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宋健民回過頭來,一雙眼既冷又沉,唇邊的笑意散去。
姚秀蘭對上他的眼睛,本來還有不少難聽話想說卻堵在嘴邊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她忽然想起來,宋健民這人不僅從小就是個眼高于頂?shù)闹鳎出了名的打起架不要命,那些男孩人人提起他高看一眼,并不單因為他有個好爹好媽,大多因為真挨過他的揍。
他可不是白玲那種好拿捏的軟柿子。
宋健民冰冷的盯了她片刻,“白玲人呢?”
姚秀蘭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白,白玲她是去舅舅家住了。”
宋健民往外走。
姚秀蘭看著他的背影,反應(yīng)過來大喊道:“你別說是我給你講的!白玲說了這事不告訴你的!”
宋健民氣急了反倒笑了出來。
白玲還真是長本事,學(xué)會躲著他了。
眼見著宋健民的背影消失,張淑芬不免有些憂心忡忡,“健民那個表情可真嚇人,這不會出什么事吧?”
姚秀蘭也有些慌亂,昨天白西瀚才敲打了她一番,要是知道這消息又是從她嘴里出去的,恐怕她就完了。
她只能安慰自己,“應(yīng)該沒事,白玲她舅舅離咱們幾十公里呢,宋健民不會跑那么遠(yuǎn)去找人的。”
自行車疾馳帶起的風(fēng)吹過古舊的街道。
少年捏著車把,咬肌鼓起,發(fā)了狠的騎。
渾然不知自己行蹤已經(jīng)被出賣了個徹底的白玲正趴在表姐的床上看表姐和舅媽清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表姐有著一條黑亮的麻花辮,“麥乳精你帶三罐走,這罐雪花膏我好不容易攢下來,你也拿上吧,那地方聽說風(fēng)大的很。皮筋,豬肉罐頭,一塊碎花布,毛巾,這都得帶上。媽,你快想想還有什么要帶的?”
舅媽從口袋里又掏出一大把的糖塞進包裹里,她面色憂愁,“我們供銷社明天能到一批紅糖,還有一批解放鞋。紅糖我給你留兩斤,鞋子先備上三雙。等你走的時候,我給你送過去。你爸也真是的,怎么送孩子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
白玲,“舅媽,沒事,這地方是我強烈要求主動要去的。有火車呢,再遠(yuǎn)的地方也不遠(yuǎn)。不過您要是再往里面塞東西,我可真是馱不動了。”
表姐站起身在她的肩膀上掐了一把,“死妮子,還不遠(yuǎn)。我還想著你畢業(yè)了把你調(diào)到我們單位一起工作呢,你這倒好,直接學(xué)唐三藏奔著西天去了。”
白玲捂著肩膀坐起來,陪著笑,“二姐,上山下鄉(xiāng)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嘛,革命不分高低貴賤。別傷心了,我吶,一到地方就給你寫信,一個月三百封保準(zhǔn)煩死你。”
表姐瞪了她一眼,眼圈慢慢紅了,“隔壁的張六姐下鄉(xiāng)一走六年都沒回來,聽說還在鄉(xiāng)下生了兩個孩子,她媽眼睛都要哭瞎了。我想一想都難受。”
自從舅舅一家得知白玲決定上山下鄉(xiāng),全家就輪著番的來說,只有自詡為‘革|命小|將’的四弟對此堅定支持,因為這個還挨了二姐一頓好打。
白玲知道他們都是一番好意,書中舅舅一家在得知白玲好幾年的津貼都攢著往宋健民那里寄,自己反而節(jié)衣縮食之后就一直在勸他們分手,在白玲準(zhǔn)備嫁給宋健民的時候一直在阻止。
婚禮前,舅舅甚至親自跑去跟宋健民談話,說了不少難聽話。
白玲離婚被踢出家門,也是二姐收留了她,舅舅家最小的兒子孫聞還跑去抓著宋健民和他那個真愛女主,罵著狗男女好一頓羞辱,反倒更推動了宋健民和女主的感情。
這一家子在書里被寫成了狗眼看人低的極品親戚,一個接一個的跑出來為難宋健民,給他添了不少波折,當(dāng)然最后也不出意外被宋健民一一解決,每個人都下場不算好。
白玲厚著臉皮聽著二姐的絮叨,試圖安慰一下她,“我覺得這也是好事。整幾個大胖小子到時候抱回來,到時候一屋子孩子。嘿,張嘴就管你叫大姨。多好啊。”
二姐氣得直戳她腦門,“你敢!”
白玲連忙討?zhàn)垼安桓遥桓摇=憬悖夷母野 Uf著玩的。”
二姐哼了一聲,忽然又想起什么,用肩膀撞了她一下,“對了,你那個心上人怎么樣了?”
