠龍氏,使他們改過自新。’

  小神龍的出現,是上蒼的最后一次召喚,但伏羲王還是錯過了。這之后,屠龍氏更加猖狂。第二年,他們消滅了北方的幾個部族,開始把目光投到中原。又過了一年,天不降雨,黃河枯竭,田中作物顆粒無收,中原陷入了一片饑荒之中。趁此機會,屠龍氏攻到了宛丘。伏羲王被迫率兵應戰,但終因糧草匱乏,兵器拙劣,最后大敗。屠龍氏在宛丘城大肆搜索,企圖要將伏羲氏一族趕盡殺絕。伏羲王本想與宛丘城同歸于盡,但在大臣們苦苦勸說下,他才攜帶家小,向西邊逃亡了。隨同他們的有忠心耿耿的老臣柏皇、主西方事的昆龍、我、還有河圖,我們都自以為對西邊的地理比較了解。一小撮士兵也跟隨著我們,以保護我們在路上的安全。但即使這樣,我們在途中還是遭到了屠龍氏的襲擊,大部分人都死了,只有伏羲王和他的妻子、妹妹,再加上柏皇、河圖和我總共是六人僥幸逃脫。之后,我們在往西的路上走了三個月,到了西王母國,那里的人們尤其是他們的國王仰慕伏羲王的名聲,熱情地接待了我們,并讓我們住最好的山洞。可是,幾天后,王后卻不幸病倒了。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使伏羲王身心疲憊,近乎崩潰。一天夜里,他把我叫到榻前,對我說:

  ‘你不辭勞苦,千里迢迢送來天書,而我卻因為逃命的緣故,將它遺忘在宛丘都城的地室里,我的慚愧猶如我的屈辱,天底下再沒什么事情比這更甚了。如今,我只能希望天書不要落入屠龍氏的手中,這樣,我和天下人的災難才會有終止的那一天。我的災難是上蒼對我的懲罰,因我的請求,上蒼將仁慈而慷慨地給我伏羲氏最后一次機會,在天神和我的靈魂的共同關注下,許多年以后,我的一個后代將從昆侖北麓走來,感受我的痛苦,如果他能通過重重考驗,那么他將繼承我的事業。因此,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再為我做一件事。’我拼命地點頭,作為他所信任的朋友,我當然愿意為這位偉大的君王誓死效力,更何況他是在危難之中。伏羲王接著說;‘你暫且回到洛海,等見到一個手拿我的神杖的人經過洛海時,你要對他講起我的故事,并帶他去鳳凰坡,在那里,神的使者鳳凰將給他神的旨意。’他從口中吐出一顆明晃晃的夜明珠,也就是眼前的這顆,交給我說:‘如今,我用不著它了,你將它吞下吧,它能從太陽那里給你帶來能量,讓你的生命不會停止。’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答應了他。當我含著眼淚,依依不舍地拜離他時,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他具有永恒魔力的祝福;

  ‘以日月為證,如果我伏羲氏的血脈能夠延續,將永世不負于你神龜氏。’”

  老烏龜說到這里,便跟不上氣了,阿都•旺讓它歇著。“以日月為證,我伏羲氏家族將永世不負于你神龜氏!”他重復著它最后的一句話,也正是伏羲王對它最后的祝福,他想他會履行這個諾言的。

  “可是,木藏子呀!我恐怕將有負于伏羲王的重托啊。自從龜背城沉入地下后,因為見不到陽光,這顆夜明珠給我的能量越來越少了。這些年來,我強留著最后一口氣,就是為了等你啊。可如今,這口氣只能用來告訴你這些事了。”老烏龜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阿都•旺看著老烏龜如此盡心盡力地為著伏羲王家族,早已對自己的姍姍來遲感到慚愧,哪里還忍心讓它再跟著自己去受罪。

  “洛書,你受苦了!你在這里好好靜養,剩下的事由我們來做。”他說。

  “木藏子,不能帶你去鳳凰坡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但我相信,沒有我,還會有人帶你去的。”老烏龜頓了頓,又接著說“如果我不是在枉測伏羲王的智慧,那么在你們去鳳凰坡的路上,將遇上河圖,甚至還有柏皇,他們肩負著與我一樣的使命。”

