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碗 王鈺來歷之謎
要極力渲染兩國之間的世仇,把西夏人歷年來是們,怎么殺我們的同胞,搶我們的財產(chǎn)都說個清楚。全/本\小/說\網(wǎng)你別用我這白話,要整得文縐縐的。”王鈺書房內(nèi),他正圍著紅秀四處打轉(zhuǎn)。知道他在干什么嗎?他在讓紅秀替他寫《出師表》,諸葛亮不是寫過一道舉世聞名的出師表么?咱也來一個。
紅秀執(zhí)著毛筆,半天下不去,想來想去,西夏是歷來仇視大宋,可還談不上欺負(fù)吧?兩國交戰(zhàn),各有勝敗,不像對遼國作戰(zhàn)那樣,屢戰(zhàn)屢敗。而且名義上,夏王還放棄了皇帝尊號。
“王爺,這有些不妥吧,黨項人可從來沒到欺負(fù)咱們的份上。”紅秀頗覺為難。
“沒有?靠,果然頭發(fā)長見識短,西夏是個小國吧,可原來咱們還得送他歲幣,這不是欺負(fù)是什么?你別管有沒有,我怎么說你就怎么寫,不說得狠點,那些個老臣又得說什么兵者,兇器也,圣人不得已方才用之。”王鈺白了她一眼,強(qiáng)詞奪理道。紅秀無奈,只得照著他的意思寫。
“自太宗皇帝起,黨項累次犯邊,殺我百姓,劫我珍寶,其罪行罄繡難書。想黨項本漢室家奴,唐時,仰中華鼻息,賜姓為李。然其禽獸之心,不能久養(yǎng),以為強(qiáng)宋不能臣也,今天下大定,兵甲已足,臣王鈺當(dāng)獎率三軍,西征黨項,死而后已,攘除奸兇,興復(fù)宋室。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
寫完之后,王鈺捧起來,看了又看,連聲稱贊道:“行啊,紅秀。不錯不錯,跟著王妃也學(xué)得滿肚子墨水。”
紅秀被他夸獎幾句,很是自得,正洋洋得意時,王忠扣了扣房門,稟報道:“王爺,吏部尚書李綱大人求見。”
“李綱來了?你直接把他領(lǐng)書房來吧。”王鈺仍舊看著《出師表》,隨口說道。紅秀見王鈺有客,便欲辭去,王鈺卻是一把拉住。滿臉堆笑道:“紅秀,本王聽說,這王府里上上下下現(xiàn)在都是你在打點?”
“婢子受王妃信任,權(quán)且處理一些雜務(wù),說不上打點。”紅秀笑道。
“喲,還謙虛起來了,你這丫頭向來聰明。好好干吧,本王不會虧待你的。”王鈺的笑容總讓紅秀感覺不對勁兒,應(yīng)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向外走去。不料,王鈺伸手就在她那渾圓的**上重重拍了一把,又脆又響。
紅秀嚇得幾乎跳了下來。失聲叫道:“王爺,你……”話未說完。臉倒紅成一片,緊咬嘴唇,含羞步出了書房。王鈺在背后哈哈大笑,為自己的惡作劇感到十分滿意。其實童素顏曾經(jīng)在王鈺面前暗示過,她與紅秀情同姐妹,而且自己雙目失明,名義是女主人,卻是不太方便打理家務(wù),多承紅秀不辭勞苦。想讓王鈺找個機(jī)會收了她作偏房。
紅秀與王鈺,也算得上患難與共,當(dāng)年出使遼國的時候,她幾乎陷于亂軍之中。當(dāng)時王鈺很不厚道,自己逃了,倒把人家給忘了,雖然過去這么多年,每當(dāng)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內(nèi)疚,把她收作偏房也好。總不能讓人家一個水靈靈的俏姑娘終老在奴婢地身份上吧?
“下官李綱,拜見王爺。”李綱大步踏入書房。躬身一揖。
“李大人,別客氣,坐坐坐。”王鈺指著椅子,讓李綱坐下。自有下人奉上茶水,寒暄已畢,李綱也不拐彎抹角,直入正題:“王爺,下官聽聞,您有意討伐西夏,不知確有此事否?”
