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節(jié)外生枝
“劉全，還真不是那些綁匪故意歧視你，是你這小身板真的……，真的太瘦了些，就好象一根蘆柴棒似的，如果沒拿武器的話，別說是那些刀頭上舔血的綁匪了,就是半大小子，甚至大姑娘小媳婦，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放翻你。”
“所以在綁匪看來，你當然是最理想的送錢人選了，只要確定沒有埋伏，也確定你身上沒帶著象火槍之類的武器，那些綁匪就不用怕你耍什么花樣，即便你想來硬的，他們也只要……,只要一人一只手就可以收拾掉你，自身還不用擔心任何危險。”
劉安云表情十分尷尬的解釋了綁匪點名讓劉全去送贖金的最大可能原因后，貪生怕死程度絲毫不在劉安云之下的劉全當然是連聲叫苦，又極不甘心的問道：“可是在淡水城里，比我更瘦更沒力氣的大有人在啊，那些綁匪為什么偏偏點名要我去？”
劉安云的表情更尷尬了，苦笑說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點應(yīng)該和你的長相有很大關(guān)系，你這張臉實在是太過于出類拔萃了，只要看過一眼,恐怕就沒人會忘記，所以那些綁匪想挑能夠讓他們放心的人,當然首先就會想到你,幾乎不可能先想到其他人。”
旁邊的老六和老九又上來幫腔，都說道：“全爺，綁匪點名讓你去送銀子，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不可能會有人能夠喬裝打扮成你的模樣，象你這樣的尊容，就是把你扔進最熱鬧的市集人堆里，別人也能一眼就把你認出來，還絕對不會認錯。”
劉全的表情更加哭喪了，半天才痛苦的哀號道：“爹，娘，你們當初是怎么弄的，怎么把我這張臉給生成了這樣？”
哀號過后，劉全又趕緊懇求道：“少爺，能不能換一個人去？鳳鼻漁港的紅樹林那一帶我去過，冷清偏僻得鬼都打得死人，叫我?guī)е敲炊嚆y子去那里和綁匪做交易，我怕啊！萬一那些綁匪不講信用，收了銀子不放人就算了，還一刀把我給宰了，那我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全爺，沒事,你已經(jīng)睡過兩個清倌人了,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老九趕緊提醒，老六也飛快說道：“全爺放心,你如果遇到什么意外，我們一定給你多燒一點紙錢過去，讓你在陰曹地府十八層地獄也有錢可以逛鬼窯子。”
老六和老九的話還沒有說完，劉全就已經(jīng)紅著眼睛怒吼著撲了上去，要把他們當場掐死，嚇得老六和老九慘叫著撒腿就往門外跑，劉全本想追出去繼續(xù)找這兩個嘴欠的小弟算帳，劉安云卻叫住了他，說道：“劉全，為了范東家，看來明天晚上你必須得去辛苦一趟了，你做好準備，我和范公子去籌銀子，明天按綁匪的要求把銀子送去贖人。”
“少爺，可那些綁匪如果言而無信還對我下毒手怎么辦？”劉全哭喪著臉問道。
劉安云開口安慰，說道：“應(yīng)該不會，我聽說過好業(yè)幫的一些情況，他們是在海上做沒本錢的買賣不錯，但是很少濫殺無辜和欺負女人，基本都是要錢不要命，所以你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危險。”
事情關(guān)系到自己的小命，劉全當然還是唉聲嘆氣，愁眉苦臉，旁邊的范清濟長子范光正還算有點孝心，趕緊向劉全行禮說道：“劉兄弟，事情關(guān)系到我父親的性命，算我求你了，請你務(wù)必冒險走上這么一趟，只要你能把我的父親救回來，我們范家必然會世世代代都記住你們的大恩大德。”
劉安云也開口，說道：“劉全，辛苦一趟吧，我們回到了臺灣后，范東家沒少給我們幫忙，看在我的面子上，去冒一下險吧，救回了范東家以后，我不會虧待你的。”
見劉安云也開口懇求，素來忠誠的劉全也沒了辦法，只能是哭喪著臉說道：“那好吧，明天晚上我去就是了，不過我有言在先，如果那些人說話不算話，收了銀子也不肯放人，那你們可別怪莪。”