  “可是,過了這么久了,你能肯定他們還活著嗎?”阿都•旺說。

  “孩子啊!你要相信伏羲王時代,是神在世間游走的時代,沒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洛書的眼神和語氣里充滿了對那個時代的深深眷戀。它迷戀的神情使阿都•旺也不由受到感染,他已經從前邊的蟾蜍女巫、神蛛世族和眼前的洛書身上感受到那遙遠的年代不似現在這般沉悶,到處充滿著罪惡和苦難,相反,在那個奇妙的年代里,奇跡、魔力和傳奇在神人共存的同片天空底下,就像清風明月般尋常。那時的人們都信守天神制定的法則,本著善良的原則行事,任何違背天理的事都將得到神的懲罰,而只有善良誠樸的人才能得到神的特別眷顧。這種像嬰兒的心靈般純真的年代直到屠龍氏侵入中原,伏羲王被迫流亡之后才宣告結束。如今,作為被伏羲王寄于深深厚望的他的后人,他能帶領大家回到那種生活中來嗎?

  正當阿都•旺分神的時候,老洛書接著說道:“木藏子呀!對于未來,你不要猶豫,你要相信天神并沒有完全背棄你們伏羲氏,他們只是在考驗你們。”

  “我明白,我不會讓他們失望的。”阿都•旺說。

  “好!好啊!這樣我就可以安心地去了。”老洛書已經沒有力氣激動了。接著,它又說,“這夜明珠是你祖先對我寄予厚望的見證,我已經沒有資格再承受這份榮譽了,你把它吞下吧,它需要你,你也需要它。”

  “不,我不能,它應該永遠的屬于你,以紀念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阿都•旺說。

  “它應該屬于真正需要它的人!如果你們的友誼使你們不分彼此的話,那就應該是你們大家。來吧,孩子們,讓我們來共同承受伏羲氏慷慨的賜予吧!但愿它能見證大漠的覺醒。”老烏龜說著,便深情地撫摩著這顆伴隨了它大半輩子的夜明珠,眼里噙著淚水也飽含期待。

  孩子們看著已經漸漸失去光澤的夜明珠在黑暗中顯得那樣的無助,猶如老洛書的眼睛一樣充滿企盼在他們面前閃動,都不由地朝它凝視。忽然,那夜明珠又開始發光了,越來越亮,最后竟燃燒成一道火焰,照進他們的眼睛里,使他們感受到一種神奇的力量在身上復活。在他們眨眼的工夫,夜明珠卻帶著光和熱,消失在黑暗之中。也正是在這一瞬間,老洛書也隨著夜明珠最后的光芒,一同消失了。

  孩子們知道,夜明珠的力量已轉移到他們身上,而老烏龜是徹徹底底地走了,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在它們留下的那個空蕩蕩的角落里,大家都很傷心,也很失落,但又都很平靜。阿都•旺在內心深處再次感謝老洛書為伏羲氏所做的一切,并默默祝福它的靈魂會有一個好的歸宿。只有洛奇在低聲啜泣,一想起從今往后,在龜背城堡里再沒有一個朋友了,它怎么能不傷心流淚呢!

  正當大家安慰小烏龜時,臉譜門那邊傳來了老洛書的聲音:“阿奇,感謝你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今天我把我的故事全部給你講完了,我想從今往后,你也應該學著講你自己的故事了啊。”洛奇猛地抬頭,恍惚中像是看到老洛書已經在它生命道路迷茫的前方點起了一盞燈,照耀著它光明的前程。“來吧,我們也去臉譜門后面去看一下。”它不再悲傷了,不管大家愿不愿意,就自各爬上了石階,頭也不回地朝臉譜門爬去。孩子們覺得這樣做可能會打擾老神龜們的靈魂,但探索的渴望很快讓他們沒了這些顧忌,便也跟著它延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上爬。

  越是接近臉譜門,孩子們的心里越是發毛。他們想如果這門真是一個人的一張臉,那么顯然這個人并不歡迎他們的照訪。即使這樣,他們也想不出它是哪里來的那樣大的怒氣,似乎要把他們一口吞下才會舒心。