這事恐怕在朝堂內(nèi)外已經(jīng)傳遍了,也沒有什么好隱瞞的,王鈺坦誠的說道:“不錯,眼下兵精糧足,財力充沛,此時不征伐西夏,更待何時?”
李綱確認(rèn)此事后,不假思索,直截了當(dāng)?shù)姆磳Φ溃骸八∠鹿偬仆唬耸氯f萬不可!若此時輕啟戰(zhàn)端,無異于禍國害民!”這個李綱啊,什么都好,能力也出眾,可就是這一張嘴少個把門兒的,想什么說什么,不分場合不分時機(jī)。一句話出口,就把王鈺往南墻上頂,搞得王鈺老大的不痛快。
“那李大人倒說說看,我怎么個禍國害民法了?”王鈺的口氣頗為不悅。
李綱充耳不聞,視若無睹:“王爺,眼下新法推行順利,百業(yè)興旺,正是發(fā)展國力的大好時機(jī)。戰(zhàn)爭,對國力的消耗是巨大的。這兩年,無論軍備,財政,朝廷是比從前好過了一些,但今年王爺您已經(jīng)在東北和江南打了兩場大仗,國庫空虛,此時正應(yīng)該休養(yǎng)生息,積蓄力量,豈再開殺戒?”
李綱地話,倒是在理,可王鈺卻冷哼一聲,不屑的說道:“西夏倚若天險的橫山,天都山已盡在我手,整個腹地都暴露在我軍鐵蹄之下,打西夏,不過是摧枯拉巧,狂風(fēng)掃落葉一般,又何足慮?”
李綱是個文臣,對軍事不太了解,只能從政治角度加以闡述:“王爺,神宗朝時,五路大軍討伐西夏,雖則奪取了天都山,燒毀李元昊行宮,卻沒有取得勝利。從那之后,兩國陷入拉戰(zhàn),消耗驚人,西北大多百姓,對當(dāng)時的慘狀現(xiàn)在依然記憶猶新。十室九空,千里無人,王爺,下官不反對開疆辟土,振興中華,但您是不是也應(yīng)該考慮一下……”
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王鈺愣是半個字也沒有聽進(jìn)去,雙眼一翻:“考慮什么?成大事不拘小節(jié),如果凡事都像你這樣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也干不成了。這件事情,本王已經(jīng)決定了,明日早朝,便上《出師表》,討伐西夏。”
李綱一聽,急了,霍然起身道:“王爺若不聽逆耳忠言,到時必將悔之晚矣!”
王鈺脾氣更大,一掌拍在茶幾上,厲聲喝道:“大膽!怎么說話的!你是吏部尚書,就管好你吏部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情,少操心!”
見王鈺發(fā)怒,李綱仍舊不知進(jìn)退,針鋒相對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便凡天下人,皆能上書言事,況我朝廷重臣,為何不得議論?王爺主持朝政,需知廣開言路,兼聽則明,偏
!卻如此不明事理,叫人好生失望!”
呆了半晌,沒想到這個書呆子還真不是怕事地主兒,敢跟我頂著干。一怔之后。王鈺勃然大怒道:“本王主持朝政,何需你來饒舌!來人!送客!”房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下人奔入書房,對李綱說道:“大人,請。”
見丞相不聽忠言,一意孤行,李綱痛心疾首,跺腳嘆道:“言路不通!大禍不遠(yuǎn)矣!”說罷。怒氣沖沖走出書房,剛轉(zhuǎn)過走廊,便遇到相向而行童素顏,李綱慌忙拜道:“下官李綱,見過王妃。”
童素顏側(cè)耳一聽:“是新任的吏部李大人吧?怎么了,聽你這口氣……”
“唉。王爺一意孤行,欲發(fā)兵伐夏。下官苦勸不聽,這才……罷了罷了,下官告辭!”李綱嘆息著搖了搖頭,拜辭而去。童素顏眉頭一皺,隨即在丫頭地攙扶下向王鈺書房走去。
“官人。”童素顏扶著門踏入書房。
“啪!”什么東西摔在地上,隨后便聽見王鈺憤怒的聲音響起:“總有一天本王要殺了這倔老頭子!”童素顏被王鈺這句話嚇得嬌軀一顫,王鈺可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可以想像得到,方才李綱在這書房里,一定跟王鈺起了很大地爭執(zhí)。
“紅秀。收拾一下。”童素顏小聲吩咐道,雙手一熱,知道王鈺握住了自己的手,嫣然一笑,溫柔說道:“官人何必生這么大地氣?難道是因為征討西夏的事情么?”
