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至此終別
宋憶桃倚在窗邊,呆呆地望著夜空中的星星月亮和院里的樹。
遇見小七爺的那一天,院子里好像也有這么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從初見到現在,自己與他相識相知相愛,如今卻難以相守。
那日的婚禮,是自己十多年的生命中最開心的一天,自己到現在都記得,小七爺掀起頭紗時那如獲至寶的眼神。宋憶桃低垂眉目,右手不自覺地撫摸小腹,這里曾經孕育過一個孩子,她和小七爺的孩子……
這短短的一年半載時間,好像渡過了一輩子。
“吧嗒。”
水漬在袖口處漾開,宋憶桃擦了擦臉,自己竟不知何時淚流滿面......她不停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
可是每當她低下頭,腦子里就會響起堂哥那一聲聲的:“你怎么那么自私!為了自己的愛情不顧及整個宋家人的性命!”
一聲又一聲,在腦海中無限的循環。宋憶桃抱著頭,內心糾結極了。
半晌,整理好心緒,轉身回到小七爺床邊,看著沉睡的小七爺很久很久,伸手摸摸這熟悉的臉,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她心頭一暖,嘴角不自覺笑得溫柔。
宋憶桃咬了咬牙,最終下定了決心——最后一眼,這是最后一眼。自己應該離開,讓小七爺回去和他的原配姜氏結婚,讓一切順其自然發生。她不能自私地為了愛情帶走小七爺,讓所有宋家人都消失不見。
只當……只當自己從來沒有來過,只是做了一場夢。
宋憶桃俯身親吻小七爺的唇,之后便轉身去整理要帶走的東西。榻上的小七爺眼珠子動了動,重重的一息之后,又歸于平靜。
整理包袱之時,突然看到自己衣服最下面,有一封信,她突然回想起來,那日她被當作尸體抬走后,艷子把她從亂葬崗救回來然后喂她喝下解藥,她清醒過來以后溜回王府里拿東西,整理東西的時候發現自己桌子底下有一封信,當時來不及看,只能順便一起打包帶走了。
這好像就是那日小七爺偷偷摸到自己房間里送給自己的“情書”。當時自己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也沒打開來看,如今突然來了興致,在書桌前點燃了蠟燭,挑燈拆開這封信看起來。
“吾妻桃桃,初見卿時,老槐樹下,飛絮撩心,吾心既定。若得傾心,九死無悔。卿性天真,不喜拘束,若天邊晚霞,思亦無所困也。從商得利愿澤從者,院內眾人,無人不贊已。片言只語,難表汝良,每每離家,必苦思矣,此生寥寥,本無所夢,卿入凡來,何其渺渺,吾恒畏,其不軌之徒因謂吾妻異,然則我何何……”
她一個字一個字細細地看完了這封文縐縐的情書,雖然有些意思不太理解,但看懂了字里行間的深情。宋憶桃知道小七爺愛自己,卻不知這愛,如此深入骨髓,最后一字上,一滴淚模糊了字跡。她趴在桌子上低聲大哭。
“小七爺......我該怎么辦,該怎么辦……”
她實在是舍不得小七爺,長這么大,她的心從來沒有這樣痛過。原來呼吸,真的會痛。
現在只有兩條路,要么舍棄一個與自己相愛的人,什么也不管地離開,要么舍下整個宋氏家族不管。
宋憶桃痛到了極點,她冷靜地看著面前的信,任由痛感隨著呼吸,一刀刀剜她的心。
她攥了攥拳頭,拿起了筆和紙,自己也要給小七爺留下一封信。可是文縐縐的繁體字她寫不來,之前小七爺教她的文章她也忘了。她開始恨自己是個學渣,狠狠地撕掉了一張張白紙,又拿過那封小七爺的信放在胸口痛哭起來。
最終,宋憶桃畫了一晚上的畫,厚厚的一刀。
她寫不來信,一來羞于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心,不能完美地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干脆畫畫給小七爺看。
她畫的內容是第一張解釋她有不能說出口的理由要離開他了,希望他不要為自己難過,第二張畫的是讓小七爺回去乖乖結婚,第三張畫的有些難懂,但意思是她雖然人離開了小七爺,但是還是愛著他的,兩個人不用見面,也可以相愛。
她提示讓小七爺每隔七天去干一件事情,宋憶桃也會在同一時間和他做一樣的事情,然后把他們所見所聞畫下來,他們兩個就好像渡過在一起的時光一樣。
宋憶桃來回翻看,最終抵不過困意,伏在案上睡著了。
第二天天不亮,艷子就來找她,很著急的樣子:“夫人,你堂哥不見了,他不知道去哪兒了!”
“什么?!”
宋憶桃暈呼呼地醒來,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還有些懵。她趕緊把畫好的畫整齊地放在一邊,然后回頭看看自己翻的亂七八糟的包袱,趕緊檢查一下,自己賺了那么久的銀票都不見了!
難道是堂哥給拿走了?