  可是已經站在臉譜門面前的洛奇并不慌張,反而興致沖沖地和它套近乎。為了逗它笑,它還跟它講了在它身邊發生的許多可笑的事。然而,臉譜門似乎不吃這一套,不管烏龜怎樣努力,它回報給它的都只是怒目猙獰。洛奇顯然缺少喜劇天賦,它使盡了渾身解數,也沒能讓對方喜笑顏開,最后只得轉為哀求,低聲下氣裝可憐,甚至還說起了神龜氏在大漠兄弟面前的面子問題。沒到到臉譜門愈加猙獰了,面色尤其難看。洛奇開始感到沮喪,但并不氣餒。它把洛書搬了出來,說是洛書叫它來的,那兇神惡煞的臉漲得通紅,眼里直冒火,像是要吃人。洛書失望了,它想它是沒有洛書那樣的運氣了,便垂頭喪氣地底下頭,悵然嘆息:“其實我只是想看看我的祖先神龜們的靈魂,我知道這不可能,但如果能聽到他們的聲音,我也就滿足了。”

  這時,臉譜門后面忽然有了動靜,象冰雪融化時發出的滋滋聲。洛奇抬起頭,驚喜地發現那門笑了,它的眼睛笑成一條縫,嘴吧裂成一輪新月,顯得既可愛又親切,就像一位慈祥和氣的老爺爺。這可把洛奇樂壞了,它激動地朝孩子們喊道:

  “噢!它笑了,你們看,它笑了!快來呀!咱們也可以進去的!”

  “洛奇,你能肯定它也歡迎我們嗎?洛奇。”阿都•旺猶豫地說。

  “那當然,你看它笑得多開心,它才不會把你們當外人看呢。”洛奇毋庸說相信臉譜門,不如說是相信伏羲氏在大漠中的名望。

  大家聽它這么說,就都打消了心頭的顧慮,興高采烈地來到臉譜門前面,尾隨著烏龜,一個接一個地往臉譜張開的嘴里鉆。

  正如老洛書所描述了,這里面是一片漆黑。孩子們在黑暗中摸索著,希望能看到意想不到的光亮,或者也像洛書一樣,聽到原始神龜的聲音,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在天書被帶走后,老神龜們的靈魂還留在這里邊。可是,不管他們心存怎樣的企盼,等待他們仍只是無盡的黑暗和靜謐。在伙伴們心灰意懶時,阿都•旺卻堅定地說,此次造訪絕不會沒有結果,因為既然洞穴的守護者一直盡心盡力地守護著它,而這次卻讓他們進來,那么就沒有道理讓他們兩手空空出去。看見他這樣自信,大家當然也沒有理由打退堂鼓。

  兩只發光的綠眼睛在前面一閃一閃,把大家嚇做一團。“小心,前面有臺階!”那綠眼睛忽然說話了,原來是貝貝,大家這才知道,它有一雙令人羨慕的夜視眼。

  “你這個小胖子,想嚇死我們呀!”游離子嗔怪道。

  “哪敢啦,我是怕你們栽倒。”貝貝說。

  “貝貝,你看到祭臺了嗎?”阿都•旺問。

  “如果臺階上面那個也算祭臺,我想我看到了。”貝貝回答。

  “它很高嗎?”阿都•旺又問。

  “高!哦,我望了都有點頭暈。”貝貝說。

  “太好了,我們就到那上面去。”洛奇說。

  “可是這臺階很窄,我可不敢保證你們上去時不會從上面掉下來。”貝貝說。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讓你們看見的。”

  阿都•旺也不再怕火光會攪擾神龜們靈魂的安寧,燃起了胡楊神火。當整個洞穴被照亮后,大家看到的除了臺階還是臺階。他們爬上臺階,走了一半,阿都•旺把火舉高,看見臺階上方一尊光怪陸離的石鼎露了出來。他們斷定,那就是老洛書所說的祭臺。他們都很興奮,不由喧囔起來。阿都•旺提醒道,這里是老神龜們靈魂休息的神圣之所,不可大肆喧鬧。

