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剛柔并蓄
通向遠方的道路上，越來越稀疏的腳印或許并不意味著平庸，而是即將到來的偉大。
正當柳嫣兒與獨孤邪二人在洛陽為打探武承嗣的陰謀殫精竭慮之時，此刻正在莫干山劍廬中修習鑄劍之術的歐然，也同樣并不輕松。百煉成鋼的巨大壓力，讓他一直在劍冢之內爐火的炙烤和不停起落的鍛打聲中不知不覺的度過了半個月的光陰。也讓他更加明白了一把名劍誕生的無比艱辛。這一日，大師兄范昭向往常一樣繼續指導他把握好鍛打的力度和回爐的時機。辛苦了一夜之后，二人一同回到劍廬內休息。這時，歐然左思右想，向范昭問出一個他自學習鑄劍之術以來便已經在思考的一個問題。
“大師兄，你說劍最鋒利的地方在哪里？”歐然一臉嚴肅的問起這樣一個看起來似乎十分無聊的問題。
“當然是劍身前端的劍尖與劍身兩側的劍刃了。”正在閉眼打坐中的范昭微微一皺眉，還是認真的回答了歐然的問題，但看得出來他還是感到了一些疑惑。
“可為什么并不需要鋒利的劍身與劍脊也要用百煉之鋼來打造呢？若是只考慮柔韌度的話，或許劍身用百煉鋼并不合適······”歐然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只能自己聽見了。不過，他的這一番話雖然沒有讓范昭有什么反應，卻是讓正在一旁為他們倆送來食物的李臣觀心中有了一點啟發。都說好鋼要用在刃上，而方才小師弟的一番話豈不是正合這種說法嗎？而這樣的想法，自己也曾經聽師父說起過，因當初難度太大而不得不放棄。而此刻方才學習百煉千錘手法不久的歐然居然有了如此的念頭，倒是讓他感到十分驚奇。
“小師弟如果有此想法，倒是不妨一試�！边@時，已經打坐完畢的范昭，緩緩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對于這樣一個想法，身為大師兄的他自然也是知道。師父當年也曾動手試驗過，只是不太成功而已。他內心自然十分清楚這種想法實際之中的難度。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材料，要在爐火中完美的結合成一體，除了精湛的鍛打技藝，對于鑄劍爐火候的控制就顯得異常的重要了。鑄造名劍之時到了緊要關頭，往往鑄劍之人連續幾天幾夜都得不到休息。偏偏在那個時候又是最需要精力旺盛的人同時兼顧到鑄劍爐內的火候和鍛打劍坯時的技巧與力度。否則，便是注定的失敗。
“大師兄也認為這個主意好？”歐然興奮的說道。范昭微笑著輕輕點頭，示意歐然可以親自去實踐自己的想法。于是歐然撇下二人，獨自返回劍冢之內。看著他匆忙離去的背影，李臣觀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抱怨的口氣對范昭說道：“大師兄你又何必戲弄他，此法自南北對峙之時便已流傳，不過卻因戰火紛飛早已失傳多時。師父一直在潛心研究力圖恢復此等技藝，你讓小師弟自己去做，只怕會打擊到他�！闭f完，便欲前去將歐然追回來。沒等范昭解釋什么，李臣觀便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正是柳玄。
“師父，您出關了？”范昭與李臣觀二人連忙恭敬地打拱道。
“你們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看起來歐然小子的悟性不淺，就讓他好好地磨礪一番，說不定會給我們帶來意外的驚喜�！绷p手負于后背，慢慢走向劍廬外的空地之上，邊走便說道。的確，一旦過早的告訴歐然，他反而會失去繼續下去的勇氣和信心�？雌饋磉@三人的決定確是算的上用心良苦。而此刻的歐然果然是一副干勁十足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究竟是什么。通過了狹窄的甬道，進入到劍冢內之后，略一沉吟，便從一旁擺放著的材料之中挑出了精鐵。這是一種比較柔韌的鐵，歐然稍稍試了一下，覺得很滿意。接著，他好像突然記起了什么似得，放下手中的精鐵，轉身就出了劍冢。
只見他返回了劍廬自己的房間之內，小心翼翼的翻出了那塊自己從尚書府內同隕鐵之火一同帶回的隕鐵，又匆匆離開劍廬，出門的時候，正巧和練劍回來的風武撞了個滿懷。歐然又如何撞得過人高馬大的風武，瞬間便被反彈回來，不得已借助后躍才勉強站住。
“歐然小子，這么著急趕著做什么？”風武好奇的看著懷抱隕鐵的歐然問道。而后者顯然沒有空閑詳細解釋，只好說道：“我現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待會再向你解釋吧�！闭f完，便施展輕功，一溜煙的向劍冢的方向快速飛奔，讓風武一臉的不解。無奈的說道：“這小子，都快入魔了吧�！�
說話間，歐然已經回到了劍冢之內，此刻的他已經有了比較詳細的計劃了。其實他早已發現上次從尚書府中帶回的隕鐵雖然看起來黝黑暗淡，卻因為經歷過天火的淬煉而變得堅硬無比，若是稍加鍛打便會成為上好的鋼。正好用作名劍中的劍刃部分。至于劍身部分，他打算選擇質地稍軟但韌性極好的精鐵。于是，現在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將這隕鐵鍛打成劍坯才行。
