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個“我”字，房間內的殷素素就聽出了是宋啟明。

        她先是心頭一動，諸多擔心，諸多繁雜心緒，頃刻間涌上了心頭，但很快她又平復了心情，放下手中的經書，來給宋啟明開門。

        房門打開，宋啟明看到了一身素衣的殷素素，即使一身素衣也已然掩蓋不住她的美貌，甚至還有一絲返璞歸真的美。

        宋啟明笑著說：“你這是想出家么？”

        殷素素淡然一笑，說：“東家說笑了，請進屋說話。”

        宋啟明進了屋子，陳寅也跟了進來。

        整個屋子并不大，只有二十幾個平方，擺設也相當的質樸，沒有梳妝臺，沒有任何有顏色的裝飾，全是素色。

        一床，一桌，一板凳，僅此而已。

        宋啟明坐在了板凳上，拿起桌上的佛經，隨意了翻了幾下，說：“沒想到你在這里過得還挺脫俗。”

        “入鄉隨俗而已。”

        “你準備住的什么時候？”

        “本想住到滿人的皇帝來京，現在被先生識破了，那我只好出去了。”

        “你是在躲我嗎？”

        “不是。”

        “那是在躲什么？”

        “什么也沒躲，只是要做一些事情。”

        宋啟明玩味的問：“方便說嗎？”

        “先生既然已經識破了我的替身，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因為紅衣會的事。我就是紅衣會的教主。”

        宋啟明心頭一怔，重新打量殷素素，殷素素面無波瀾，不像是在說謊。

        “你一直都是，還是……”

        “鼠疫爆發之前，我正式接任了紅衣會教主。”

        “原教主呢？”

        “我干娘去世了，被朝廷所殺。死前把教主之位傳給了我。如今我在這里，就是為了處理教中事務，醫館的我，是跟隨我多年的替身，她平時扮成我的隨從。今天晚上她去找你，是我讓她去的，她說的那些話也都是真的。”

        宋啟明向陳寅示意，讓他到門外把守，他有話要和殷素素單獨說。

        陳寅出了屋子，宋啟明說：“那現在紅衣會是一個什么情況？”

        殷素素看向宋啟明，說：“這是我紅衣會的事，先生還是不要問的好。”

        “如果你還想做正通商行的大掌柜，我有權利知道紅衣會的現狀。”

        “我既然是紅衣會的教主，你為什么還要讓我當正通商行的大掌柜？”

        “很簡單，互惠互利。如果由你來掌控紅衣會，今后正通商行在南方的生意會很好打開，而我作為回報，可以向紅衣會提供資金支持。這不好嗎？”

        “你想收編紅衣會，讓紅衣會為己所用。”

        “是合作，深度合作。我不會干涉紅衣會的事情。”

        殷素素嗤笑，說：“雖然你不干涉紅衣會，但我卻在你的手下做事，我能不聽命于你？”

        宋啟明笑著問：“那你想怎么樣？”

        “我會辭去正通商行一職，然后專心經營紅衣會。”

        “你怎么經營紅衣會？紅衣會有那么多教眾，你們怎么生存？之前你還有青樓的生意，可現在你把所有青樓生意都交給了李慕青，如果你現在離開正通商行，從正通商行帶不走一兩銀子。

        沒錯，你可以率領紅衣會去投靠吳三桂，畢竟你們剛合作劫了李自成的銀車。但你為吳三桂做事，和為我做事有什么區別？還不都是拿人錢財，為人消災？

        紅衣會為吳三桂提供消息劫了李自成的銀車，只得了四箱銀磚。你可知道吳三桂為了感謝我幫他找回了陳圓圓，給了我幾箱銀磚？

        五箱銀磚，整整五箱。在吳三桂眼中，你們紅衣會還不如一個陳圓圓，你帶著紅衣會的人去投靠他這樣一個人，最終能落得什么好處！”

        聽完宋啟明一席話，殷素素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她確實有離開正通商行后帶領紅衣會的人去投靠吳三桂，可聽到吳三桂為了一個陳圓圓居然就給了宋啟明五箱銀磚，心立刻沉到了谷底。

        有人可能會問，古代民間那么多結社團體還有教會，都可以得以發展存在，紅衣會為什么不行，非要投靠一個大的財團？

        原因很簡單，紅衣會的成員大多都是女人，像白蓮教這樣的教會可以通過經商，甚至強取豪奪來獲得發展的資金，但紅衣會不行。

        古代要求女人“三從四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所以紅衣會不可能像其他民間組織一樣斂財，打家劫舍就更不現實了。本來之前還可以通過青樓掙錢，可現在青樓已經交給了李慕青。

        就算青樓沒有交出去，以李慕青的手段，早晚也會對紅衣會的青樓生意下手。

        一時間，殷素素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宋啟明語氣緩和的說：“你繼續留在正通商行，紅衣會能得以保存，離開正通商行，也許紅衣會會發展的更好，但這種也許概率非常的小。我想你也不想讓紅衣會最終毀在你的手中吧。”

        殷素素輕咬嘴唇，說：“如果我留下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你說。”

        “不許插手我紅衣會中的任何事。”

        “沒問題，我前面已經說了，紅衣會還受你領導，我只是出錢資助。”

        “可我還是有些不相信你。你是商人，不會做沒有利益的事。”

        “對，我是商人，所以將來少不了紅衣會的幫助，但你也知道，如果只是為了將來商行的發展，我可以在諸多白蓮教中找出個分支來扶持，沒必要非依靠紅衣會。商人是為了掙錢，但商人也有理想。你在新城待過，新城提倡的是男女平等，我希望將來男女平等不僅僅是在新城，而是全天下都提倡男女平等。”

        “你為什么如此熱衷于男女平等？”

        “因為……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宋啟明本來想扯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可覺得又太假了，不如這句話來的實在。

        但對明朝人來說，完全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所以殷素素驚得半晌沒回過神來，詫異的看了宋啟明半天，才問：“什么叫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解釋這句話，要從心理學，生理學，社會學，還有歷史的角度來說，就是說半晚上，估計殷素素也不會明白。

        宋啟明賣了個關子，笑著說：“只要你留在正通商行，以后你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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