  于是,他們小心謹慎地繼續攀爬。臺階又高又陡,他們爬起來顯得很吃力,好一會兒,才到達上面的平臺。然而這里與他們想象中的相去甚遠,這里的墻上并沒有老神龜的遺骸及它們的靈魂停留過的任何痕跡,唯一跟老洛書所描繪的相吻合的是平臺中央的那塊石頭祭臺,那上面有一處凹進去的痕跡,這顯示曾經有一塊正方形的重物在那里長久地放置著。

  “這坑應該就是天書留下的坑痕吧!”阿都•旺用手觸摸著坑痕,揣測說,“也許自打天書去了東方之后,神龜們的靈魂也去了他們真正該去的地方。”他心中有些失落,但他又不敢肯定或者說不希望是這樣,便問烏龜:“洛奇,你說呢?”他希望烏龜能有樂觀的解釋。

  “也許他們還在這里,只是我們看不到。”洛奇說。如今這里已是物是人非,看著這個布滿灰塵的祭臺,它的心中也不免一陣悲涼。

  “要我說,咱們還是再四處找找,說不定老神龜們在這個地方呆膩了,換到別處去了。”游離子說。

  “我也不喜歡一直呆在一個地方,更何況這里又黑又靜。”可可奇說。

  “那好,咱們再四處找找。”阿都•旺說。

  于是,大家又往別處找開了,只希望能找到老神蛛們有意或者無意間留下的能夠打開另一個神秘世界之門的鑰匙,哪怕是一點點能夠證明這個神秘世界存在的蛛絲馬跡也好。可他們終究一無所獲。然而,正當他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貼墻而行的可可奇卻在無意間發覺墻壁后面有聲音。他仔細聽了一會,喊道:

  “噢,你們快過來!這墻里邊好像有聲音,有人在說話。”

  大家都把耳朵貼在墻壁上,認真聽著。過了一會兒,貝貝先說話了:“嗨!你們聽吧!我耳朵不好,只聽見自己的肚子在咕噥咕噥地叫。”接著,游離子也退出了,它說它也只聽見自己的心跳。再接著,連最先說里面有聲音的可可奇也放棄了,他說,剛才可能是自己神經錯亂。到最后,只剩阿都•旺和洛奇仍一本正經地把耳朵貼在那里,他們確實感覺到墻壁后面有聲音,而且可以肯定,這聲音不止是一人發出的。為了聽得更清楚,他們試著不去理睬伙伴們的反應,并驅走各自心頭的雜念,結果他們聽出了下面的一段對話:

  “大地神龜,你剛才說洛書也要來神龜原,這個消息可靠嗎?”

  “應該不會錯吧,高山神龜,我剛才到冰河去,看見那里的冰正在融化,你們應該知道,冰川紀的冰河只有在有新的神龜要來時才會融化,這樣新來的神龜才可以順著它到達神龜原。你們想,這個新來的除了洛書,還有誰呢?”

  “是啊!除了洛書,還有誰呢!這真是令人激動,冰川紀的冰河在封凍的幾千年后,終于又等來了新的神龜。”

  “這是我們期待已久的一天啊!等一下當我們聽到大地裂開的聲音時,我們就到老渡口去迎接我們最可愛的兄弟吧!”

  “對,咱們能搞個小小的儀式,歡迎它的加入。”

  聽到這里,洛奇激動地快要哭了:

  “祖先的神龜原——洛書終于能去那里了!哦,但愿有一天我也能去,不!我現在就要去,這是個QB5難逢的好機會,我不想錯過,我想你們一定也不想錯過,咱們一起去吧。”