王鈺似乎還沒有氣過,悶聲嘟囓道:“嗯,這家伙倔得不行,好像全天下就他一個人是對的。”說完,扶著妻子坐了下來。
“王爺,不管李大人說得對不對。但總歸是出于公心,而不是私怨。即便觸犯了丞相的虎威,你也不應(yīng)該說那樣的話。李大人是國家棟梁,朝廷重臣,豈能因言而獲罪。如果這樣,以后誰還敢說真話?”童素顏好言勸道,因為她知道,王鈺雖然性子烈,可卻是個聽得進(jìn)去意見地人,只要他認(rèn)為你說的話有道理,就從來不會怕丟面子。
可這一次,童素顏似乎想錯了,王鈺不但沒有認(rèn)同她的話,反倒是放開了她的手:“素顏啊,你來有什么事么?”
這句貌似平常地話,卻讓童素顏心中一沉,王爺這是怎么了?怎么最近好像換了一個似的?以前那個從諫如流,虛心進(jìn)取的王鈺哪里去了?對待自己尚且如此,更不用說其他朝中大臣,這可是一個危險地信號。
“王爺,為妻是為了你好,不想王爺你……”童素顏只當(dāng)他是氣昏了頭,才說出那樣的話來,她堅信,她的丈夫不會是殘酷少恩,剛愎自用的人。
“我問你過來有事么?”王鈺的聲音提高了不少。
童素顏神情為之黯然,低頭說道:“明日是父親大壽,我想回去一趟,向父親大人拜壽,不知道王爺是不是……”
“岳父大人最近對我很不滿,我去了也得碰一鼻子灰,算了吧。你代表我向老大人拜壽就是了。沒有其他事的話,下去吧,我還有事情要處理。”王鈺說完,也不管童素顏,徑直坐回了書案之前,處理起公務(wù)來。
“那,那……”本來還有什么話想說,可嘴唇動了幾次,卻無從說起。童素顏暗嘆一聲,離開了書房。她方一踏出門去,王鈺就抬起頭來,臉上,滿是愧疚地神情。
翌日,童貫生辰,他身為樞密使,掌全**務(wù),本是位高權(quán)重。以前,每年生辰,童貫都是高朋滿座,賓客云集。可今年卻有些不同,童樞密與小王相爺不合,此事早就傳遍朝野,京中同僚多數(shù)明哲保身,只送來禮品,卻未曾出席。是以,童府顯得冷清了許多。
幾名下人正在院里張羅著張燈結(jié)彩,可客人沒幾個,張羅這些又有什么用呢?正廳上,偌大地一個壽字分外醒目,案上擺滿了果品壽桃。三五個童貫地門生故吏,聚在廳上小聲談?wù)撌裁粗?br />
“小姐回府了。”有丫頭驚喜地叫了一聲。童素顏雖然出嫁,但童府下人仍舊沿用原來的稱呼。童素顏未出閣時,對下人頗為寬厚,很得人心。
與紅秀踏進(jìn)府門,雖然目不能視,可她仍舊感覺得到童府的冷清。唉,最難的其實不是丈夫或者父親,而是自己。作為妻子和女兒,偏向哪一邊,似乎都對,也都不對。在廳上與諸位大人見過禮后。童素顏與紅秀直入后堂。
詢問下人得知,老爺在后花園那所以前自己經(jīng)常彈琴地亭子里面。
花園中,涼亭里,一身錦服的童貫拄著拐杖,正出神的望著亭下湖里的魚兒,以至于童素顏來到他地身后,也沒有察覺。
“女兒給爹請安。恭祝父親大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童素顏深深一福。
童貫轉(zhuǎn)過身來,見到女兒,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了些許笑容:“女兒回來了。”語氣蒼老,中氣不足。童素顏心細(xì)如發(fā),只聽到這么一句話。便潸然淚下。倒把童貫弄得沒了主意,苦笑道:“女兒啊,你到底是回來給為父祝壽,還是給為父哭……”
“父親!”童素顏急忙阻止他最后一個字出口,大喜的日子,說那種話恐怕不吉利。
童貫點了點頭,嘆道:“老了,腦子也不太靈光了。哎,別站著。坐吧。”父親二人在涼亭里面坐了下來。
童貫搶先問道:“王鈺對你好不好?”