“只要你盡了全力就行。”
劉安云一口答應(yīng)，稍一盤算后，劉安云又說道：“對了，劉全，明天你見到那些綁匪，如果他們真是好業(yè)幫的海盜，你就順便給他們帶一句話，就說他們?nèi)绻胂窗咨矸葜匦伦鋈耍梢噪S時來找我，只要他們有誠意，我可以盡全力給他們幫忙。”
“少爺，為什么要給那些海盜帶這些話？”劉全有些不解的問道。
“好業(yè)幫的罪行不算太惡劣，只劫財很少殺人，還沒有到十惡不赦的地步，我們又需要一支水上力量保護航道安全，還有防范其他的大股海盜洗劫淡水港，所以我想試一試能不能收編這股還有救的海盜。”
劉安云耐心解釋，又說道：“水師遠比陸師難練，如果真能收編一股有著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海盜，那我們建立和擴大海上力量，就可以輕松和容易許多了。”
劉全恍然大悟，趕緊拍著胸口答應(yīng)，然而心里卻這么琢磨道：“少爺，對不住了，這些話我只能是看有沒有機會說，如果那些綁匪急著拿銀子走人，那我就不會和他們廢這些話。不然的話，如果把他們給惹發(fā)火了，我的小命可就懸了。”
再接著，不得不接下了去送銀子贖人的差使后，劉全自己琢磨了一通后，就把兩個小跟班老六和老九叫到了面前，先是把自己已經(jīng)答應(yīng)去送銀子的事告訴他們，又要這兩個跟班做好準備，帶上武器在明天天黑前把自己和銀子送到綁匪指定的地點，然后老六和老九暫時離開，帶著武器到遠處去等著接應(yīng)自己。
不用冒險和綁匪近距離打交道，老六和老九當然馬上答應(yīng)了劉全的安排，然后老六還頗為好心的提醒道：“全爺，綁匪出現(xiàn)以后，你最好用一塊布把自己的眼睛蒙起來，然后告訴那些綁匪，說你絕對沒有看到他們，這樣綁匪就不太可能會殺人滅口了。”
劉全一聽正中下懷，便難得的夸獎了老六一句，說道：“這還算一句人話，是這個道理，只要我沒看到那些綁匪的模樣，他們應(yīng)該是不會隨隨便便就殺人滅口。”
事還沒完，到了下午時，老六和老九突然又來到了劉全的面前，點頭哈腰的說道：“全爺，黃東家來了，說是有緊要事情想要和你見面，要不要現(xiàn)在就把他帶來？”
“黃東家？那個黃東家？”
事發(fā)倉促，劉全一時沒回過神，還真沒想起什么黃東家，老六忙提醒道：“就是黃俊黃東家，上次送你清倌人陪你過夜那個建寧茶商。”
劉全一拍額頭，這才想起自己確實認識這么一個人，可是轉(zhuǎn)念一想后，劉全卻又想起了另外一個重要問題，忙在心里說道：“少爺和范東家不是懷疑這個黃俊是廣州十三行的人嗎？他又突然來找我做什么？不行，我明天要去冒險，最好不要見這個王八蛋。”
迅速拿定主意，劉全忙吩咐道：“去告訴那個黃俊，就說我有緊要的事情要辦，今天沒時間見他，叫他改天再來。”
老六和老九答應(yīng)，趕緊回到海關(guān)衙門的門外，把劉全的答復(fù)告訴給了之前給劉全送女人的建寧茶商黃俊，然而黃俊聽了以后不肯死心，又問道：“六爺，九爺，劉管家是有什么急事，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沒時間見我？”
“豈止是今天，不出意外的話，他明天也沒時間見你，所以保險起見，你最好是后天再來。”老九順口問道。
“為什么？九爺，你這話什么意思？”
聽出老九的話里似乎有話，黃俊趕緊追問詳細，結(jié)果老六和老九都還算有點職業(yè)道德，哼哼著不肯泄露劉全的秘密，不過這點并沒有難倒黃俊，眼睛只是略略一轉(zhuǎn)，諂媚的笑容馬上就出現(xiàn)在了黃俊的臉上，無比親熱的說道：“六爺，九爺，有時間沒一起喝酒了，仙游樓的廚子會做魯菜，二位爺都是北方人，要不去那里坐一坐，叫幾個北方菜回味一下家鄉(xiāng)的味道？”
“這個……，不太好吧？老是讓黃東家你破費，叫我們怎么好意思？”
