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二天，凌輕輕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進教室。

        班里有些人被她虛弱無力的模樣嚇到，紛紛在背地里夸贊她努力學習上進的心。

        只有凌輕輕知道，昨晚，她看了一整晚的資料書，現在困得要死。

        偏偏有人不識相，從后門沖到她身旁空位坐下，巴拉巴拉講一大堆。

        自說自話五分鐘后，宋周河總算發現凌輕輕的不對勁。

        他摸摸下巴，眼睛一瞇：“老實交代，昨晚干嘛去了？”

        凌輕輕轉了個頭，不想搭理他。但想起宋周河的性格，你越不理他，他越是話多。

        于是，她說：“你去食堂幫我買早餐，一個豆沙包，一份蒸餃，外加一杯豆漿。謝謝。”

        說完話，閉眼睡過去。

        “凌輕輕，你這副態度也太不尊重人了，合著我之前說的話你全沒聽見！？”

        宋周河念叨半天，最終還是乖乖去食堂給她買了早餐。

        “你要的早餐。”他的語氣很沖。

        凌輕輕撐起腦袋，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她接過豆漿喝了一大口，溫熱的豆漿將溫暖帶進四肢，喚醒沉睡的身體。

        她意識清醒幾分，鼻子有些堵：“謝謝啊，你之前說了什么？”

        宋周河瞪她一眼，頹廢地垂下腦袋，雙手揪了揪頭發，氣急敗壞地指責她：“你難道不知道這周日是什么日子嗎？”

        “？”

        這周日？

        凌輕輕努力回想，總算想到一點兒。

        她恍然大悟：“你生日。”

        宋周河臉色總算沒那么差了：“沒忘記就好，記得準備禮物。”

        回班級之前，他還故意揉搓凌輕輕的頭發，氣得凌輕輕踢了他一腳。

        “我過生日你不送我就算了，還想要我的禮物，門都沒有。”

        說是這么說，真到了宋周河生日這天，凌輕輕還是抱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過來。

        ktv包廂里，凌輕輕到時，徐南丞、宋周河、程意、楊安翠全到了。

        也就是說，她是最后一個到的。

        “不好意思，我去取東西，路上耽誤了時間。”

        凌輕輕說著，直接將東西塞給宋周河。

        “生日快樂。”她笑得很燦爛。

        宋周河迫不及待拆開，等扔掉盒子，看清里面放的東西時，他滿懷驚喜的眼神瞬間變得驚悚。

        他指著東西，一臉不敢置信：“凌輕輕，都2016年了，誰生日禮物送一個佛像！？”

        “佛像保平安，愛要不要。”

        宋周河像丟掉燙手山芋似的，隨手將佛像塞進書包，繼續他的dj旅程。

        徐南丞從一來就坐在最角落里，安安靜靜的捧著手機發消息。

        不主動跟任何人互動，遠遠看過去還有幾分孤獨感。

        “不去唱歌嗎？”

        感受到身旁沙發的陷落，徐南丞從手機中抬頭，撞進凌輕輕含笑的杏眸中。

        她的臉頰帶了幾分紅暈，剛才應該是跑步過來的。頭發也亂了，身上穿的外套衣領也有些亂。

        徐南丞移開視線，眸光沉靜，淡淡地“嗯”了聲：“會跑調。”

        凌輕輕懵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嘴里的跑調是指他自己唱歌跑調。

        “哦。”

        救命。怎么會有人一本正經的冷著臉說自己唱歌跑調，關鍵還有一絲絲違和的可愛。

        凌輕輕噗呲一聲笑出來，她拉近兩人距離，保持著適當的余地，卻也足夠能讓徐南丞聽清她的每一個字。

        “這樣么，那——我為你唱首歌吧。”

        一首為你而唱的歌。

        大屏幕里放著歌曲mv，舒緩的伴奏聲順著音響回蕩在室內，五顏六色的流光劃過凌輕輕的臉，映明她清澈濕潤的眸子，照亮她清秀的眉，她周身彌漫著溫柔的氣質。

        在眾人屏息等待中，凌輕輕緩緩開口——

        “讓我為你唱一首歌

        全世界都陪你聽著

        這是愛

        你會明白

        你是唯一不可替代

        讓我為你唱一首歌

        閉上眼睛把心交給我

        …………”