“王爺很愛護(hù)女兒,請父親大人放心。女兒回家時,王爺一再囑咐,讓我代他向您致意,請您老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童素顏止住哭泣,抹去淚痕,小聲說道。
童貫聞言,輕哼道:“他還有這份心?恐怕早就忘了他當(dāng)初不過是個潑皮無賴,歷年來。若不是我從旁協(xié)助,他王鈺能有今天?現(xiàn)在翅膀硬了。翻臉不認(rèn)人了,哼哼……”
童素顏最怕聽到的,就是這種話,一時不知如何應(yīng)對,只能報之以沉默。父女二人半晌無言,各懷心事,良久
童貫問道:“聽說他最近張羅著要出兵西夏,有這回
“是的,官人他準(zhǔn)備出兵討伐西夏,要東起太原,西到蘭州,先搞一次什么實兵演練,女兒也不太清楚。”父親是樞密使,掌軍務(wù),他過問這件事情,也是情理之中的,是以童素顏沒有多想。
童貫聽罷,捋須沉吟,按說以王鈺向來地行事作風(fēng),他應(yīng)該不至在這個時候就急著出兵滅亡西夏吧?現(xiàn)在新的土地法剛剛頒布,國家各項事業(yè)蒸蒸日上,正處在黃金發(fā)展時期,萬一戰(zhàn)事不利,可對建設(shè)有很大的影響。
“他真的準(zhǔn)備這個時候出兵西夏?他手下那些文官武將沒有異議么?”童貫又問道。
“聽說將軍們倒是摩拳擦掌,準(zhǔn)備一展身手,可是朝中大臣多有反對者。昨天吏部李大人曾經(jīng)到過王府,極力反對,觸怒王爺。”童素顏如實回答道。
童貫聽到此處,似乎來了興趣,又追問道:“哦?怎么個觸怒法?”
問到這會兒,童素顏有些奇怪了,父親為何對這件事情如此感興趣,甚至連細(xì)節(jié)也不放過?但這些官場上地事情,不是她所能夠理解的,仔細(xì)回想了一下,便將昨天地事情詳細(xì)地告訴了童貫。
“他真說過遲早有一天要殺了李綱?氣在這樣?”童貫似乎還是將信將疑。
“是的,官人最近有些反常,似乎,不太聽得進(jìn)去不同意見了。”童素顏輕描談寫,并沒有將昨天王鈺對她的冷落講出來,她怕父親會替她擔(dān)心。
童貫聽完以后,坐在那邊久久無語,一味的出神,童素顏還叫幾聲,他方才答應(yīng)。此時,有童府下人在亭外稟報道:“老爺,客人們都齊了,請您出去。”
“哦,知道了。”童貫似乎還魂游天外,應(yīng)了一句,卻不見起身。半晌之后,對童素顏說道:“女兒,一家人不用客套,你心意盡到就行了,趕緊回王府去吧,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你現(xiàn)在是王家地人。”說罷,匆匆而去。
童素顏忽然感覺十分失落,這到底是怎么了?丈夫似乎對自己有些不滿。現(xiàn)在連父親也趕著自己回家去。這兩個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童府正廳上,童貫正襟危坐,接受眾人拜壽,今年的壽誕冷清了許多。賓客們也感覺有些尷尬,氣氛有些怪異,童貫處之泰然,拜壽完畢后,便擺開宴席。來地賓客里,多是他的門生故舊,這些人多年受童貫恩惠。許多還是得到了他地提拔,才能身居要職。是以,在如此敏感的時期,仍舊不愿避嫌。
“內(nèi)侍省都知李吉,李公公到!”門人一聲吆喝,眾人無不吃驚。李吉?他來干什么?