從前白玲一提這個就臉紅,剛開始還遮遮掩掩的。但這種事根本瞞不過街坊四鄰,沒多久就人盡皆知了。
舅舅家跟白家離得遠(yuǎn),但多多少少也有聽說白玲談了個男朋友。
不過這一次提起那個男朋友,白玲的表現(xiàn)卻鎮(zhèn)定多了,“我的心里只有祖國。”
二姐,“你少來。你的心上人,就那個姓宋的小子誰還不知道啊。”
白玲遲疑片刻,“姓宋的小子?”
二姐,“對對對,就是那個姓宋的!宋什么來著……”
“哦,我知道了!”白玲一拍手,“送牛奶是吧?”
舅媽都被她逗得一下笑出了聲。
二姐抬手又推了一下白玲,“滾滾滾,我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別打岔。你給我老實交代,到底有沒有喜歡的男孩?”
白玲一臉真誠,“真沒有。”
“真沒有?可我怎么聽說……”
白玲搶話,“污蔑,純屬污蔑,那都是對革|命戰(zhàn)|士的污蔑,我是一顆紅星向著黨,什么喜歡不喜歡的,我眼中沒有那種小情小愛。”
況且,就宋健民那種軟飯硬吃,重男輕女,一邊靠老婆救濟,一邊起家就一腳把原配踢出門的人渣也配被人喜歡。
舅媽笑道:“玲玲,你這張嘴現(xiàn)在是越來越貧了。不過看你這么樂觀積極,舅媽也能放心不少。”
白玲自幼喪母,舅舅舅媽都拿她當(dāng)自己的孩子看,原身性格一直不算強硬,很多時候受了委屈只會自己默默承受。
舅媽沒少為她擔(dān)心,怕她受欺負(fù)過得不開心。
白玲主動要求下鄉(xiāng)這個決定出乎了舅媽的預(yù)料,她被一家人勸了這么久還能堅持自己的決定更讓舅媽感到意外。
印象中這個孩子一向是個耳根子很軟,不太會拒絕人的性子,沒想到骨子里原來也有這樣堅持固執(zhí)的一面。
看來這段時間,她真的是成長了不少。
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媽,玲玲姐。院子外面來了個大哥要找玲玲姐呢!”
白玲聽到這話,臉上輕松的神色僵住,不知怎么的,心頭一沉。
這么晚,一個男人來找她?
原身的社交關(guān)系很簡單,這人除了宋健民基本上不做他想。
二姐起身開了門,“誰呀?這么晚了。”
門外是舅舅最小的兒子,才十二歲的孫聞。
他站在門邊探頭探腦的,一臉好奇,“是個沒見過的哥哥,穿一身綠軍裝,特別帥。現(xiàn)在就在外面呢。我看他約莫著是走了好遠(yuǎn)來的,騎得一身汗。”
白玲面上沒了笑意。
她穿過來的時間也不短了,沒見宋健民親自上門找過,連電影票都是讓妹妹送來。
這會兒被放了鴿子才知道急了?
從白玲家到舅舅家,少說也有十幾公里,他這么騎一路過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真有多喜歡原身呢。
她在心里冷笑一聲,這人還真是跟書里一樣會演。
二姐有些好奇,趴到窗邊往外看。
舅舅家住的是一棟三層舊式小樓,他家在三樓,二姐的這個房間窗戶正好對著大院外面那條路。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楊樹下的少年,他一身綠軍裝,站在黑夜里便像是一株挺拔的松樹,奪目得不容忽視。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少年仰起頭,向著這個窗口看了過來,揚聲大喊道:“白玲——”
他這一嗓子引得樓上樓下都涌到窗邊探出頭來看好戲。
二姐被他嚇了一跳,她后退了一步。
白玲一把拉上了簾子。
舅媽驚疑不定的瞧著白玲的表情,“玲玲,他這是?”
少女靜靜的站在窗邊,就連投在窗簾上的剪影都漂亮秀美。
她斂了眉梢,一臉冷淡的說道:“不用管他,我跟他沒關(guān)系。”
二姐和舅媽對視了一眼,舅媽最先回過神來,“那我讓孫聞去把他趕走。這什么人,哪有大半夜站人家門口的,一點事情都不懂,這不是壞女孩子的名聲嗎?”
孫聞一聽這話,馬上擼起袖子沖下了樓。
沒多久,他又咚咚咚的跑了回來,氣呼呼的說道:“玲玲姐,這孫子非要賴著不走,說什么見不到你就堵在這里了。”
白玲,“那就讓他站著吧。”
二姐哼笑一聲,“咱們睡覺吧。有本事這小子就站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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