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偷就偷，夜深人靜又正好大雪停了，江栗穿好衣服出了廟門，腳印踩在積雪里一腳深一腳淺，跛著腳向寺里走去。

        鎮里的寺廟和江栗住得那間小破廟完全不一樣，鎮里的廟香火鼎盛，哪怕是在深夜，也會有幾個僧人在廟里巡夜。

        江栗變成了一只雪白色的小狐貍，躍上了圣安寺的外墻，粉紅的狐爪扒在磚墻上，靈敏地向空中蹬去，穩穩地進入了寺廟里。

        江栗不清楚哪里是求簽的，于是挨個在廟里轉圈，他走路并不輕松，時不時要停下來休息緩口氣，等他找到求簽的地方時，早就已經后半夜了，巡夜的僧人也換了一批。

        江栗以狐貍的形態跳下了放有簽筒的桌子，化成了人形，一只手撐著桌子，一只手去抓簽。

        “一定要是上上簽，一定一定！”

        江栗的眉頭緊縮，眼睛用力地閉住，緊張地連呼吸都在打顫。

        江栗睜開眼，看見碩大三個字：下下簽，翻過面去看簽文，身體瞬間更加僵冷。

        【妾似胥山長在眼，郎如石佛本無心。】

        “我不信！重來！”江栗癟著嘴把簽子塞回了簽筒里，搖了搖筒子，又抽了一支。

        下下簽。

        還是下下簽。

        仍然是下下簽。

        而且還都是同一支簽，仿佛就是月老在揪著江栗的脖子提醒他：你心心念念的郎君心是石頭做的！！！不管你對他有多好，他都不會對你上心！！！

        江栗氣得兩腮圓鼓鼓的，心一橫，把整個簽筒倒了過去，直接在桌子明牌去找上上簽。

        【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這個好，就要這個了！”江栗抓著掛著紅繩的上上簽，另一只手把簽筒和簽子歸位，同時還多留一點求簽用的香火錢。

        江栗剛打算拿著上上簽離開時，就聽見身后傳來開門的聲音，緊接著是好幾聲中氣十足的喊叫：“抓小偷了！”

        江栗為了這個上上簽耽誤了太多時間，加上剛才倒簽子的動靜太大，把巡夜的僧人引了過來。

        “是城外那只狐貍精！肯定是來偷姻緣簽拿去騙人。”

        “妖怪！佛家的東西豈容你玷污？！”

        江栗把上上簽展示給僧人看，“我的確是想要個這個，但是我不會拿去騙人的，我只是想給我和師尊求一個……可以嗎？求求你們了。”

        江栗的聲音越說越小，姿態也快卑微到塵土里去了。

        “妖怪果然沒一個好東西，都偷到寺里來了，真不把佛祖觀音放在眼里，遲早也是要挨雷劈！”

        江栗趕緊拿出桌子上備好的香火錢，“我不是偷東西，我留了香火錢的。”

        但是江栗不管說什么，在這群抱有偏見的僧人眼里全部都是蒼白無力的辯解。

        妖怪就是妖怪，哪怕留了香火錢也是偷東西，該打該誅。

        或許是鎮上的人都知道江栗是個沒什么攻擊力的小妖，所以僧人用棍子去毆打驅趕江栗時格外的用力，因為知道他不會反抗和報復，將平日清心寡欲生活里積攢下來的邪念全都傾斜在江栗身上。

        “我真的不是偷東西，我也沒有要拿姻緣簽做壞事！”江栗的手被打腫了也不肯放開姻緣簽。

        即便一個上上簽對于寺廟而言不算什么損失，他們也要按著江栗的手，把他的指節一點一點敲碎，強迫他放開姻緣簽，然后當著江栗的面，把他心心念念的簽子用石頭砸得面目全非，上上簽三個字也支離破碎。

        然后把這只幾近瀕死的小狐貍從寺廟后門丟了出去，也算是半個拋尸荒野了。

        果然是蠢事啊。

        江栗渾身不得動彈，身體隨著逐漸下大的冬雪變得僵硬冰冷。

        在殘存的視野最后，一個身穿白衣的男人，撐著一把傘出現在了江栗的余光中。

        “已經等不及想死了？”陸郁刑撐傘緩步走來，他似乎早就料到江栗會做蠢事，所以早早在這里等著了。

        陸郁刑把傘丟到了一邊，迎著風雪把江栗抱進了懷中。

        又是這樣的場景，江栗被人類打到瀕死，陸郁刑出面處理，然后把這只凈做蠢事的小狐貍抱回家。

        不是出于關心這小妖怪，而是因為蠱蟲在這幾天就要成為成體了，在此之前這小妖怪絕對不能出一點意外，至于這座廟以后再燒吧。

        陸郁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快了，也許明天就能殺了這小狐貍，還自己片刻清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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