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明來參加雅集剛開始見到謝佳軒時，覺得謝佳軒不過是個沽名釣譽之徒，什么志氣，什么節(jié)操，面對權貴還不是乖乖的前來捧場？

        可在他認可了馮班的詩之后，宋啟明對他的看法又有了改觀，不愧為京城第一才子，果然有文人的氣節(jié)。

        面對魏良工的冷言，謝佳軒鎮(zhèn)定自若，說：“我只是就是論事而已。不過馮君的詩并不完美。”

        魏良工問：“哪里不完美？”

        “缺一個名字。馮君，給你的詩起個名字吧，這樣才是一首完整的詩。”

        馮班喝著酒，說：“一時興起作的詩，無所謂，什么名字都好。”

        魏良工冷著臉，說：“馮班，別以為你有些名氣，我就不敢對你怎么樣。別忘了，你哥哥馮舒就是因為譏諷朝廷死在獄中的，你在這里妖言惑眾，詆毀朝廷命官，依大明律一樣可以治你的罪。”

        宋啟明靈機一動，忙插話說：“我突然想起一個名字，戲題。大家覺得怎么樣？”

        眾人皆是一愣，但很快都在心中稱贊，妙，實在是妙！一首本可下獄的諷刺詩，加上“戲題”兩個字，立刻就成了酒后失言，當不得真。

        豈不是妙哉？

        謝佳軒第一個反應過來，說：“好，實在是好。戲題，就這個名字了。”

        馮班“哈哈”大笑，站起身來說：“戲題，戲題。”連呼兩聲，便晃著身子腳步踉蹌著離開了雅集。

        魏良伶狠狠的瞪了宋啟明一眼，轉身離開。劉明勤和左季同兩位名公子則端著酒杯和眾人打招呼，一副眾人同樂的姿態(tài)。

        謝佳軒走到宋啟明身邊，拱手說：“宋君機智，謝某佩服。”

        宋啟明笑著說：“慚愧。我不及謝先生的文采，有骨氣。”

        謝佳軒苦笑著說：“你就不要取笑我了，我都來參加魏家姐弟的雅集，還有什么骨氣可言。”

        “我相信先生一定有難言之隱。”

        謝佳軒嘆了口氣，說：“不說這個了。”

        謝佳軒卻實有難言之隱，魏家姐弟每年借雅集之名斂財，他作為京城才子當然是一清二楚，請自己來參加雅集無非是想借自己之名提高雅集的格調(diào)。要不是被他們抓住了自己的把柄，他是寧死也不會來的。

        見謝佳軒不想多提，宋啟明也不便多問，兩人在案桌前坐下，林遠作陪，三個人開始推杯換盞。

        幾杯酒下肚，宋啟明問：“謝先生，李慕青是不是也來了？”

        謝佳軒點頭說：“她的確來了。宋君，關于李慕青的事，我要向你道歉。”

        “為什么道歉？”

        “因為我已經(jīng)查明，你醫(yī)館的流言是出自李慕青之口，她那首詩也并非原創(chuàng)而是剽竊你的。宋君高風亮節(jié)居然也不說破，謝某自愧不如。”

        宋啟明打著哈哈說：“謝先生過獎了。”

        兩人舉杯同飲，謝佳軒問：“宋君，你和李慕青之間有什么過節(jié)嗎？”

        宋啟明訕訕的說：“一言難盡啊。”

        謝佳軒感嘆的說：“世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宋啟明笑著說：“看來先生也吃了她的苦頭啊。”

        謝佳軒羞愧的說：“不提了，不提了。”

        宋啟明左右回顧，問：“李慕青現(xiàn)在在湖中的亭子里嗎？”

        “嗯，她沒有跟來。”

        “李慕青何德何能，魏良伶居然會請她到湖中的亭子里，按說她應該沒這個資格才對。”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李慕青這個女人很不簡單。最近這段時間她結識了很多名人雅士和官場上的人，儼然成了一個交際花。”

        宋啟明心中驚嘆，這小娘們兒還真能折騰。

        湖邊傳來了嘈雜聲，宋啟明扭頭看去，見很多人正在上船，一個人跑步過來，拱手說：“謝先生，魏姑娘讓我來叫你，我們要回湖中心了。”

        謝佳軒眼皮都不抬一下，說：“麻煩你轉告魏姑娘，我不去了。”

        對方為難的說：“這……不好吧。謝先生如果不去，那接下來的活動就沒辦法開展了。”

        謝佳軒大聲說：“道不同不與為謀，我……”

        不等謝佳軒把話說完，宋啟明勸解說：“謝先生，不可意氣用事，我看你還是去吧。”

        中國的文人素以清高自詡。重名輕實，重義輕利。有“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之說。這是中國文人在漫長歷史中曾經(jīng)世代相傳，因國相襲，引以為榮的人生哲學。

        謝佳軒是文人中的佼佼者，他把聲譽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兩權相害取其輕，如果魏家姐弟把自己的丑事大白于天下，他一世英名必毀于一旦，生不如死。

        “宋君，我……唉……”

        宋啟明笑著說：“先生，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謝佳軒高興地拉起宋啟明的手，說：“甚好，如果有宋君相陪那才有趣。走！”

        宋啟明對林遠說：“走，你也和我們一起去。”

        有這種接觸上流社會的機會，林遠自然是求之不得，他趕忙站起來說：“好，好，好。”

        幾個人很快來到了停靠船的岸邊，宋啟明對站在岸邊魏良工拱手說：“良工，我想和謝先生一起去湖中心欣賞一下水景，不知可否啊？”

        魏良工心中暗罵，怎么哪兒都有你啊。

        不過，宋啟明畢竟是給王承恩辦事的，面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笑著說：“當然可以。請。”

        幾個人上了船，魏良伶站在船首，她只是淡淡地瞅了一眼宋啟明，便給了他們一個背影。

        對魏良伶來說，她對宋啟明沒有任何的好感，而且非常抵觸。這種抵觸沒有任何原因，完全就是看著他不順眼，怎么看怎么別扭。

        船開始緩緩在湖面上行駛，水面泛起了一層層碎波。

        忽然一個人開口說：“此等美景世間少有，那位可賦詩一首助興？”

        眾人立刻都看向了謝佳軒，可謝佳軒對此卻視若無睹，背手而立，一副誰的面子都不給的姿態(tài)。

        宋啟明笑著說：“先生你來一首怎么樣？”

        謝佳軒說：“既然宋君想聽，那我就獻丑了。水上波紋回蕩極，眼前洲渚有無中。云移星耀天如幕，燈照風翻水泛紅。名字就叫，與君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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