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醫小心答話，說：“丘院使說的沒錯，可如今也只能救幾個算幾個。”

        丘院使說：“陛下，不管是有錢人還是窮人，他們都是大明的子民，如果朝廷開出的方子，只能給富人治病，不給窮人治病，那豈不失了民心。到時恐怕會激起民變，李自成，張獻忠之流如果趁此蠱惑人心，那我大明……”

        話沒說完，王承恩訓斥道：“丘院使，你不過是太醫院的四品郎中，朝政豈是你能隨意議論的！”

        丘院使嚇的趕緊磕頭，說：“臣該死，臣該死……”

        朱由檢臉色更不好看了，問：“你們誰還有新的方子？”

        眾太醫低下頭不啃聲，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朱由檢點名。

        王承恩湊上前小聲說：“陛下，我把宋啟明找來了。陛下不妨聽聽他怎么說。”

        “宋啟明？”朱由檢在眾人中尋找宋啟明。

        宋啟明忙走出來，跪地叩拜說：“戶部倉部主事宋啟明拜見陛下。”

        這幾年朱由檢并沒召見過宋啟明，但依然對宋啟明當初的治國“新學”念念不忘，他原本打算平定了內憂外患后，重用宋啟明改革推出新政，可時間一晃五年過去了，不但朝廷中的隱患沒能消除，反而是愈發的嚴重。

        既然朱由檢這么重視宋啟明，為什么五年時間一直讓他在戶部當個六品的倉部主事，而不聞不問？

        原因很簡單，就是為了保護宋啟明。在戶部做倉部主事，既遠離了權利斗爭的中心，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事。

        所以現在朱由檢一聽把宋啟明也找來了，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層漣漪。

        不過他心中也有疑惑，太醫院的御醫和太醫們對鼠疫都束手無策。宋啟明會有良方嗎？

        朱由檢說：“平身”

        “謝陛下。”

        “宋愛卿，你有治療鼠疫的良方？”

        “回陛下，臣并沒有良方。因為鼠疫是一種古老的流行病，中醫對其有很多不同的辨證施治方法，其中用藥物來預防是不染時疫的良法。所以臣以為當務之急，除了找到治療鼠疫的良方，更關鍵的是預防。

        比如說，京城按目前的態勢，少則四五天多則十幾天，鼠疫就會在京城爆發。采取必要措施，減少感染者，才是重中之重。”

        “如何預防？”

        “封城，關閉集貿市場，門店。讓京城的百姓閉門不出。”

        李御醫說：“宋主事，你說的太簡單了。如果封城，并讓京城的百姓都閉門不出。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且不說百姓吃飯是個問題，就連宮內吃穿住行都會受到影響。”

        “受影響也總比感染了鼠疫好。鼠疫傳播性極強，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只要京城有感染者出現，用不了多久整個京城就會成為一座死城，在山西的重災區，十室九空已經是最好的證明！”

        李御醫說：“宋啟明，你不要危言聳聽，十室九空不過是以訛傳訛。再說我大明有歷代先祖庇佑，一個小小的鼠疫怎能把京城變成死城！”

        宋啟明冷笑，剛想懟李御醫幾句，丘院使說：“兩位，陛下召見我們是想聽治療鼠疫的方法，不是讓我們來吵架的。疫情現在很嚴重，如果不趕緊拿出方案來，鼠疫肯定是要在京城爆發的。”

        丘院使看了眼朱由檢的臉色，繼續說：“陛下，我認同宋主事的說法，當務之急是要做好京城的預防，但讓所有百姓閉門不出卻不現實，容易造成恐慌。”

        朱由檢說：“說說你的防御之策。”

        “從明天起，每個城門都派太醫院的太醫駐守，對進城的人進行嚴格檢測，流民、難民一律不準入城。”

        宋啟明說：“陛下。鼠疫傳染性強，病死率高。傳播途徑有鼠蚤叮咬,飛沫,傷口感染等。根據臨床表現和發病特點，鼠疫分為輕型鼠疫、腺鼠疫、肺鼠疫、膿毒血癥型鼠疫和其他類型鼠疫。不同的分型，潛伏期有不同，腺鼠疫2～8天，肺鼠疫數小時至2～3天，身強體壯者可延至9～12天。所以只對進城的人檢測根本不能阻止鼠疫在城內發病。”

        丘院使盯著宋啟明問：“宋主事，老夫對鼠疫頗有研究，但你對鼠疫的分類和潛伏期的天數，卻是第一次聽聞，不知你的出處是哪里？”

        宋啟明所說的鼠疫分類和相應的潛伏期來自300年之后，明朝對鼠疫的了解自然達不到。

        “我之前在民間流浪的時曾遇到過鼠疫，這些都是我師父說的。”

        李御醫嗤笑，說：“一個民間的鄉野郎中之言，居然也敢拿到朝廷中來亂講，難道我太醫院這么多人比不上一個鄉野郎中？”

        “高手在民間，絕活出草莽。”

        “……”所有人都看向了宋啟明。

        高手在民間這句話出自1866年美國法院的判決，明朝人雖然知道這話的意思，可聽著總有些耳目一新之感。

        宋啟明繼續說：“陛下，臣不是危言聳聽，萬歷八年，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傳染者接踵而亡，數口之家，一染此疫，十有一二甚至闔門不起。如此等情況在京城出現，那我大明離亡國也就不遠了。”

        聽了這話王承恩嚇得不僅臉色發白，連朱由檢也是渾身一顫。

        亡國！

        宋啟明也太敢說了！

        李御醫厲聲呵斥：“大膽！宋啟明你這是妖言惑眾！”他向朱由檢跪拜說：“陛下，請治宋啟明妄言之罪！”

        太醫院的太醫們也紛紛下跪，要求朱由檢給宋啟明治罪。

        現在宋啟明一下成了所有人的對立面，而且對方各個都是醫術屆的專家。

        宋啟明正色道：“陛下，從古至今沒那個朝代是被一個人給說亡的。我不過是站在醫生的角度，闡述鼠疫的危害，說清楚當前嚴峻的形式。”

        王承恩忙說：“陛下，宋主事話雖然說的有些過，但此次鼠疫確實非常嚴峻。”

        朱由檢對王承恩還是非常信任的，他說：“朕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不然也不會深夜召集太醫來華蓋殿議事了。”

        丘院使說：“陛下，既然宋主事對鼠疫頗有研究，不妨派他去京城周邊的州府或者縣令去做防疫官。如果真的有效，再在京城實施也未嘗不可。”

        李御醫眼珠子一轉，附和說：“丘院使說的不錯，臣建議讓他去保定府的慶都做防疫官。”

        此話一說所有太醫的眼睛都偷瞄向了李御醫，心說李御醫這一招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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