童貫也感覺有些意外,慌忙迎出廳去。只見黃衫小帽,手執(zhí)拂塵的李吉,帶著幾名宦官步入童府,童貫迎上,互相施禮。
“老壽星,奴才今兒來討杯酒吃。您不會介意吧?”李吉拱手笑道。
童貫哈哈大笑:“李公公說哪里話,您是稀客。老夫求之不得,請請請!”說著,便執(zhí)住李吉的手往里拖去。
“且慢,還是辦完公事再吃酒不遲。”李吉未動,朗聲笑道。童貫?zāi)樕蛔儯拢坷罴菍m內(nèi)的都知,他出行,多半是代表皇帝,莫非……
李吉側(cè)過身。從身后小太監(jiān)手中接過一樣?xùn)|西。廳下眾官見狀,以為出了什么變故,全都擁了出來,圍滿了院子。
“今日早樞密相公壽誕,陛下特御筆親書,賜下墨寶,為老大人祝壽!”李吉說罷,將那副卷軸展開,只見“柱國之臣”四個大字,龍飛鳳舞。雖與先帝字體相似,卻是只得其形。不得其神,遜色許多。
眾官一見,紛紛向童貫道喜,天子親賜墨寶為他祝壽,這是何等的尊寵!
童貫這才放下心來,跪拜于地,口稱謝主隆恩,接過墨寶,再三道謝。李吉笑道:“老大人勞苦功高,于國家社稷建樹頗多,滿朝文武,也只有您才能當(dāng)?shù)闷疬@四個字啊!”眾官聞言,紛紛附和,童貫喜氣洋洋,一掃先前的沉悶氣氛。
“公公,這圣上墨寶是小王……”李吉身后一名小太監(jiān),見他絕口不提這副天子墨寶是王鈺專門向圣上求來給童貫祝壽地,出言提醒道。
李吉突然扭頭,狠狠盯了那小太監(jiān)一眼,后者一見,低頭垂目,再不敢多言。童貫將李吉請入廳中,讓他坐了上首,十分客氣。他與李吉一樣,同是宦官出身,所以惺惺相惜。
天子賜來墨寶祝壽,給童貫的壽宴增添了幾分喜慶,不似先前那般沉悶。眾人把酒言歡,一醉方休。宴席之后,眾官拜別,童貫也不挽留,遣管家送出門外。
李吉卻不急于回宮復(fù)旨,仍舊滯留童府。童貫見他不肯走,想必還有事情,于是請他到書房一敘。
分賓主坐定,下人奉上茶水,童貫摒退奴仆,端起茶杯笑道:“這茶是金環(huán)巷有名的雪羅茶,醒酒最好不過,公公,請。”
李吉喝得滿臉通紅,意猶未盡,抿了一口茶,笑道:“樞密相公今年壽誕怎地不如往年熱鬧?”這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過童貫并未生氣,淡然笑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老夫風(fēng)燭殘年,往日奔走我門下地故舊,多投奔他人,這也是人之常情嘛,奈何不得,奈何不得,哈哈。”
李吉卻是笑不出來,側(cè)頭瞄了他一眼,話里有話的說道:“世態(tài)炎涼,人情冷暖,想老大人當(dāng)年何等威風(fēng),總領(lǐng)陜西六路大軍,擊破橫山,造成西夏如今強(qiáng)弩之末的態(tài)勢。若依著老奴的看法,封個王也不為過,呵呵,卻不想,倒是丞相先封了王。”
童貫心中明白他所指何意,但卻放下茶杯,平靜的說道:“這個嘛,都是自己家人,圣上恩寵,加之王鈺,如在我身,又何必分彼此。”
李吉見三番四次出言挑撥,童貫卻是不附和,一時無策,只能輕輕的蕩著茶末,不再言語。你道李吉挑
與王鈺翁婿關(guān)系,是出于何種目的?這個,童貫最清言,去年年末,王鈺突然得勢,李吉是居功至偉。從那時起,朝中流言從未斷過,或說先帝臨終托付,或說王鈺武力逼宮。雖然具體情況,沒有人能說得清楚。但可以想見地是,去年年末時,一定在宮里發(fā)生過什么大事,而李吉,就是那個關(guān)鍵人物。
按說他既然為王鈺立了功,就應(yīng)該加官進(jìn)爵,得到封賞才是。卻為何仍舊任內(nèi)侍省都知一職,不見升遷?想必,李吉就是因為此事,而對王鈺心生不滿。
其實王鈺倒不是那過河拆橋的人。只因為這個李吉,他是個宦官。而王鈺又有心改變宦官專權(quán)地局面,想等到童貫過世后,便定下鐵律,宦官不得干政,不得出任外臣,不得管軍。所以。也就不得不委屈李吉了。