  “神龜原是什么地方?”大伙都迷惑不解。

  “可能是另一個世界,或者是陰極吧,先不管它,去了就知道了。”洛奇說。

  “可是洛奇,你肯定我們也能去到那里?”阿都•旺問。

  “放心吧,我聽洛書說過,只要有人的心像白云一樣潔白,就能和祖先的靈魂在一起。洛書能,我想我也能,你們也一樣。”洛奇說。

  “噢!我敢打賭,那種感覺肯定妙不可言。”游離子說。

  “當然不會差。那咱們去么?”可可奇問。

  “我是想去,你們呢?”游離子問大家。

  “就是不知道怎么去。”阿都•旺說。

  “過會石壁會裂開,咱們可以跟隨著洛書的靈魂,從裂縫中穿過。”洛奇很有把握地說。

  “你瘋了嗎!洛書的靈魂在哪里?我們怎么能看得見呢?”貝貝說。

  “你就等著瞧吧!”洛奇說。

  果然,他們的爭論剛剛結束,大地就開始劇烈地搖晃。隨著轟隆隆的一聲巨響,面前的石壁中間緩緩裂開了一條縫,一條深不見底的谷隙出現在石壁里面。谷隙里吹出一股股逼人的寒氣,使人仿佛回到了冬天。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孩子們還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因為知道留給他們穿越的時間不多,洛奇也顧不得向驚愕中的伙伴們多解釋什么,只朝他們喊道:“來吧,朋友們,只有去了神龜原,你們才算真正來到龜背城。”

  阿都•旺最先清醒過來:“是啊,只有去了神龜原,咱們才不虛此行!”

  “如果不去,一定會后悔的。”可可奇說。

  “我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游離子說。

  “你們可別想把我丟下。”貝貝說。

  于是,阿都•旺和洛奇前腳邁進裂縫,他們后腳也跟了進去。舉著隧火氏之火跑在前面的阿都•旺一邊跑一邊提醒大家說:

  “要快點,在洛書的靈魂經過這里之前,咱們也必須經過。”

  “否則的話,噗一聲,變成肉漿!”游離子又在制造恐怖氣氛,盡管他并沒有惡意,但孩子們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象著如果真被夾成肉餡會是什么感覺,噢!那真是太丟臉了。于是,他們都加快腳步,希望能盡快跑出這種可怕的想象。

  前方有寒流不斷襲來,而且越往前跑,越能感受到這股寒流帶來的寒冷。幸好有胡楊神火在頭頂燃燒,才不至于使他們凍僵在那里。路越走越寬廣,谷隙漸漸變成了一條幽深的峽谷。這峽谷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卻在不斷地變窄。這種變化只有眼睛長在臉蛋子兩邊而且貼近地面爬行的洛奇才能感覺得到。它敦促大家快跑,自己也拉長了腿,拼命狂奔。直到來到一條河流邊,這條河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冰河了。”洛奇說。

  “這么說咱們只要順著這條河漂流,就能到達神龜原了。”阿都•旺說。

  “漂流?這倒挺好玩,不過我們好象都不會游泳耶。”游離子說。

  這確實是個問題,他們中除了貝貝,剩下幾個都在旱地里長大,幾乎連真正的河水都沒有見過,更別說學會游泳了。

  “噢!咱們肯定要被淹死的,為什么不想別的辦法呢?”可可奇說。

  “是啊,只有水妖才游泳,咱們最好跟它們劃清界線。”游離子總能想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理由抵制他不會做的事。

  阿都•旺陷入了沉思,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貝貝身上。貝貝知道他想說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伙伴們處在這樣的危難時刻,自己作為這里唯一的水族精怪,也該挺身而出了。

  “好吧,好吧,我變回蛇,馱你們過去,可你們可別說我是水妖。”他說。

  “哈!你會變成蛇?那敢情好,你快變給我們看看!”游離子似乎不相信。

  “我敢打賭,它在吹牛。”可可奇也不相信。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貝貝,你就別磨蹭了。”阿都•旺鼓勵貝貝說。

  “我只希望不會嚇著你們。”貝貝說著,就轉過身,把全身脫得光溜溜,然后在伙伴們怪異的目光的注視下,扭扭捏捏地跳入水中。不一會兒,一條大蛇浮了出來,模樣挺嚇人,但孩子們知道那是他們的貝貝變成了,于是,驚喜多于恐懼,都爭著往蛇的背上坐。阿都•旺拾起貝貝的衣服,最后一個坐上去。

  自此,他們的足跡又深入到了一個古老而又新鮮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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