她趕緊跑去堂哥房中查看,發現早已人去樓空。宋憶桃的內心有些復雜,這件事上,自己的確是虧欠他的。他不僅為了救自己和小七爺散盡家財,還被老王爺砍去了一只手臂!
宋憶桃嘆氣 一聲:“算了,隨他去吧,他心情不好,也不想見我,讓他出去走走也好。”
她看看門外的天空:“我也該走了……”
宋憶桃反復叮囑南宮女青和艷子照顧好七爺,不用送她離開,等七爺醒來后告訴他自己留給他的話。然后就趕在天亮前離開了。
南宮女青很是貼心想送她點盤纏和糧食,被宋憶桃拒絕了。她這次決定自己出去打拼,只要了些干糧和馬車就走了,也沒有告訴她們要去哪兒。
這次,她只想自己出去走走,歸期未定,或者,已無歸期。
黃昏時刻,小七爺突然顫了顫手指,慢慢清醒過來......
他摸著自己的傷口,慢慢支棱起身子,坐起來看看四周:“這是哪兒......”
“桃桃?”祁鈺濤記憶逐漸恢復,趕忙下床去找宋憶桃。
這時候南宮女青剛好拿著瓶瓶罐罐的藥進來,看到他下床,趕緊放下藥罐子扶住他:“七爺!您怎么下床了!快躺下吧!”
“桃桃呢?”
“她......她讓我告訴你,她去了個很遠的地方,不會再回來了,希望你別找她,也別為她難過,回去聽你父王的話和姜氏成婚。”
“什么!!”
“七爺你小心,這是她留給你的信,她或許有不能言說的苦衷。”南宮女青把那封信拿過來給他看。
小七爺喘著氣顫抖著手接過她的信,難以置信地搖著頭:“不可能......不會的......一定是父王逼走了她,我要去找她!”
剛過午時,天空下起了磅礴大雨,雷鳴不斷。
可憐的宋憶桃并未走遠,馬車就陷在了泥土里,路上沒有村莊,大雨之下更是沒有行人,她只能停下來自己去推馬車。
小七爺騎著馬飛奔在大雨之中,他又一次渾身是傷,又一次是“奔馳”帶著他去他想去的地方。
“駕!!駕!”
他突然在遠方看到了一輛馬車,一個女子正在艱難地推著馬車走。
“桃桃!!”祁鈺濤翻下馬背。
小七爺一把拉過她護在懷中:“傻瓜,那么大的雨還自己在這推車!你自己身子不要了是嗎?!”
“小七爺??是你?你怎么會在這兒?你醒了嗎?”宋憶桃震驚地看著小七爺。
祁鈺濤什么話也沒回,直接在雨中強吻她。這個吻,夾雜了一些怨念,還有一些后怕,所以吻的過于霸道,過于強勢。
終于,祈鈺濤慢慢放開了宋憶桃的唇,把她緊緊摟在懷中。
宋憶桃頓了兩秒,她真的很不想推開這個懷抱,這溫熱的唇,她好想,一直呆在他的懷里,哪怕是淋著傾盆大雨。
可就在這天人交戰之際,天邊的一道驚雷劈下來,驚醒了她。
宋憶桃一把推開他的懷抱:“你還來找我干什么!!我不都讓你回去和姜氏結婚嗎?你怎么就那么煩人!!”
“你怎么了桃桃?我在昏迷中聽到,你說你要跟我走,難道都不作數了嗎?”祁鈺濤慌了,他緊緊拉著宋憶桃的胳膊,大病初愈的臉上,泛著病態的白。
“我......我現在不想跟你走了!!”宋憶桃撕心裂肺地喊去,“我告訴你吧,我之前和你在一起就是看中了你的身份地位,現在你和你父王斷絕了關系,你就什么也不是了!你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世子爺,以后也不會當上郡王親王,你能給我什么幸福!我才不要和你一起過苦日子!!!”
祁鈺濤拉著她胳膊的手突然慢慢松開,一點一點地放下:“你......你怎么會說這樣的話,我不信,你會是這種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一點也不愛你!我眼里都是金錢和地位!不然我每天在獅子院里累死累活地研究怎么做生意賺錢干嘛呢!你就是被我騙了你還不明白嗎!!”宋憶桃在大雨中歇斯底里喊著,不知道是在對小七爺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祁鈺濤向后退了兩步,苦笑著搖了搖頭:“我是撐著最后一口氣才追上你的.....你竟然對我說這些話。”
“我情愿當時死在父王的刀下,從未聽過這些話!!” 小七爺也扯破了嗓子一個字一個字喊道。
宋憶桃狠狠攥緊了拳頭,拼盡全力忍住心中所痛,上去用力推倒了他:“你滾!!!”
宋憶桃最后看看絕望坐在雨中的小七爺,咬著牙頭也不回地跑走了。
小七爺一人坐在大雨之中苦笑著,嘴里自嘲地念道:“呵,你還說,山無棱,天地合,才敢......”
咣!!小七爺還沒念完,天空批下了一道驚雷,把他嚇得一驚。
小七爺憤憤指著天空罵道:“有本事你就劈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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