可王鈺對李吉可是不薄,他老家有兩個侄子,大字不識一個,扁擔(dān)倒了也不知道是個一字,王鈺愣是把他們兩個弄成了七品候補(bǔ),吃著朝廷的俸祿。按說李吉應(yīng)該知足了。可他卻托人給王鈺帶信,想讓他兩個侄子遞補(bǔ)上去。要討個實缺。可這連字都不認(rèn)識的人,能作官么?王鈺沒有答應(yīng),李吉從此心生不滿。
“哎,公公,聽說這如今宮里面,都是王歡王公公主事,這怎么回事?老夫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先帝還在時,你就是都知。總管宮廷供奉,如今怎么……”童貫見李吉半天不說話,故意拿話去激他。
李吉何嘗不知道他地用意,重重放下茶杯,哼道:“老奴也是沒辦法,您知道么?王歡按輩分是丞相的侄子,同宗同族,自家人,用著順手。”
“恐怕,也是用著放心吧?”童貫適時地補(bǔ)上了一句。
李吉被他說中痛處。一時無言相對,渭然長嘆道:“丞相得勢。凡幽云系出身的文武官員,都大肆提拔,就連李綱,尚同良,孟昭這等不相干的人,也加官進(jìn)爵,封候拜相。倒是我們,給撂在一邊,不聞不問,叫人好生寒心哪。”
“公公慎言,你這可是在說當(dāng)朝丞相的不是。”童貫輕咳一聲,“好意”提醒道。
不料,李吉聽到這話,反倒不悅,憤然哼道:“丞相!若不是當(dāng)初老奴……”
“當(dāng)初?當(dāng)初什么?”童貫緊追不放。不光是他,想必滿朝文武,都想知道去年年末,在宮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李吉雖然多喝了幾杯,倒還不至于糊涂,那件事情干系太大,一旦走漏,不知道要砍多少人頭。用力拍了拍腦袋,苦笑道:“失態(tài)了,失態(tài)了,貪杯誤事啊……”語至此處,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沖童貫作了一個揖:“相,老奴還有事在身,就不打擾了,告辭。”
童貫也不挽留,笑道:“好,有心了,慢走。”
李吉剛一走,童貫立馬吩咐道:“去,把童忠叫回來!”童忠,也就是武州郡王府的大總管,王忠。
話說這李吉搖搖晃晃,出了童府,小太監(jiān)們接住他,本該回宮。但李吉多喝了幾杯,此時酒勁上來,推開扶著他的太監(jiān),嘟噥道:“別,別拉我,我有事,你們,你們回去……”
幾個小太監(jiān)見他腳步不穩(wěn),本想上去攙扶,但轉(zhuǎn)念想到,李公公向來外知是不許別人跟著的,只能作罷。李吉就在街上叫過一頂轎子,抬著他投京城西北角而去。一路上,越想越覺得這心里不痛快。
他王鈺得意什么?當(dāng)初在太上皇寢宮,如果不是自己臨陣倒戈,他早就完蛋了,哪有今天這權(quán)傾天下地威風(fēng)?沒想到現(xiàn)在卸磨殺驢,王歡那個小東西,以前在自己面前孫子一樣,現(xiàn)在反倒騎在我頭上了,去他娘地!
“老爺,到了。”轎夫在外面叫道,李吉晃晃悠悠的下了轎子,這是一處私宅,看模樣,倒挺氣派,青磚大瓦,三進(jìn)三出。抬腳就往里走,卻那轎夫一把拉住。
“老爺,您還給錢呢。”轎夫賠笑道。
“錢?哦,錢……”李吉這會酒勁上涌,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伸手在懷里袖里掏了個遍,也沒掏出半個子來。
“今兒老爺身上沒帶,下回吧!”李吉醉熏熏的哼道。以前他得勢的時候,多少大臣權(quán)貴趕著給他送銀子,可現(xiàn)在一旦倒霉,油水沒了,每月就靠那個俸祿過活。
轎夫都是貧苦人家,靠力氣吃飯,哪能賖欠,再三抱歉,把好話說盡。可李吉本來就在氣頭上。又聽他一陣聒噪,頓時不耐煩,伸手就是一個耳光。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知道我是誰么?王鈺當(dāng)初在我跟前,還得賠著笑臉,巴結(jié)奉承!你是個什么玩意兒?”
