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宋啟明以買藥材為由，帶上魏良工為他準備的任命書離開京城，前往了保定府。在保定府城外他換上了官府，然后才進城。

        到了保定府民部，當差的官員早已經列隊歡迎。宋啟明拿著戶部的任命書到地方上來，相當于現在從北京派到地方的巡視組，雖然沒有任何行使權，但下面的人都小心翼翼，稍微有點差池一個奏折遞到京城，飯碗不保都是小事，弄不好還得吃牢飯。

        一個微胖的官員拱手說：“歡迎欽差大人。”

        “不敢，不敢，我可算不上什么欽差。”他把任命書遞過去，說：“這是戶部的任命，這次來我主要是監督保定府的捐款助餉，保定府商多民富是納稅重地，不僅是戶部，連圣上都很重視。”

        官員接過任命書看了眼，用余光偷偷打量宋啟明，他是官場的老油子平時見多識廣，見宋啟明十分年輕，又長得細皮嫩肉，當下就明白了。肯定是京城權貴家的公子，掛個官名下來撈油水的，這種事他見多了。

        其實按慣例，保定府的稅收事務應該是由保定府負責，但由于這次捐款助餉情況緊急，再加上保定府離京城很近，所以要特事特辦，讓保定府農部的捐款直接和戶部對接。

        直接和戶部對接的好處，是朝廷能更快的拿到款項，提高了實效性，還有就是中間少了一道手續，避免款項被層層損耗（克扣）。

        把宋啟明迎進農部衙門，雙方打著官腔做了簡單的了解。

        微胖的官員叫鐘旭，是保定府農部的最高官員，下面還有正副兩個主事，分別叫鄧忠，鄧意，是兩兄弟，其余還有四五管事的人雖然也做了介紹，但因為級別較低宋啟明也沒記住。

        宋啟明說：“鐘大人，我初來乍到，勞煩你先介紹下這次捐款助餉的安排吧。”

        鐘旭拱手說：“好。按計劃捐款助餉是要今天開始的，但聽說戶部要派人下來所以還沒有開始。捐款助餉關乎江山社稷，如今大人既然已經到了，下官認為事不宜遲，明天可以開始了。”

        宋啟明點頭，說：“可以。”

        鐘旭繼續說：“保定府下轄20個縣，每個縣都農部都會派人去征收助餉，大概需要20天才能把助餉收完。再加上核算等事宜，完成所有工作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需要這么久？”

        主事鄧忠說：“正常情況下用不了這么久，但是今年還沒有秋收，正是民間青黃不接的時候，所以助餉這件事比較麻煩。那些商賈倒是問題不大，關鍵還一些是農戶，再加上一些刁民故意隱瞞收入，問題很棘手的。”

        宋啟明下意識的點頭，心說看自己半個月是回不了京城了。

        鄧忠露出獻媚的笑容，繼續說：“不過大人放心，我們對付那些刁民有的是辦法，肯定如數把銀子收上來。”

        “你們有什么辦法？”

        “每年農部的稅收工作，都需要當地的縣衙配合，只要有刁民敢不配合，輕則關進大牢，重則抄家變賣，家里有兒女的，男為奴，女為娼……”

        宋啟明聽得直皺眉，這不是強盜么？

        鐘旭察言觀色，見宋啟明皺眉，便說：“鄧主事，這些無關緊要的事就不要跟大人說了。”說完，他又對宋啟明說：“大人，朝廷這次助餉屬于額外的稅收，下面的百姓難免會有怨言，可我們做臣子的要對圣上盡忠，面對一些刁民時，多少會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當今圣上愛民如子，我可不想因為助餉鬧出民變。”

        “自然，自然，大人放心，我們辦事有分寸的。”

        接下來，鐘旭開始給幾個管事的安排明天的具體工作，等把事情安排妥當，天就黑了。給宋啟明安排好住處，鄧旭又要請宋啟明吃飯。

        宋啟明沒有拒絕，就跟鐘旭來到了保定府的醉香樓。

        醉香樓屬于是正規的酒樓，但因為來的都是達官貴人，所以規格十分的高。

        酒桌擺上，宋啟明身份最高坐主位，鐘旭在右邊作陪，鄧忠和鄧意兩兄弟坐下位，蕭十三則站在宋啟明身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鐘旭說：“大人這次奉命來保定府，除了辦差還有沒有其它興致？”

        宋啟明不解問：“其它興致？”

        鄧忠笑著說：“按照慣例但凡京城來的欽差到了我們這兒，除了白天巡視，晚上都喜歡玩馬吊。大人有這個興致嗎？”

        玩馬吊聽起來點駭人聽聞，大晚上不睡覺找個馬玩吊？這得多變態，多重的口味？

        非也！各位理解錯了！

        其實，馬吊是麻將的前身，是一種紙質的牌。“玩馬吊”就是“玩麻將”的意思。

        馬吊是明朝最為流行的一種娛樂活動，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貧民百姓，只要有時間就會搓一把。人們通宵達旦，玩起來跟瘋了一樣。以至于明末清初的大詩人吳偉業說：“明之亡，亡于馬吊”

        明朝人癡迷麻將到什么程度呢？明末清初的大儒顧炎武說，當時在江蘇和山東的官員們幾乎都癡迷到了，“窮日盡明，繼以脂燭，人事曠而不修，賓旅闋而不接。”

        這句話翻譯過來，就是：人們一早起來就開始打馬吊，到了晚上就點起蠟燭繼續打；官員連班也顧不上上了，旅館都不開門營業。

        但這還不是最邪乎的，最邪乎的是大明朝朱由檢時期的首相周延儒，因為太癡迷于打麻將，被后人稱為“馬吊首相”。

        這“馬吊首相”有多癡迷麻將呢？

        相傳在1643年，也就是明朝滅亡的前一年，清軍入關，周延儒以首相身份率領大軍與抗清，他率領大軍出京上百里后，突然停了下來，然后派傳令兵拿著大軍的旗牌，手持周延儒的令箭，快馬加鞭回到了京城。當時朱由檢剛跟眾臣開完早晨例會，主事非常震驚問，是不是周首相已經初戰告捷。然后，傳令人說出了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句話，他說：“不是，相爺讓我回來取一下他的馬吊牌”

        以至于，朱由檢在歪脖樹上吊自殺時才感慨的說：“朕自登基十七年，逆賊直逼京師，雖朕薄德匪躬，上干天怒，致逆賊直逼京師，然皆諸臣誤朕也……”

        不過此時此刻，鄧忠對宋啟明說的“玩馬吊”并不是真正的打牌，而是另有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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