        凌輕輕的嗓音偏甜軟，唱起情歌來軟綿綿的，卻勝在干凈好聽。

        整首歌下來，程意和楊安翠湊在一起咬耳朵，宋周河聽了前半段覺得沒意思，也拿起手機打字聊天。

        只有徐南丞，從頭到尾一直看著她。

        眼神炙熱，耳朵滾燙，心悸到緊握的雙手微微發抖。

        徐南丞有些失神，連凌輕輕坐回他身邊都沒察覺。

        凌輕輕伸手在他眼前揮了兩下，見他望過來，她撇了撇嘴，倒有幾分委屈：“徐南丞，我唱得很難聽嗎，你居然在發呆。”

        不是，你唱得很好聽。

        徐南丞張嘴想解釋，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地，他將剛才起便瘋狂扎根在心里的想法說出來。

        “凌輕輕。”他看著她，眼角發紅，嗓音低澀，“藝術節，我們一起上臺表演節目吧。”

        顧慮到她的決定，他閉了閉眼，還是補了句：“文體藝術節班里沒人報節目，你唱歌那么好聽，你可以獨唱，我為你伴奏。”

        “好。”凌輕輕幾乎沒有遲疑。

        她笑：“我跟你，我們一起。”

        -

        北橙地理位置偏北，剛進入十一月，氣溫急速下降。寒風刺骨，凍得人瑟瑟發抖。

        音樂教室里。

        凌輕輕扯下遮住半張臉的圍巾，快速喝了口牛奶，又將圍巾遮回去，只剩一雙俏皮靈動的眼睛轉的歡快。

        “好冷，為什么今年比前幾年還冷。”凌輕輕碎碎念著，時不時搓手跺腳，小動作不斷。

        見身旁人一直不說話，凌輕輕轉頭看過去，“徐南丞，你怎么不說話，今天早上從你家里出來我就覺得你不對勁。”

        說起凌輕輕為什么會一大早去徐南丞家，這件事得從幾天前說起。

        那會兒剛考完月考，凌輕輕給自己放了個假，躺在客廳沙發看肥皂劇。

        她看得津津有味，徐南丞卻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凌輕輕有點懵：“徐南丞，剛考完試，我們要學會勞逸結合。”

        她以為他打電話過來詢問資料書的復習進度。

        那邊隱約響起幾聲咳嗽。

        徐南丞忍住喉嚨的瘙癢，嗓子沙啞道：“我們說好一起上臺表演節目，現在考完試還有十幾天，我們先練習。”

        “……哦。”

        然后，他們約好今天放學后來學校的音樂教室練習。

        而凌輕輕早上去他家，不過是聽他咳嗽，害怕他生病，才急匆匆跑過去。

        記得今天早上，大門拉開的瞬間，徐南丞蒼白虛弱的臉色暴露在寒冷空氣下，咳嗽聲越來越緊。

        凌輕輕一度以為，徐南丞會像電視劇里那樣咳出血。

        “你還好嗎？”

        徐南丞搖頭，他止住咳嗽，腳步虛浮的越過她。

        走出幾步，還回頭看：“凌輕輕，跟上來。”

        凌輕輕暗中觀察過徐南丞，發現今天上課他一直在走神，下課便趴著睡覺，也不跟人講話，整個人精神萎靡。

        像一朵蔫了吧唧的雪蓮花，看起來還怪可憐。

        凌輕輕覺得不能任由他這樣殘害自己的身體，她忍不了了。

        “不練了。”她站起身，雙手抱著徐南丞手臂，強迫他站起來。

        “我帶你去醫務室。”

        往常高大的少年此刻軟軟靠著她肩膀，眼睛半閉，臉頰發熱，幾乎被她拖著走。

        凌輕輕后知后覺發現，他發燒了。

        “燒到39度，醫生說送來的及時，沒什么大問題，等打完這瓶就可以回家了。”

        病房里，凌輕輕站在病床尾，低頭仔細回憶醫生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付詩瑛。

        對方聽完沒應聲，只是握緊徐南丞的手，埋在病床上哭。

        “阿姨，他沒什么大事，您別太擔心。”

        凌輕輕以為付詩瑛是覺得自己作為父母，連孩子生病沒發現，內心很自責。

        想到這里，她抬頭，偷偷打量付詩瑛。

        第一次見面溫婉端莊的付詩瑛，現在卻一下子老了很多。眼尾生了細紋，鬢邊多了幾根白發。

        她很滄桑，眼中一直流淚，哭聲由最初的哽咽轉為低聲啜泣。

        此情此景，凌輕輕覺得自己干站著有些尷尬。于是她放輕腳步，悄悄出了門。

        她坐在走廊座椅上，拿起手機給程意和宋周河發消息，告訴他們情況，讓他們別太擔心。

        剛發完信息，頭頂響起陌生的女聲。

        “你好，請問徐南丞是住這間病房嗎？”

