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到秦遇安家樓下，駐步。

        秦遇安停好自行車，感激地朝他笑笑，“謝謝你送我啊，你早點回去吧。”

        周格衍舉起手揮了揮，在月色下他的指尖沾上了清輝，手指細長，被光所包裹著。

        他說，“快上去吧。”

        秦遇安抿著嘴笑，點點頭，朝他揮揮手，便朝樓梯那走去，到了拐角處，她轉過身再次回看過去。

        周格衍站在街邊，一手仍然牽著繩子，打招呼的手自然垂落。

        他遠遠站著，夜色下已經看不太清他的面容，隱隱約約仿佛他在笑，秦遇安只是覺得他的目光灼熱，燙的她臉不禁紅了起來。

        她匆忙地收回目光，很快消失在拐角處了。在周格衍看不見的角落，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有些心虛地摸上自己的臉頰。

        熱的…

        她放下手，從口袋里拿出手機，看見之前周格衍發來的消息還有朋友發來的消息。

        她點開周格衍的聊天框：注意安全。頓了頓，她又打：提前說晚安。

        剛發送，就聽見夜空中響起一聲清晰地叮的一聲。

        秦遇安忽然覺得全身都有些僵硬，她稍稍露出一個頭往那邊望去。

        已經往回走的周格衍停在路邊，背對著她看不到表情。

        但是他低著頭，從背面能看到透過的手機的光。

        秦遇安咬了咬嘴唇，依然盯著那邊。

        不知是否是有所感應，背對著的周格衍沒有預兆地轉過頭，視線在空中與偷看的秦遇安撞上了個正著。

        他愣愣地看著拐角處露出的一雙小鹿般的眼眸，而下一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忍不住輕笑了聲，緩緩回過頭，扯了扯繩子，道，“回家吧億萬。”

        他緩步走著，眼前卻不停回放剛剛明亮的眼眸和慌亂縮回去的景象。

        他低著頭，有點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和億萬說話，“她好可愛啊。”

        怎么能，這么可愛。

        不知道自己被說可愛的秦遇安此刻耳邊能聽到砰砰的心跳聲，她慌亂地在黑暗中眨了兩下眼睛試圖想要緩解剛剛被抓包的興奮。

        她無聲地咽了下口水，不禁抬起雙手將臉埋了進去，好丟臉好丟臉啊。

        還是趕緊回家吧。

        她哭喪著臉，兩步并一步地爬樓梯，走得飛快。

        等到她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的時候，臉上的紅暈仍然存留，反而更加滾燙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仿佛這樣就能緩解尷尬似的。

        滾得時間久了，她茫茫地癱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想起那個少年的輪廓，想起他吟吟笑著的模樣，想起他的手觸碰到她的手的感覺……

        想起他穿著暖陽色的襯衫，在夜色下那樣柔軟。

        少年感是永遠落不下的葉子，是聚攏不住的光，是永恒的黎明。

        他光是站在那里，心就好像被他所牽動。

        秦遇安傻傻笑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直到在夢里，她仿佛還能看到那個少年牽著條狗溫柔朝她笑的樣子。

        恍惚間好像還聽到他說，“吃完飯一起散步吧。”

        這一覺睡到天光大亮。

        秦遇安這一天都感覺格外的興奮，有點像喝了二兩酒，不禁暈乎乎的，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干勁。

        直到暮色四合的時候，那一顆躁動的心反而像被潑了一盆水似的平靜下來。

        吃過飯，她回到自己的房間。

        周格衍已經發來的消息：吃過飯了嗎？

        秦遇安：剛吃完，你呢？

        周格衍：我也剛吃完。

        周格衍：那等會在那個交叉路口見。

        交叉路口是他們兩家路程的中點站。

        秦遇安：ok！

        發完以后，她打了聲招呼，戴好口罩，便噔噔跑下樓去了。

        走向交叉路口的路上，她的步伐極快，都有些將近一蹦一跳的。

        天氣已經是初夏的感覺了，有些悶悶的熱。秦遇安還穿了條天藍色的裙子，收腰的樣式，裙擺背風吹起的時候很好看，像綻開的芙蓉。頭發呢，仍然是高高梳起，額前的碎發留著修飾臉型。

