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啟明鎮定自若，不緊不慢的回答：“我們來到村子時，村子里已經沒人了。”

        索尼斜了一眼，說：“我剛收到哨探回報，說在野豬坡河邊發現了戰斗的痕跡，還有近百人的尸體，可與宋先生有關？”

        宋啟明嘆了口氣，說：“有。野豬坡的盜賊在野豬坡攔截我們，我的人就和他們交上了手，要不是手下力保，我估計已經死了。”

        “你從關內帶了多少人來？”

        “四十多人。都尉為何要問這些？”

        索尼斜眼而笑，說：“宋先生的手下功夫不錯啊。可否告訴我你為何要帶這么多人來關外？”

        宋啟明再次嘆氣，說：“現在天下大亂，紛爭四起，流寇劫掠。我也是為了安全啊。都尉可能有所不知，李自成的軍隊馬上就要打進京城了。如今天下大亂，鼠患肆虐很多良民都變成了惡民。人相食的慘案也時有發生。如果不多帶些人出來，我拍到不了建州。”

        “你和六爺是什么交情？”

        “我救過六爺父親的命，六爺看得起我，就和我結拜為兄弟。同時我和六爺還一起經營人參生意。”

        “你這次來找六爺除了敘舊，還有什么目的？”

        宋啟明笑著說：“不瞞都尉大人，敘舊不過是一方面，主要還是想找六爺是從關外弄些草藥，如今京城鼠疫肆虐，草藥奇缺。”

        索尼嗤笑，說：“沒想到先生居然想發國難財，漢人如此，明朝豈有不亡之理。”

        “販賣藥材我并不是為了賺錢，我在京城有三家醫館，自從鼠疫到了京城，我醫館一直是在免費為疫民治病。”

        “京城患有鼠疫，我大清鐵騎正好攻入關內，直取京城。你救治京城的百姓，豈不是我大清的敵人？”

        宋啟明正色說：“為醫者不問政治，只求施藥救人。兩國打仗是朝廷的事，但百姓是無辜的。退一步說，如果京城百姓都患有鼠疫死掉，你們打下一個尸橫遍野鼠疫肆虐的空城，又有什么意義？估計到時你們都不敢進城。”

        索尼冷笑，說：“你們這些尼堪，根本不是我們滿人的對手。大明皇帝昏庸無能，被我們取代是遲早的事。”

        “尼堪”是清朝時滿人對漢人的一種稱呼，很多不明真相的漢人，不知道這個詞語是什么意思，但當時漢人對滿人存在了一種仇視，所以潛意識地認為這個詞語肯定不是一個什么好詞，一定是滿人對漢人的一種歧視。

        但事實卻不是如此，滿人使用尼堪這個稱呼，并沒有什么歧視性的味道，只是一種再也平常不過的稱呼罷了。

        “尼堪”的意思是相貌和漢人相似的人。最初的時候，女真或滿人和漢人的相貌之間，有著微小的差別，那些生下來卻長得像漢人的人，滿人便發明了尼堪這個詞語來稱呼。

        此時索尼的意思是，你們漢人和我們滿人相貌上沒什么區別，但卻有一個昏庸無能的皇帝，在昏君的帶領下漢人是打不過滿人的。

        宋啟明說：“天下從不是某個家族，某個姓氏的天下。所以我對誰當皇帝并不關心，那個皇帝能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我就擁護誰。”

        索尼再次露出了鄙夷的笑容，因為他覺得宋啟明缺乏……

        不是缺乏，而是根本就沒有一點愛國情懷，沒有民族歸屬感。

        宋啟明從索尼臉上讀出了他對自己的蔑視，但宋啟明并不介意，因為他的確不是民族主義者。

        當然不是民族主義者，在明時期肯定是會被人唾棄的，不僅會被同族人唾棄，還會被異族人看不起。

        而且宋啟明不但看出了索尼對自己的蔑視，還看出了他對自己的敵意，因為簡短幾句話，宋啟明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索尼是一個民族主義者，他除了自己的民族之外看不起任何民族，任何民族都沒有自己的民族優秀。

        就在這時，有士兵來報。

        “都尉大人，隆威來了。”

        索尼不由的皺眉，宋啟明也立刻心中一喜。

        這里距建州往返足有六十多里，隆威這么快就來了，說明他接到宋啟明的消息立刻就趕了過來。來得如此之快，還是親自前來，足以見宋啟明對隆威的重要性。

        宋啟明心中高興的是，只要隆威一來即便索尼對自己在看不過眼，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樣了。

        他終于安全了。

        “請六爺進來。”

        “是。”

        很快六爺就帶著一個隨從走進了軍帳，宋啟明連忙起身迎接問候，索尼卻依然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都尉大人有禮了。”六爺先是拱手，然后又對宋啟明說：“兄弟，好久不見啊。”

        兩個人已經六年多沒見了，但是一直有書信來往，孫鴻志在關外的藥廠，就是六爺一手操辦的。

        除了利益因素外，六爺是真把宋啟明當朋友。

        “大哥，多年不見你依然不減當年啊。”

        “哈哈……兄弟你變化倒是很大，是越發的精干了。”

        索尼讓人給六爺搬桌子，六爺說不用了，直接和宋啟明同桌。

        六爺感激的說：“多謝都尉大人，救了我兄弟，我先敬都尉大人一杯。”六爺一飲而盡，又說：“為了感謝都尉大人對我兄弟的照顧，我還帶來了好酒好肉犒勞都尉手下的兄弟。同時還備了一些薄禮。”

        啪啪啪！

        六爺拍了三下手掌，軍帳外立刻兩個布衣家奴抬上來一個大箱子。

        六爺走過去把箱子打開，箱子里裝的居然是一箱白銀。白銀在燭火下閃閃發亮。

        伸手不打送禮人，索尼臉上的陰云消失，笑著說：“六爺這是何必呢，我軍中的行軍藥都是六爺免費提供的，幫你照顧朋友是應該的，怎么還能收六爺這么重的禮物？”

        六爺笑著說：“我這位兄弟是救過家父的命，都尉大人救他，就相當于救我。報救命之恩這點薄禮算得了什么。”

        是索尼救了宋啟明嗎？

        當然不是。說救命之恩不過是奉承討好罷了。

        索尼哈哈大笑說：“既然六爺如此豪爽重情義，那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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