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風(fēng)雪
執(zhí)劍之人聞聲已踏雪而去。
灰茫茫的雪里有一輛覆著雪的馬車下來了二人。
陳明秋倒在風(fēng)雪里,那是趙寒煙最后見到的場景。
趙寒煙抓著他的一只手想扶起他,可又實(shí)在抱不動他,只得眼巴巴等后邊慢步而來的父王。穿著紫袍大氅的男子無奈背起那少年郎,卻不知身后背著已陷入昏迷之中的少年郎使勁抓著少女的手不放。
趙寒煙覺著他的手好冷,連忙將另一只手覆上,緊緊隨著父王走去。
白雪皚皚,一車慢行于茫白天地間。
“王爺,那是個高手!瘪{著馬車的人朝著里邊說道。
里頭的人點(diǎn)點(diǎn)頭,卻只顧瞥著眼看那昏倒的少年郎還緊緊牽著自家女兒的手,他不是滋味的說道:“竟是個輕薄子,便該讓他在雪地里躺著!
“父王,你莫要如此說,他許是將我當(dāng)成他娘親了呢。就像我呀,我就喜歡牽著母后的手呀!”少女說著,看著他慘白的模樣,又說道:“父王,他的手可冰了,該不是得了風(fēng)寒,待會我們找個大夫給他瞧瞧吧?”
“哼!此種輕薄子,便該早些去死!”
“父王!”
“好,好,待會我們找個大夫給他瞧瞧就瞧瞧,父王說著玩呢!”男子眼瞧著寶貝女兒要拔他的髯須連忙答應(yīng),可見得眼里滿滿的慈愛。
“敢問王爺此行有幾成把握?”外頭的人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不必提醒本王,本王既來了蒼樓,便做了十成的把握!
“敢問——”
馬車內(nèi)的男子怒道:“安在烈!本王何時(shí)不在你的眼里了?”
“臣惶恐,請王爺恕罪!”
“你可知蒼樓的人覬覦我們牧梁樓蘭許久已矣……”
“樓蘭可是我們牧梁唯一一塊有常溫四季之地!王爺你怎?!”
??聽得樓蘭二字,少女忽得害怕起來。
幾百年前,樓蘭本是牧梁的古都,可南方蒼樓日漸國力強(qiáng)盛,開始蠶食鯨吞牧梁國土,迫使牧梁往北遷都。牧梁歷史上,樓蘭幾度成為蒼樓國土,但最終重歸牧梁,可如今父王卻好似打算將樓蘭讓給蒼樓。
“父王——你不可將樓蘭讓給蒼樓!”少女抗?fàn)幇愕暮暗溃~前的淡紫色水晶吊墜搖晃著難以平息。
“住嘴!”牧梁王說,全無先前那般疼愛模樣,他冷冷道:“此事煙兒毋需再提!不然我便將此人丟到野地里喂狼!”
牧梁王不顧牧梁的長公主如何撅著嘴,他側(cè)過頭朝一邊看去,那方向透過馬車,正是牧梁的方向啊。
牧梁內(nèi)亂,連他的發(fā)妻——煙兒的母后都保護(hù)不住,更何談保護(hù)得住樓蘭,又更何談保護(hù)得住牧梁?他若不獻(xiàn)樓蘭于蒼樓,又如何借兵平叛?牧梁王心知他所說的十成把握不過只有十分之一,若是蒼樓的皇帝稍微精明一些,便斷然不會答應(yīng)于他,想必還會驅(qū)兵北上,直取牧梁……他已是秋后的螞蚱,不過殊死一搏。
牧梁王捏緊了拳頭,卻又無可奈何的松開。
他看向受了委屈的煙兒,伸手蓋在女兒的手背上,女兒的雙手又覆在少年郎的手上。
少年郎未醒。
少女欲哭卻無淚。
牧梁王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背,她的眼淚想必都已經(jīng)為母后哭干了吧?
