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漫長的排隊，一個上午快要過去，杰森和伊萊才重新回到抽血室門口。

        倒霉的，一路上輪胎漏氣手機沒電口袋沒錢打不到車的醫生居然頑強地抵達哥譚大學。迪克早就溜走，臨走前不忘發給杰森一條短信提醒他：“planb”

        杰森深吸一口氣。好吧。他老老實實排著隊領號碼。自己的數字是ag27，伊萊是ag28。簡單的兩串數字。杰森完全可以記住，但保險起見，他把這個數字發到了迪克手機上。

        “ag28”

        “？”

        “別回我，你這個沒用的備忘錄。”

        “你記我的序號干嘛？”伊萊的聲音冷不丁從杰森背后響起。杰森嚇了一條。該死，這手機不是防窺膜嗎……杰森匆忙轉頭，差點撞上伊萊的臉。

        伊萊把頭虛虛擱在杰森肩膀上方，屏幕上的字看得一清二楚。

        “我覺得你應該尊重一下別人的隱私。”杰森反嗆他。

        “我不是故意要看。”伊萊一臉無辜。“我站在這里，想要靠在你身上，然后就看到了。”

        “你記我序號干什么？”

        面的伊萊無辜的狗狗眼，杰森一時卡殼。他回憶布魯斯每次約會遲到哄女人時張嘴就來的那些謊話。根據布魯斯的教導，撒謊騙人之前首先要騙過自己。因此杰森挺胸抬頭，一副“我有理我最大”的樣子。

        伊萊果然往后縮了縮脖子。好。杰森在氣場上贏了。

        騙人的精髓不在于謊撒得多好，而是在于你撒謊時夠不夠理直氣壯。于是杰森說，“你不知道嗎？要記下序號才能查自己的驗血結果。”

        “可是我們剛剛填過單子。”伊萊指了指門口，“輸學號查詢就行。”

        “我害怕他們弄混了不行嗎？”杰森聲音漸漸大起來，“萬一弄混了怎么辦，萬一有個白癡填錯了，結果害的你以為自己得了艾滋病，最后痛苦地退學，花光所有金錢治療，窮困潦倒開始報復社會，最終發現哦呀，原來一開始是因為驗血的時候搞錯了，于是悲慘地死去——這怎么行！我是在為你好！你居然來質疑我！”杰森越說越來勁，還有點委屈，他真的把自己說服了，相信他是在為伊萊好。

        不對啊，他原本就是為了伊萊好，希望伊萊改邪歸正。所以他沒做錯！杰森昂首挺胸。

        “那謝謝？”伊萊挑了挑眉。杰森認得這種挑眉方式，過去布魯斯就是這么敷衍他的，他第一次夢遺，睡醒之后偷偷溜下床洗內褲和床單，恰好撞到難得早起去公司開會的布魯斯。

        “水撒到床上了！”杰森惱羞成怒。

        “哦，這樣。”布魯斯挑起了眉毛。這種挑眉方式就相當于變相地告訴杰森，我完全不相信你的胡說八道，但是為了保全你可憐的面子，我就勉為其難的假裝相信了吧。看到我的表情了嗎，我真的一點都不信你。哈哈哈，小可憐蟲。

        布魯斯為他的挑眉付出了慘痛代價，那天深夜，杰森把布魯斯的眉毛剃了個精光。

        伊萊也必須付出代價，杰森一向有仇必報。

        伊萊不理解為什么杰森眼神中突然射出憤怒的紅光，他看向伊萊就像他們不共戴天，可是幾個小時前杰森明明還在對伊萊傾訴自己的悲慘身世。不理解，不明白。貓系帥哥的心，好難懂。

        伊萊從盒子里掏出一個稻草布魯斯——那個裝滿了稻草小人的盒子一直掛在伊萊的脖子上。他想要隨便拿一個小人出來給杰森打發時間，沒想到掏出來一只斷了手臂的。

        伊萊抓著缺了胳膊的稻草小人發愣。他怎么不記得有個娃娃少條胳膊？

        杰森立刻抓到了進攻的機會，他就像一個挑剔的資本家，“你做的娃娃怎么還有質量問題？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這都是我的稻草小人！”

        伊萊拿著那個殘缺小人，歪頭思考了一會兒，又瞇起眼掃遍杰森的全身上下。

        “我給你的那個呢？”

        “什么？”杰森囂張的氣焰滅了一半。他有些心虛。

        “我免費送給你的那個。象征友誼的那個。”伊萊再次強調。

        象征友誼，這四個字結結實實給了杰森一拳。糟了，他現在開始感到內疚了。該死的伊萊用他該死的小人讓杰森陶德內疚到想要撒腿就跑，管他planabcde。

        “唔唔，真奇怪，哪里去了呢……”杰森開始裝模作樣掏口袋。

        口袋里掉出來一只稻草小手臂。

        伊萊蹲下身子，把那只小胳膊撿起，斷面和他手上的這只拼起來了。

        又來了，那個“我什么都知道你還想騙我”的挑眉表情。

        杰森尷尬地想要找個地洞鉆進去。

        “ag27！”嘹亮的報號聲拯救了杰森，他一把將稻草迷你布魯斯和掉下來的胳膊都搶回來塞進口袋，飛一樣地沖過去捋起袖子。

        護士往針管中吸藥劑，杰森還在思考自己要怎么糊弄過去，一雙干燥的手捂住杰森的眼睛。

        “杰森。”

        好險！杰森下意識就發動肘擊了。

        他剛想詢問伊萊發什么瘋，胳膊上就出現一陣輕微的刺痛。

        “不怕哦，一會兒就好了。”伊萊溫柔地說。

        一直到抽血結束，杰森依舊從臉頰紅到耳朵，他精神恍惚地往外走，把額頭靠在冰涼的瓷磚上發呆。

        這個！該死的！怪力大個子！他故意的嗎！杰森用力撞了兩下墻。杰森陶德，振作起來！你在布魯斯身邊呆了那么久，怎么會被這種小花招撩到！

        杰森抬起頭，眼神中燃起了斗志，他要讓伊萊知道，誰才是撩王之王！

        伊萊用棉花按著抽血處，慢慢走出來，就發現杰森倚在墻上，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杰森要是穿上賽車服，絕對可以迷倒這個學校大部分小姑娘。伊萊無端想到。可惜了，他一直弓著腰走路，連帽衫的帽子常年扣在頭上，低調得就像想要藏起自己一樣。

        杰森觀察了一會兒伊萊，發現他沒有繼續糾結那個稻草小人的意思，于是放心大膽地開始釋放魅力。杰森撩人的方式很簡單，就是不撩。這是他從布魯斯身上學到的經驗。他的養父只要隨便站在那里，眉毛一揚嘴角一抬，渾身上下立刻寫滿了“我很撩！”，周圍的男男女女也像是接收到了布魯斯腦電波發出的撩人射線，看向布魯斯的眼神寫滿了“他很撩！”杰森此時也在拼命釋放撩人射線，寄希望于伊萊接收到。

        伊萊看起來并沒有接收到。他仿佛攜帶了一層絕緣外殼，專門隔絕撩人射線，一路無知無覺地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杰森聊天。

        天啊，我失敗了。我不是撩王之王了。杰森痛苦地想。撩人失敗的痛苦終于讓他回憶起了藏在手機里的planb。杰森用手臂蹭了下伊萊的胳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情，先走一步了？”

        “明天見。”

        “明天見。”伊萊點點頭。他看著杰森離開的背影，摸了摸剛才被杰森蹭過的地方。

        酥酥麻麻的。

        天啊，伊萊驚恐地想，他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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