轎夫挨了他一個耳光,捂著臉氣憤的喝道:“這個醉鬼,滿口胡話!小王相爺那是大貴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地樣子,不三不四,盡想天鵝屁吃!”這轎夫痛快痛快嘴也就罷了。卻是闖下了大禍。
李吉跋扈慣了,現(xiàn)在又吃醉了酒,亂了心性,一聽他這頓罵,頓時火冒三丈,扭住那轎夫就在街上劈頭蓋腦的打?qū)⑵饋怼K麄円淮虿灰o,惹得過路的旁人也停了下來瞧熱鬧。不多時。這條巷子給圍了一個水泄不通。
“喲,不得了,官軍來了!”人群中,有人大叫一聲。
眾人回首望去,只見巷頭奔來一隊官軍,各挎長刀。呼呼喝喝。百姓們紛紛讓道,那伙官軍約有數(shù)十人。為首一個,年約三十上下,豹頭環(huán)眼,威風(fēng)凜凜,全副鎧甲,腰挎鋼刀。不是別人,正是南府天勇軍管營,岳飛。今天輪到他當(dāng)值巡城,剛走到此處。便聽見人群喧鬧,原來是有人在打架。
“住手!天子腳下,竟然于鬧市斗毆,都抓起來!”岳飛一見,大聲喝道。
見來了官軍,轎夫們暗暗叫苦,看來今天轎錢沒討到,怕是還要挨板子。那李吉也停了手,歪著腦袋打量著岳飛,又看看他身后的士卒。肩膀一聳,冷笑道:“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南府軍
怎么著?這開封府的人不管,你們衛(wèi)戍衙門倒來管這捉貓,耗子跑出來,哼哼。”
也活該這李吉倒霉,岳飛根本不認(rèn)識他,見他出言無狀,心中惱怒,把手一揮:“抓起來!”
兩名士卒擁上前去,一左一右將李吉反剪雙手。這李吉何時受過這等氣,奮力掙扎道:“好狗才!瞎了你們地狗眼!我是宮里的人,你敢抓我,小心王鈺砍你地狗頭!”
這時,人群里有人遞話給岳飛:“管營相公,這個人你惹不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因岳飛常在這一片巡視,好打個抱不平,這方百姓都敬重他。
“惹不起?哼,國家自有法度,哪怕是天皇老子,犯了王法,我照樣抓人!那幾個漢子,你們?yōu)槭裁创蚣埽俊痹里w本是個正直的人,眼睛里不揉沙子。對京城里這些為非作歹的權(quán)貴本就看不順眼,百姓的好意提醒,無異于火上澆油。
轎夫們一聽,趕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旁邊的百姓也有人幫他們作證。岳飛聽完后,當(dāng)即說道:“既然如此,只把這人抓走!”
“管營相公,真抓不得。他不知道他是誰么?這是宮里地李公公,內(nèi)侍省的都知。這里是他的私宅,他在宮外娶了三房小老婆呢。你要是抓了他,只怕小王相爺也饒不過你。”好心地百姓怕岳飛闖禍,善意提醒道。太監(jiān)娶老婆?還娶三個?天下有這等奇聞?