鵝毛般的大雪,勝過柳絮時(shí)的紛飛。
牧梁王趙珣?yīng)q記得他年幼時(shí)初到蒼樓,蒼樓的江州遍處都是楊柳,恰好人間三月,恰風(fēng)來,柳絮紛飛起。輕而白的柳絮落到他的發(fā)髻上,他輕輕摘下,直感覺柔柔的,一絲也無雪般寒冷。他張開雙臂,興奮地?fù)渲粩嗦湎碌牧,在江州百姓的眼里像一個得了失心瘋的癡兒。
馬車頂已覆著厚厚的雪,在雪原里高高在上。
一位女子立于風(fēng)雪里,擋著馬車的前路,馬車兩旁是白了的稻田。
牧梁王微微掀開一半車簾,看向那位擋在路中央不過十五六歲模樣的女子。
駕馬的人厲聲喊道:“莫要擋路!快將讓開!”
那女子身形未動,被寒風(fēng)吹斜的長發(fā)飄飄,她說道:“我來尋一少年郎。”
駕馬之人轉(zhuǎn)過頭朝向牧梁王,見里邊的牧梁王微微搖頭,他便回過頭來沖那擋路的女子斥聲喝道:“我等可從未見過什么少年郎!”
“沒見過嗎?”女子柔聲問罷后也不待他回應(yīng),便抬起一只手來,恍然間,馬車四周便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盡皆是鐵馬重騎,手間都拿著一柄閃著爍爍寒光的銀槍。
無數(shù)把長劍立在風(fēng)雪里,立在馬車周遭各處。
女子又問道:“見過嗎?”
駕馬之人從懷間的刀鞘內(nèi)迅速拔出一把不輸銀劍寒光的彎刀來,踏著馬兒的頭部作力,剎那間便到了那女子的身后。
彎刀至頸前,只欠一割。
可等那人正欲持刀抹殺之際,才發(fā)覺他的右臂已然動彈不得。
女子抓著他的右臂,奮力一折,那人的手眼見得迅速發(fā)了紫,手中彎刀直指穹蒼。
彎刀落地,雪地?zé)o聲。
卷雪襲來,女子巋然不動。
“可是此人?”牧梁王掀開整個車簾,讓女子可以清晰看見那少年郎的模樣。
女子微點(diǎn)頭,卻見那里頭的少年郎緊緊牽著那少女的手。
少年郎未醒,少女困乏睡倒在他的肩側(cè)。
牧梁王則在一旁苦笑,眼瞧著煙兒口間喃喃喊著:“母后,母后……”與陌生男兒握著的手卻愈發(fā)緊了。
……
牧梁王出了那座有一棵百年楓樹的庭院,不舍的回過身望了望被他自己閉合的院門,風(fēng)雪徐徐落在院門上的屋檐,屋檐一排都是閃閃發(fā)光的冰錐。
他的紫袍大氅上也落了些雪,連著他的發(fā)髻。
腰間系著一把刀鞘的男兒拉著馬車的長繩在一旁等他。
良久,牧梁王轉(zhuǎn)身挎上了馬車。
“王爺,您真的放心公主留在此處嗎?”
牧梁王聽此一言,停滯在車簾外,他又回過頭瞧了瞧才道:“我們一去不知生死,她在這,我倒安心!闭f罷,他便入了簾內(nèi)。
“安在烈,你怕死嗎?”
“牧梁男兒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牧梁王沉默了一會,才繼續(xù)說道:“出發(fā)吧!
“是!”
馬車入了風(fēng)雪里,很快白成一片。
牧梁王透過被強(qiáng)勁的風(fēng)雪斜吹起來的窗簾看向那一角的院落,看向那高大的楓樹不禁感慨在院落里應(yīng)當(dāng)能夠長命百歲吧?
楓樹在風(fēng)雪里矗立著,只微微被抖落一些雪團(tuán)來。
陳冬梅站在窗前,抬頭看著紛紛雪落,又低下頭隨手翻看那一本《南城》,她柔聲吟誦著開篇的一首:“連棧飛雪縱無跡,三分煙云在人間。南城落盡千悲雪,蒼樓豈是承天處?”
讀完,她又用重重的口氣重復(fù)了一遍:“蒼樓豈是承天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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