考慮完這些，歐然開始加大鑄劍爐中的火，待到火力達到最猛時，他毫不猶豫的將這黑漆漆的隕鐵投入到了這熊熊烈火之中�？墒墙酉聛恚寶W然意想不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在鑄劍爐最大火力的持續燃燒下，火焰之中的隕鐵除了微微變紅，卻并沒有一絲橙黃色的跡象。這就意味著此時的隕鐵根本不具備出爐鍛打的條件。雖然歐然持續的拉動這風箱，但是情況依舊沒有好轉。就在他著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來回踱步時，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百煉要義》中的一句話：但遇鐵坯入爐不化，當以石灰覆其表，人發少許雜之，則劍坯可成。想到這些，歐然如醍醐灌頂一般，微微皺起的眉梢又重新舒展開來。他連忙從劍冢之內尋得用來防蟲的石灰粉少許，再割下自己的一點頭發，一同小心地放在哪有些微紅的隕鐵之上。同時，繼續維持著爐中的大火不滅。
隨著歐然做完這一切，在爐中熊熊大火的持續燃燒之下，原本只是微微發紅的隕鐵終于起了比較大的變化，微紅的鐵塊慢慢的呈現出赤紅，最后變化為一種從未見過的黃色，較之一般的鐵塊顯得略淡，但是溫度卻似乎要低得多。歐然不敢怠慢，有鐵鉗小心翼翼的將爐火之內變色的隕鐵取出，熟練地置于鐵砧之上，便開始用鐵錘快速的鍛打起來。第一錘子下去，歐然便察覺到了這塊隕鐵的非同尋常之處。
硬！出乎尋常的硬！歐然此刻并不知道該如何進行下去。鐵錘敲上隕鐵的聲音也不同往常一般沉悶低重，而是像打在編鐘上一般清脆響亮。歐然并不知道為何會如此，而正當他進退兩難之時，李臣觀的聲音突然在他的耳畔便響起：“快快回爐繼續加熱，不要再鍛打了�！睔W然這才如夢方醒，連忙用鐵鉗將隕鐵再次投入鑄劍爐中，繼續加大爐火。做完這些后，這才望著此刻已在自己身后不遠處的二師兄，一臉的感謝之意。
“多謝二師兄及時援手，否則我可能要將這上好的鑄劍材料給毀了�！睔W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有些慶幸的說道。李臣觀則默默地走了過來，看著爐中尚有留存的一點石灰粉，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想不到你對《百煉要義》已經如此熟悉了�！笨磥硎鞘仲澰S歐然如此的做法。
“二師兄，這隕鐵如此堅硬又難以軟化，如何才能鍛打？”歐然望著鑄劍爐中依然還是微微發紅的隕鐵，卻并沒有心情去享受李臣觀的小小贊美。畢竟這是實現自己想法的第一個關卡，一旦失敗，恐怕自己也會大失信心。
“待會你去多弄一些石灰粉回來。”李臣觀笑著對歐然說道，卻自己將尚在鑄劍爐中的那塊發紅的隕鐵用鐵鉗再度拿了出來，輕輕放在了鐵砧之上。不過這一次，他并沒有像方才歐然那般拿起鐵錘開始鍛打，而是什么也不做，靜靜的看著隕鐵慢慢退去高溫，恢復到正常的狀態。歐然不解，但還是照著李臣觀的吩咐，去到了劍冢之外，這才收集到了足夠多的石灰粉。當他將石灰粉帶回劍冢之后，發現二師兄正在已經完全冷卻下來的隕鐵渾身浸入道這劍冢內的劍池水中，并且在不停地翻動。歐然放下手中的石灰粉，好奇的看著。這才算是看到了被自己鍛打了幾錘的隕鐵。只見它現在黑色的表面依然沒有任何變化，在這清澈的池水里看來只是好像表面多了幾處淺淺的凹痕，和原本就有的坑坑洼洼完全不同。不用說，這正是歐然那幾錘留下的杰作了。
看著這些難以察覺到的痕跡，歐然不禁有些吃驚。方才自己在鍛打隕鐵之時基本上已經使出了六成的力氣。往常在大師兄范昭的指點下，這樣的力道已經算是偏大了。而這次居然沒能在這古怪的隕鐵之上留下幾處像樣的痕跡，在讓歐然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讓他慶幸這樣的材料正是鑄煉一柄名劍的絕佳選擇。
“將這石灰粉灑在這打濕的隕鐵上，要保證這隕鐵的每一處都被石灰粉包裹�！币姷綒W然將足夠的石灰粉帶了回來，李臣觀用鐵鉗夾出水中的黑色隕鐵，將其直接投入了那一大盆石灰粉之中。頓時，水汽升騰下，歐然接過李臣觀遞過來的鐵鉗，在模糊的視線里將隕鐵上下翻動，沒過一會，原本黑色的隕鐵表面全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石灰粉。歐然將它小心地加了出來，李臣觀則用匕首劃破手掌，將自己的血滴在了此刻白色的隕鐵之上，然后說道：“現在可以將它投入鑄劍爐中了�！闭f完，一邊包扎的傷口，一邊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鑄劍爐內隕鐵的狀況。
歐然小心地將隕鐵重新放回鑄劍爐中，看著李臣觀手上的傷口，心里暗道：“這隕鐵果然非同一般，鍛打之前居然要用人血祭之。”一邊想著，一邊拉動風箱加大火力。然后便和李臣觀一同注視著這包裹著石灰粉與人血的隕鐵會發生如何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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