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人難，做壞人也難。

        我曾經，在不違背自己本身利益的前提下是很樂意做個好人的。

        好人的表象會方便我做很多事。我選擇做個好人也是仔細權衡過后的結果——因為我本身不是個聰明人，而我身邊的人又恰巧都是聰明的好人。

        做壞事非常費腦子，當壞人也比當好人要難得多。

        當年的我是這么想的。

        我清楚自己并不是個聰明人，所以在大環境無可改變的情況下，我順應趨勢選擇了一種對當時的自己而言最好的生存方式。

        而薛讓的出現改變了所有的一切。

        可以說沒有薛讓，就沒有現在的我。

        但也正因為這樣，薛讓是，無論如何都必須死的。

        我由衷的感激他，同樣也發自肺腑的希望他棺材上的土再厚實點。

        我可以在很多年后天氣不好的某天去他的墓前敬酒，可以在天氣很好的某天和不一定有的子孫坐著搖椅隱去名姓談起他，唯獨不可以在現在或不遠的將來看見活著的他一如既往的站在我面前。

        謝迢那句話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謝家留不得了。

        不管薛讓是真的福大命大閻羅相助還是被人借著名頭扯大旗故弄玄虛。

        當年我和謝家合作謀劃并不是能瞞得多死的消息，謝家送謝靈玉進宮也未嘗沒有和我劃清界限的意思。

        謝靈玉針對我也好，相安無事也好，我都不會做撕破臉的那個，因為總歸還需要謝家做些我不方便做的事情。

        畢竟我孤家寡人一個，沒有可以依靠的族親勢力。

        可現在看來，謝家給我留的麻煩要比好處多得多。

        現在還不行。

        我迎上謝迢探究的目光。

        燈火下的謝迢眼下的烏青重的有些可憐。

        謝迢的骨頭雖遜色皮囊幾分，但從前也算得是個清雋少年郎，今天一照面像瘦脫相的，眼珠凸現的明顯。

        現在還不行。

        我在恍惚中聽見自己輕描淡寫“哦”了聲，目光投向地上無知無覺的謝靈玉。

        燈下看美人，總有幾分較平日不同的滋味。

        謝迢如今的顏色勉強算個美人，謝靈玉卻可以稱得上是個美人。

        我的視線輕飄飄劃過白術又收回，不免有些可惜。

        從前的沈思明是極美的骨頭和皮。

        而現在看白術，已不能再尋出一絲一毫能稱為沈思明的地方。

        現在還不行。

        因為紀無回來了。

        我有些困倦倚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

        要是真活了，左右不過再殺一次就好。

        我想。

        我從前殺得他一次，未嘗殺不得第二次。

        只是謝迢，或者說謝家得死了。

        我忍住打第二個哈欠的沖動，靠在椅子上完全放松了。

        謝家已經沒辦法再用了。

        但不能是現在。

        因為我現在已沒有可用的刀了。

        至于死人復活這種事。

        說不意外是假的。

        但要說大吃一驚什么的，就算了。

        那畢竟是薛讓。

        我隔著衣裳摸自己的心，聽到它好好的在肚子里跳著。

        “所以？”

        我和藹可親的問謝迢，他卻在不合時宜地盯著我的臉發呆，聽到我問話才回過神，瞇了瞇眼，那種古怪的眼神在我身上逡巡一圈，像蛇舔舐過。

        他身子前傾，嗓音莫名有些沙啞，語氣透著股帶親昵的狠勁兒：“小表子，你怎么跟誰都賣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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