        凌輕輕抬頭，人立馬傻了。黑長直，長相文雅秀氣，穿著一中校服，笑起來拿手遮住嘴巴。

        這不就是她第一次撞見和徐南丞偷偷“約會”的女生。

        他們不是“分手”了嗎？

        她愣愣點頭：“是，但他媽媽在里面，你可能不太方便進去。”

        藍雨抬頭將頭發別到耳后，眼里流露溫柔的笑：“沒事的，我只是想過來看看他，知道他沒事就好。”

        說完，她提著保溫盒轉身離開。

        凌輕輕見她走出幾步，又轉身回來，將保溫飯盒遞給她。

        “我叫藍雨，和學姐是一個學校的。可以麻煩學姐幫我把我親手燉的雞湯帶給阿丞嗎？”

        說到“親手”和“阿丞”這兩個字時，藍雨刻意加重了音量，就想凸現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關系。

        同為女生，凌輕輕也懂她的小心思。

        她接過來，一句話沒說。

        凌輕輕坐在外面等啊等，等到雞湯都快涼了，付詩瑛才走出病房。

        付詩瑛臉上掛著淚痕，眼睛又紅又腫，顯然哭了很久。

        “輕輕，阿姨先回去了，等會兒團團醒了，你就說我沒來過。”

        走出幾步，付詩瑛回頭，話里帶著憂傷與不舍：“如果他沒問，你就不要說了。”

        直到付詩瑛身影消失在電梯口，凌輕輕才回過神來。

        怎么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們母子倆的關系變化這么大？難道徐南丞家里出事了？

        沒等她想明白，就聽“咔噠”一聲，門開了。

        徐南丞倚著門框，穿著病號服，神情虛弱地扯開一個笑容。

        “怎么不進來？”

        他的嗓子很啞，說話聲音又低。

        凌輕輕在走神沒仔細聽，反應過來直接扶著他躺回床上，將保溫飯盒遞給他。

        徐南丞捧著飯盒，視線卻看向她，似乎在問是不是她做的。

        凌輕輕摸摸鼻子，表情有些不自然：“不是我，一個叫藍雨的女生送的，說是學妹。”

        說話時，凌輕輕一直仔細觀察徐南丞的表情，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端倪。

        可惜沒有。

        徐南丞聽完，只是斂了眉間的笑意，興致缺缺地將保溫盒放在一邊，沒有打開的舉動。

        凌輕輕看了看保溫盒，又看了看徐南丞，她選擇保持沉默。

        對于徐南丞以前的事，她沒興趣知道。

        徐南丞蓋著白被子，背靠床頭，腦袋后仰，黑眸盯著頭頂燈管，不急不緩的喘著氣。

        剛醒過來，他有點累。

        “我和藍雨沒關系。”

        正在糾結等會兒去美食一條街吃花甲粉還是砂鍋粉的凌輕輕思路一斷。

        她轉過頭，眼神不解：“哦？”

        干嘛突然跟她說這個。

        徐南丞輕飄飄掃她一眼，黑眸鎖定她清澈明亮的眼睛，他笑了笑，出聲道——

        “我初中被程意忽悠開了扣扣小號，但那個號我一直沒用，后來被程意拿去用了。”

        “他用那個號認識了藍雨，他們天天聊天，久而久之，藍雨喜歡上跟她聊天的人。她跟程意表白，程意嫌她小拒絕了，說只拿她當妹妹。”

        “藍雨氣不過，就去查了扣扣注冊的手機號。當時是拿我手機號申請的，她就打到我這里，天天騷擾我，逼著我和她見面。”

        “見面后，我跟她解釋清楚了，她卻一口咬定就是我。我嫌她煩，直接拉黑了。再后來，她說她喜歡我，我拒絕了。”

        解釋完一切，徐南丞提著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看著凌輕輕。

        “我說完了。”

        這一大串話說下來，不知道徐南丞這個病人累不累，反正凌輕輕聽得很累。

        她將水杯遞過去，“你先喝水，溫的。”

        徐南丞接過杯子，手指碰了碰杯口，熱氣熨燙指尖，他下意識握緊。

        凌輕輕嘆了口氣：“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么，朋友之間就是相互信任。”

        所以，不需要解釋那么多。

        徐南丞張了張嘴，見凌輕輕一副無所謂不在乎的模樣，也不好再說什么，乖乖閉嘴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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