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欣嘆了口氣說：“看來你還是不了解你父親的為人。你父親為官多年，他既不為名也不為利，只求自己問心無愧。所以只要他認為對的事，是對朝廷有利的事，就會竭心盡力的去做。”

        宋啟明說：“如遇明君臣可萬死，可要是……”

        白素欣立刻打斷他的話，說：“啟明，忤逆的話萬不可說。”

        宋啟明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說：“但我就是不甘心。”

        “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人不可勝天。做人只有問心無愧，就可以立足于世。至于是非功過，就留給后人去評說吧。”

        宋啟明不由得苦笑，心說：你們可真是兩口子啊，思想這么統一。

        “我想見父親一面。”

        白素欣說：“你父親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說不見任何人，就絕對不會見任何人。”

        “可我不見他，心里放心不下。”

        就在這時，小玉走進了屋子，說：“夫人，老爺說他要和啟明哥說話。”

        白素欣臉上先是露出了一絲驚詫，轉而又變成了會心的笑容，說：“看來還是父子連心，啟明，你去吧。”

        宋啟明站起身，說：“那我就去了。”

        書房和寢室離的不遠，宋啟明很快來到了書房外面，他恭敬的說：“父親，我來了。”

        伸手推門，發現里面上著門栓，宋啟明試探的又叫了一聲“父親。”

        書房內傳出宋樂山的聲音，說：“你不用進來，就在外面吧。”

        這……

        宋啟明左右看看，又抬頭看漫天的紛飛雪花，無奈的說：“是。”

        “我的事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是小武告訴我的。”

        “一定是老秦告訴小武的，我已經囑咐過他，不讓他把這件事告訴你。”

        “老秦沒有做錯，這件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遲早會知道。況且我是你的兒子，發生了這樣的事，你也沒必要瞞我。”

        書房內傳來了一聲嘆息，說：“你是不是覺得為父非常迂腐？”

        “兒臣不敢。”

        “不敢說并不代表你認同我的做法。”

        “父親……”

        “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的那本論著我看過，雖然很真知灼見，但太過激進。以后萬萬不可在口無遮攔，大放厥詞。”

        “父親做人做事不計后果，只求問心無愧，我也只是在向你學習。”

        “我和你不同。”

        “有何不同？”

        “我是官，你是民。官論國事是職責，要對得起俸祿，民談國事是自以為是，不務正業。”

        “可我不這樣認為。”

        “你認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此言差矣，天下是天子的天下，不是匹夫的天下，匹夫的天是吃飽肚子，是老婆孩子熱炕頭。如果匹夫都把天下興亡當成自己的責任，還要天子做什么？所以單憑你這一句話，便可滅我宋家三族！”

        宋啟明張了張嘴，卻沒有反駁，因為他也知道宋樂山說的道理。

        現在是封建社會，皇權社會，大環境如此，無論自己說的多有道理，可思想決定高度，只要人們擺脫不了封建思想的束縛，自己就是說地球是圓的都沒人信。

        可站在宋啟明的立場，他又不得不鋌而走險，發出驚人言論，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收益和風險成正比，為了自己的將來，宋啟明必須賭一把。

        而且現在宋啟明已經有八成的勝算，因為朱由檢也看了自己超前的言論，非但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高興，甚至還鼓勵自己。

        “你怎么不說話？”宋樂山的問話，打斷了宋啟明的思緒。

        宋啟明忙說：“我在想父親的教誨。”

        “你……”宋樂山再次失望的嘆了口氣，說：“你回醫館吧。”

        宋啟明施禮說：“兒臣告辭，改天再來看你。”

        從宋宅離開，宋啟明心里就裝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地。他再世為人來到明朝，對自己的人生有套非常完整的規劃，所以時至今日，自己選擇的路沒有錯，可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宋樂山把自己當親生兒子，可自己卻把宋樂山當成前世仇人似的往死里坑，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想到這里宋啟明不由的苦笑，然后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為由，開始自我安慰。

        回到醫館宋啟明繼續和謝佳軒談劉明勤的事，宋啟明決定以牙還牙，當然這種事不能跟謝佳軒明說，因為像謝佳軒這么清高的人十分看重自己的名聲，他們雖然信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絕對不會以惡制惡。

        不過要報復劉明勤，卻不能少了謝佳軒的幫忙。

        “佳軒兄，你回去后對外說雖然書被燒了，但我們會立刻進行加印，七天后雅集上，我不但會講新的話題，還會有一千冊《少年強則國強》和三千冊新論著免費送給參加雅集的讀書人。”

        謝佳軒吃驚的說：“事情都到了這種地步，你還要舉辦雅集？”

        “當然。取消雅集會讓我們失信于天下的讀書人，雅集必須如期召開。而且我如果取消了雅集，反倒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顯得我們理虧了。”

        見謝佳軒還有些猶豫，宋啟明說：“佳軒兄，《少年強則國強》中有些言論確實有些欠妥，可還不足以成為反書。劉明勤說的那些話，無非是斷章取義罷了。不瞞你說，陛下也讀了我的書，他非常高興，還鼓勵我多發表一些奮發愛國的言論。”

        “皇上真是這么說的？”

        “這么大的事，我騙你做什么。你盡管放心去辦，出了事一切由我擔著。”

        “雖然文章出自你手，可我畢竟參與了潤筆，出了事怎么能讓你一個人擔著。只是……我覺得這件事事關重大，還是在斟酌下比較好。”

        “佳軒兄，讀書人要有氣節，怎么能因為一點點小挫折就躊躇不前，如果因此放棄，那我們還講什么新學，還談什么愛國！”頓了頓，又說：“你要是不敢，怕受牽連，那就由我一個人去做，你退出吧。”

        被宋啟明一刺激，謝佳軒的熱血也上來了，說：“我有什么不敢的，好！就按你說的做，不過現在有個問題，經劉明勤這么一鬧，估計京城的書坊沒人敢給我們出書了。”

        宋啟明忽然靈光乍現，說：“佳軒兄，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你只管負責對外發布消息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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