老六假惺惺的謙虛，黃俊則親熱的拉住了老六和老九就往仙游樓的方向走，說道：“二位爺這話就見外了，黃某來淡水做買賣，經(jīng)常要仰仗到二位爺照顧，請二位爺喝幾杯小酒，那不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拢靠熳撸熳撸鶢斁艩斀裉煲欢ǖ媒o我這個面子。”
硬把老六和老九拉進了仙游樓，叫了幾個在臺灣比較罕見的北方菜，酒過三巡后，黃俊當然是很快就話入正題，說道：“六爺，九爺，有件事還請你們務(wù)必給小的交一個底，聽說范清濟范東家前天晚上在半夜被人給抓走了，現(xiàn)在情況如何了，人找到?jīng)]有？”
老六和老九故意哼哼唧唧，黃俊心領(lǐng)神會，趕緊掏出了十兩銀子放到他們面前，壓低聲音說道：“六爺，九爺，幫一幫忙，你們也知道，我還要指望靠范東家的商號把茶葉賣給洋人，所以這事情對我來說無比重要，還請你們幫一幫忙。”
不象劉全一樣知道黃俊的身份可疑，又看到了白花花的銀子放在面前，老六和老九當然再不推托，馬上就開口說道：“黃東家，范東家是出了點小事，不過人已經(jīng)有消息了，順利的話，他后天應(yīng)該就能回來了。”
再接著，在黃俊的不斷恭維和巧妙追問下，老六和老九不但把事情的前后經(jīng)過對他仔細說了，還說了劉安云和范光正已經(jīng)決定滿足綁匪要求的事，準備在第二天晚上用三萬兩銀子把范清濟給贖回來，以及劉安云不打算動用武力救人的重要情況。
這還不算，被黃俊灌了一通貓尿后，酒量一般的老六還干脆把贖人的時間地點告訴給了黃俊，黃俊聽了千恩萬謝，笑呵呵的表示自己不用擔心買賣會受到影響了。
理所當然的，沒過多久以后，黃俊便出現(xiàn)在了伍家兄弟和陳新昆的面前，把他打聽到的消息向伍家兄弟做了詳盡報告，然而伍家兄弟聽了以后不但沒有半點的歡喜，相反還一起勃然大怒，大罵道：“井底的癩蛤蟆，就那么點眼界！范胖子的家產(chǎn)少說也有上百萬，好不容易綁走了他，居然只要三萬兩贖金，這和沒把他綁走有什么區(qū)別？”
“陳天保這幫海盜簡直就是一群蠢貨！”
深恨范清濟入骨的陳新昆也是破口大罵，說道：“當初明明告訴過他們，抓到了范胖子一定要給他多吃點苦頭，結(jié)果前天晚上才把人抓走，明天就要拿銀子放人，這么短的時間，范胖子能受到多少罪？！”
怒氣沖沖的盤算一下，伍秉鈞趕緊向陳新昆吩咐道：“陳東家，馬上派你的人去聯(lián)絡(luò)那幫海盜，叫他們先把范胖子的雙手雙腳打斷，牙齒打掉一半，然后再叫范胖子的家人拿五十萬兩銀子贖人！”
陳新昆一聽叫哭，忙說道：“少東家，來不及了，我和陳天保那幫人聯(lián)系特別花時間，明天晚上之前想和他們搭上線，幾乎沒有這個可能。還有，現(xiàn)在淡水的水師又在到處搜捕好業(yè)幫的海盜，想要聯(lián)系上他們肯定更是難上加難。”
仔細一想發(fā)現(xiàn)確實是這個道理，伍秉鈞難免皺起了眉頭，滿肚子火氣的說道：“難道說，咱們費了這么多手腳，僅僅就只能讓范胖子破一點小財？這也太便宜這頭肥豬了吧？”
陳新昆同樣愁眉不展，不斷大罵陳天保等人的眼界狹窄，鼠目寸光，然而伍秉鑒卻始終一言不發(fā)，仔細盤算了許久后，伍秉鑒還突然向黃俊問道：“黃俊，你剛才說，姓劉那個臺巴子不打算動用武力救人，意思是不是姓劉的臺巴子，沒把他準備用銀子贖人的消息告訴給淡水的官兵？”
“回稟少東家，沒有。”
黃俊很是自信的回答道：“那兩個臺巴子的跟班說得很清楚，姓劉的臺巴子因為怕把海盜逼急了傷到范胖子，就故意沒把他準備用銀子贖人的事告訴給淡水的官軍。”
伍秉鑒一聽笑了，向伍秉鈞說道：“兄長，有辦法借刀殺人了。”
“如何借刀殺人？”伍秉鈞忙問道。
伍秉鈞笑得更加開心，說道：“兄長，你想一想，明天晚上那個丑八怪拿銀子贖人的時候，淡水的官兵如果突然出現(xiàn)捉拿海盜，你說好業(yè)幫那些臺巴子海盜會不會狗急跳墻，宰了范胖子和姓劉那個丑八怪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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