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很關鍵，宋啟明何嘗不想把柯無名綁了去見布政使方正奇，然后告訴方正奇，就是此人殺了黑旋風。

        可柯無名是想綁就能綁，想抓就能抓的？陳寅都不是他的對手，自己身邊這些人誰比陳寅厲害？

        到時候抓制服不了柯無名，反被柯無名給收拾了，那就是“屁·眼兒拔罐子—嘬（作）死了。”

        陳寅說：“我們這些人不是他的對手，一起上也不是。”

        宋啟明苦笑，說：“你的話我信。”

        陳寅問：“所以你想讓他替代我？”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更安全一些。”

        丁氏兄弟露出愧疚之色，他們是堂堂錦衣衛，負責保護欽差是他們的責任，可現在宋啟明卻把自身的安全，寄托在一個殺手和一個隨從身上，他們覺得愧對“錦衣衛”三個字。

        一行人離開了望風坡，宋啟明沒回永安城，而是直接趕往了廣州府。趕到廣州府已經是晚上亥時（21時至23時）。

        布政使方正奇此時還在處理公務，知道宋啟明連夜回到了廣州府，立刻讓人去傳喚。

        不消多時，宋啟明風塵仆仆的來到了方正奇的辦公房間。宋啟明一口氣趕了七八個小時的路程，形象有些狼狽，臉上也有些疲態。

        “參見方大人！”宋啟明拱手施禮。

        方正奇瞅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坐。”

        宋啟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見桌子上有水壺，也顧不得形象，直接拿起來對著壺嘴就喝。

        “今天我親自審了黑旋風的案子，和你在書信上說的沒有多大出入。”

        “大人，有一件事我沒在信上說。黑旋風要殺我，是他的軍師小諸葛搭的線，而小諸葛的背后是福建南平的駐防都尉程坤。”

        方正奇瞇起眼睛，問：“你在給我的書信上為何不寫這件事？”

        “因為這件事牽涉太廣，我怕會不小心走漏了消息。”

        “宋啟明，難道你覺是我們廣州的官員想殺你嗎？”

        “大人，在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有可能是幕后主使。我也只是多加一份小心。”

        “哼。那你就不擔心想殺你的人是我？”

        “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但微乎其微。畢竟是方大人派兵剿滅了黑旋風這伙山賊。”

        “看來你還真懷疑過我。”

        宋啟明拱手說：“還望方大人見諒。”

        方正奇再次“哼”了一聲，說：“你是否還有事瞞著我？”

        “沒了。”

        方正奇沉吟了片刻，說：“在抓獲的賊首里并沒有小諸葛這個人，據幾個賊首交代，在官兵攻打山寨時他逃走了。至于程坤這個人……我曾經見過一次，他年輕有為，有勇有謀，深受福建總兵賞識。”

        “現在黑旋風已經被幕后主使滅口，還請方大人立刻派人前往福建南平抓捕程坤。”

        “福建不是我的管轄，他又是武將，豈是我說抓就能抓的。想要抓程坤必須通過福建布政使還有福建總兵才行。”

        “那請方大人盡快安排此事，以免遲則生變。”

        方正奇提筆寫信，一共兩封，信寫好后喚進來一個武士，把兩封信交給武士吩咐送往福建，一封給福建布政使，一封給福建總兵。同時，還讓武士派人連夜趕往南平監視程坤的一舉一動。

        武士領命而去。

        宋啟明問：“方大人，你的信何時能送到福建？”

        “快馬加急，三日可到。”

        三天時間有點長，可惜這個年代沒有手機，再急也得等著。

        宋啟明問：“左季同左大人現在可好。”

        方正奇目光深邃，然后嘆了口氣，說：“性命保住了。”

        宋啟明吃了一驚，說：“左大人他受傷了？”

        “傷的很重。”

        宋啟明忙站起身，方正奇說：“太晚了，你還是明天在去看他吧。”

        宋啟明一想也是，現在已經過了子時，這個時間去看傷者，確實有些不合適。

        “宋大人請坐。我還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

        宋啟明坐下，說：“方大人請講。”

        “這次剿滅黑旋風，繳獲了一些錢財和糧草物資。按規定繳獲的東西要上繳朝廷，但本官想留一部分。糧草和物資用做充實廣東的駐軍，你也知道粵中多盜費，糧草和物資對廣州的駐軍來說非常重要。繳獲的銀兩我也要截留一些，用來修筑各州府破舊的城墻。”

        “一些，一些是多少？”

        “三萬兩。”

        三萬兩居然說是“一些”，你這一些可真不少啊。

        “在山寨一共繳獲了多少銀兩，多少糧草物資。”

        “糧草五萬旦，白銀三十萬兩。”

        宋啟明猛地吸了口氣，黑旋風這個山賊可真夠肥的呀，居然這么有錢！不過方正奇也真敢獅子大開口，五萬旦糧食全部要留下，白銀要截留十分之一。

        “方大人……這恐怕不妥吧。要是被朝廷知道了這件事……”

        “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

        宋啟明嘿然而笑，他很想問問如果自己答應了這件事，自己能有什么好處，可話到嘴邊他還是咽了下去。

        “方大人，你截留這些錢物真會用在地方軍備上？”

        “當然。不然我也不會告訴你。”

        “的確，繳獲了多少糧草和銀子你不說或者少報一些，我也不會知道。可你為什么要告訴我，證明自己不會中飽私囊嗎？”

        “求一個問心無愧。”

        好一個問心無愧！

        方正奇繼續說：“這幾年，朝廷下撥的軍餉和糧草從來沒有如數到過廣州，以至于廣州的軍用物資匱乏，軍士們缺衣少穿，軍械陳舊，戰斗力銳減，這也是造成粵中多盜的原因之一。我作為地方的主政官員，不得不自謀一些辦法。雖有欺君之嫌，但我也是為朝廷好。”

        說完這話，方正奇原本嚴肅的臉上，寫滿了落寞和無奈。

        宋啟明拱手說：“方大人用心良苦，下官明白了。”

        “你同意了？”

        “同意。”

        方正奇打量了宋啟明片刻，說：“那我替廣州的百姓謝謝宋大人。”

        “為官者為朝廷效力，為朝廷效力說白了就是為老百姓做事。老百姓能安居樂業，朝廷也就國泰民安了。”宋啟明站起身，拱拱手說：“方大人如果沒其他的事，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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