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在沒繼續(xù)打官腔，直接說：“朝廷已經(jīng)擬定了三餉政策，因張獻(xiàn)忠起事很快就會頒布實(shí)施，我想讓宋啟明出任練餉的督查御史。宋啟明曾有助餉的履歷，我認(rèn)為他一定能勝任這個職位。魏大人覺得如何？”

        魏藻德不由得一愣，心說好肥的一個差事啊，既然是肥差自然也是非常重要的崗位，所以他更加斷定是朱由檢派王承恩來找自己的了。

        可能有人會問，朱由檢想安排一個人做什么官當(dāng)什么差，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么，用得著這么麻煩？

        當(dāng)然用得著，首先督查御史只是正七品，官職太小。如果皇帝欽定人選，免不了會讓下面的人非議，說皇帝不按章程辦事。

        其次，宋啟明身份敏感，他是福王的女婿，又是宋樂山的后代，這本就是兩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如果皇帝在欽定職位，那誰還敢說宋啟明半個不字？

        所以宋啟明的任職，必須讓下面人提出來，然后朱由檢在裝模作樣的答應(yīng)，這才符合朝廷的用人制度。

        王承恩從魏藻德府邸出來，心滿意足的回皇宮復(fù)命。

        半個月后，也就是宋啟明穿上官服，正式當(dāng)了督查御史后的第七天，吏部的任命下到了都察院，任命宋啟明擔(dān)任浙廣兩地的督察御史，督促地方官員征收“三餉”中的“練餉”，征餉數(shù)額是七百三十萬兩。

        督察御史一共三個人，因?yàn)樗螁⒚髦皇钦�七品，所以他只能�?dān)任左副督察御史，右副督察御史是老熟人，是南寧侯左良玉之子左季同。總督查御史是官居四品的王政同。

        王政同今年四十多歲，長了一副不怒自威的面孔，在朝為官已經(jīng)十多年，是浸染官場的老手，在他得知兩個助手的背景和身份后，心里一個勁的罵娘，這那是給他派了兩個助手，分明是兩個“爺”啊。

        左季同身后是南寧猴左良玉，他惹不起。宋啟明身后是福王爺，皇親國戚他更惹不起，而且聽說宋啟明身后還有當(dāng)今圣上，想想都冒冷汗。

        所以王政同在給左季同和宋啟明這兩位爺開了一個小會之后，就去找同僚喝悶酒訴苦去了。

        開會的內(nèi)容很簡單，就是告訴他們督查御史的職責(zé)和注意事項(xiàng)，下到地方后，生活上可以帶兩個貼身隨從，其余的都是朝廷安排。

        王政同去找同僚和悶酒，宋啟明和左季同也沒閑著，他們同樣找了一個小酒館喝酒聊天。

        見左季同臉上帶著憂郁之色，宋啟明問：“季同兄，你為何面帶愁容啊？咱們這個差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呢。”

        左季同嘆了口氣，說：“我不是在為自己犯愁，而是為家父。”

        “南寧侯怎么了？”

        “朝廷命家父和大哥再次率兵圍剿張獻(xiàn)忠，可家父與總兵熊文燦素來不睦，我聽說這次張獻(xiàn)忠起事賊兵眾多，且驍勇善戰(zhàn)，所到之處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我擔(dān)心家父他會兵敗有負(fù)皇恩。”

        根據(jù)歷史記載，左良玉這次圍剿張獻(xiàn)忠的確是兵敗了，而且左良玉安置家眷的許州發(fā)生兵變，導(dǎo)致左家老小全被滅門。

        “季同兄，令尊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過于擔(dān)心。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該如何為朝廷辦好征收練餉的差事。”

        左季同苦笑，說：“人人都說督察征收軍餉是肥差，可在我看來卻是一個險差，弄不好你我二人會有去無回。”

        “此話怎講？”

        “我們負(fù)責(zé)督察的地方是浙廣兩地，你可知浙廣兩地有多方復(fù)雜。倭寇之患暫且不說，就說朝廷頒布禁海令后，浙廣兩地百姓對朝廷的不滿由來已久，海漁商民沖擊海禁的事件時有發(fā)生，近年來受李自成和張獻(xiàn)忠的影響，民間更是頻頻發(fā)生聚眾起義事件。這次我們?nèi)フ銖V兩地征收七百三十萬兩的餉銀，萬一激起民變你我還能活著回來？”

        聽左季同這么一說，宋啟明心里也有點(diǎn)發(fā)怵，不過他還是安慰左季同說：“季同兄不必多慮，天塌下來有大個兒的頂著，我們上面不是還有總督察史王大人么。”

        左季同嗤笑，說：“王大人是個人精，他最擅長的就是明哲保身。”頓了頓左季同嘆氣說：“啟明啊，我們這次去征餉肯定是兇多吉少。”

        宋啟明沉吟了片刻，問：“季同兄，有句話我不知道當(dāng)不當(dāng)問。”

        “你我兄弟不必客氣。有何疑問盡管說。”

        “季同兄是受皇明留在京城的。這次為何任了一份督察外巡的差事？”

        如前所述，自古以來在外領(lǐng)兵打仗的將領(lǐng)或者是雄霸一方的諸侯，都是要把家眷留在京城做人質(zhì)的，而左季同就是為了牽制左良玉留在京城的人質(zhì)。

        如今左良玉在外統(tǒng)領(lǐng)數(shù)十萬之眾與張獻(xiàn)忠作戰(zhàn)，按道理來左季同是絕不許離開京城的，而且不但不能離開還會被人二十四小時監(jiān)視。

        事有蹊蹺必有因，這里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內(nèi)幕。

        左季同苦笑，說：“還不是家父聽說我在京城整日無事可做，就托人找吏部尚書給我謀份差事。本來我被安排在都察院寫寫文案，可不成想這次督察御史空缺嚴(yán)重，就讓我臨時頂替了。”

        左季同的回答讓宋啟明覺得他并沒有說實(shí)話，不過也可以理解，自己和左季同沒有深交，他沒理由也沒必要向一個比自己還復(fù)雜的人說實(shí)話。

        宋啟明笑著說：“看來，季同兄很受督史大人賞識啊。”

        左季同喝了一大口酒，說：“希望這種賞識不是災(zāi)禍。”

        兩人在小酒館吃完飯，宋啟明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管家殷勤的把他迎進(jìn)府邸，在侍女的照顧下簡單洗漱完畢，宋啟明來到了臥室。

        三小姐朱黎正在桌案前繡花，見到宋啟明趕忙放下手中的活兒，站起身問：“夫君，你喝酒了。”

        宋啟明點(diǎn)點(diǎn)頭，坐在桌前自己倒水喝茶。

        三小姐朱黎轉(zhuǎn)身到床前取過來一封信，說：“夫君，我父親今日來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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