眾目睽睽之下,自己豈能徇私枉法?莫說是一個宦官,就是王爺本人,只要犯了法度,自己該怎么辦還怎么辦。岳飛不為所動,當(dāng)即命人鎖了李吉,要交到開封府衙門去。
這人吶,太剛直不阿,太過刻板,有時候未必就是好事。如果岳飛此時放李吉一馬,在老百姓眼里,也是人之常情,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偏偏他就是一個直性子,正因為如此,給王鈺惹下一場大禍來。
李吉被抓的消息,不脛而走,半天之內(nèi),傳遍京城。百姓們拍手稱快的同時,也不禁替那位秉公執(zhí)法地管營大人擔(dān)憂起來。得罪了權(quán)貴,只怕沒有好下場吧?自古言道,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噗!”王鈺正在耶律南仙床上躺著,舒舒服服的享受著推拿捏骨,還一邊喝著茶香。聽到李吉被岳飛逮捕的消息,一口茶噴出來,嗆得連連咳嗽。
“什么?岳飛他,他把李吉給抓了?”王鈺一個翻身,從床上爬了起來。
“是啊,王爺,紅秀親眼所見。李公公脖子上套著鏈子,前面還有一個士兵牽著,直接拖到開封府衙門去了。開封府尹嚇得臉都白了,愣是不敢接這案子。岳管營現(xiàn)在還在衙門口僵持著呢。”紅秀說道。
王鈺意識事情的嚴(yán)重性,那件事情,除了自己,吳用,林沖三人外,就只有李吉一個人知道。現(xiàn)在自己的人抓了他,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事兒我不方便出面,派人去衛(wèi)戍衙門通知吳用,讓他出面調(diào)解一下。事情只要不是太嚴(yán)重,能遮過去就遮過去,千萬不要鬧大了。”略一思索,王鈺當(dāng)機(jī)立斷。
“王爺,這李吉若非犯了王法,岳飛又何必抓他?人家這是秉公執(zhí)法,你又何必去插一腳。”那天趙寢宮發(fā)生的事情,王鈺誰也沒有說,知道地人,除了他們四個,全去了陰曹地府。耶律南仙自然也不知情,再加上李吉三番五次對王鈺提這提那,讓她很反感。
王鈺沒有理會她的話,催促趕緊派人去處理。耶律南仙見他對一個宦官如此顧忌,心中生疑,遂問道:“王爺,這個李吉……”
王鈺走到桌邊坐下,沉思良久,忽然嘆道:“南仙,你是個聰明人,我也不瞞你。去年年末,太上皇不是召我進(jìn)宮么?其實在我進(jìn)宮之前,太上皇就已經(jīng)駕崩,他臨死之前,留下遺詔,就三個字,殺王鈺。圣上以太上皇地名義召我進(jìn)宮,在宮外埋伏兩百內(nèi)衛(wèi)禁軍,要取我性命。統(tǒng)率這兩百禁軍的人,就是李吉。”
說到這個份上,耶律南仙已經(jīng)能猜出后面所發(fā)生的事情了。
“李吉臨陣倒戈,沒有對王爺下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點了點頭,王鈺臉色陰沉。可耶律南仙反倒納悶了,他一個宦官,既然知道內(nèi)情,當(dāng)時就該斬草除根,以絕后患,怎么王鈺還把他留到現(xiàn)在?這可不是王鈺的行事風(fēng)格。
“王爺,你不會是感恩在心,不忍殺他吧?”耶律南仙試探著問道。
“感恩?哼,當(dāng)時若非我已經(jīng)把軍隊集結(jié)到了御街之前,李吉又怎么會臨陣倒戈?他不過是識時務(wù)而已。”王鈺冷笑道。
那就奇怪了,既然如此,就應(yīng)該殺了他,免除后患,為什么王鈺在李吉留在現(xiàn)在呢?這個問題,其實出在已經(jīng)斃命的柴進(jìn)堂身上。柴進(jìn)堂臨死之前,曾經(jīng)說過,王鈺的來歷之謎,不只他一個人知道。
這一年來,王鈺都在想,究竟還有誰知道這個秘密。本來他以為是蔡京,可如果是那老頭子的話,他早就在趙構(gòu)僭越稱帝的時候,公告天下了。最后,王鈺將目標(biāo)鎖定在了李吉身上。他是先帝地心腹,趙留下他給趙桓保駕,他一個太監(jiān),如果沒有什么把柄,趙豈會如此器重于他?
正因為如此,王鈺才沒有對李吉下手。因為他不確定李吉是否知道,即使確定,又是否只有李吉一人知道?這個問題困擾了王鈺很久,不過現(xiàn)在倒是個機(jī)會,或許可以查明。
最新全本:、、、、、、、、、、
(https://www.dzxsw.cc/book/11350/628022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