        昨晚她也只是隨便穿了件適合騎車的休閑服便出門了，想想實在是很潦草，好在昨天夜里黑，什么也看不太清。

        她想，今天要打扮得好看一些。

        離交叉路口還有隔著兩條馬路的距離，此刻正好是紅燈。

        秦遇安停下腳步，等紅燈。

        忽然她有些不確定地盯著前方看。

        隔著柏油馬路，周格衍仍是牽著億萬站在對面。他低著頭看手機，沒有注意到秦遇安。

        今天的他換了一件清爽的白t恤，牽著狗繩的手搭在腰間，一副慵懶的模樣。耳朵上除了掛上了一個黑色的口罩，還戴上了一副藍牙耳機。

        秦遇安望著他，覺得他站得好像很遠，卻又那么近。

        風呼嘯而過，紅燈跳了一下轉成綠的。

        低著頭的周格衍抬起頭，邁步。剛走一步，他倏爾發現了秦遇安，于是遙遙用手打了個手勢。

        下意識想要提步的秦遇安停在原地，看著周格衍一步步走近，一時間穿梭的車輛和來往的行人似乎都消失不見，唯有風聲和他走過來的腳步聲。

        她暗自慶幸了一下現在要戴著口罩，不然她紅透的臉就藏不住了。可惜她忘記了她的耳朵是露出來的，紅也是肉眼可見的。

        很快，周格衍便走到眼前了，他將耳機取下，收好。然后他雙手插腰，佯裝環顧了四周似的，這才開口，“去附近的那個公園吧。”

        秦遇安點點頭，跟著他走，“你比我早到啊。”

        周格衍回道，“嗯，也沒早多少，我就多走了一條馬路而已。”

        之后他有些心虛地瞥了眼秦遇安，見她接受了這樣的說法才轉回去。

        “你晚飯吃的什么？”周格衍轉移了話題。

        “嗯…”秦遇安努力回想，她吃得有些急，其實都沒怎么注意，“米飯，西紅柿炒雞蛋，花菜炒肉…”她接著道，“我們家就三個人，吃得不多。”

        “你呢？”她隨即問周格衍。

        “我啊，我家就我一個人。我就隨便糊弄了兩下。”周格衍道。

        秦遇安吃了一驚，聊了這么久還不知道周格衍居然是一個人在家，“啊？”

        周格衍看著她瞪圓了的眼睛，笑道，“我爸媽都是醫生，現在都在方艙醫院幫忙。我就只能一個人咯。”

        “那你晚上吃的什么啊？”秦遇安問。

        “下了一碗雞蛋面。”他如實回道，“慘吧？”他很隨意地調侃自己，嘴角微微向上，反而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秦遇安啊了聲，“是挺慘的。”

        她盯著周格衍，忽然停下來笑了，“周格衍，我們不去公園了。”

        周格衍不解地跟著停下腳步，“嗯？”

        “走，跟我走。”她朝他勾勾手，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周格衍一頭霧水地跟著，“去哪啊？”

        “我之前做了點布丁，之前忘記給你帶過來了，正好我回去取。”秦遇安倒是很興奮，語氣歡脫。

        他眨了兩下眼睛，“你自己做的？”

        “嗯。”秦遇安很得意，“那當然。”

        他樂呵地點點頭，“行。”億萬搖著尾巴跑到秦遇安旁邊，親昵地蹭了蹭她。

        秦遇安好笑地低下頭看它。

        “周格衍？”

        周格衍應了聲。

        “繩子能不能讓我牽會？”秦遇安撲閃著大眼睛，詢問著。

        周格衍怎么可能不同意，連忙將繩子遞給秦遇安。

        秦遇安接過來，繩子上還留有周格衍手心的溫度，溫熱的。

        她不易察覺地將自己的手繼續攥在同一位置，偷偷彎起了嘴角笑。

        一路牽到秦遇安家樓下，又是同一個地方，秦遇安不禁想到昨天被抓包的情景，露在外面的耳朵紅紅的。

        她連忙把繩子還回去，沖周格衍道，“你在這里等我啊，我很快就下來。”

        周格衍望著小姑娘一溜煙跑得沒影，不由哂笑起來，默默握緊了繩子。

        秦遇安感受到的溫熱，周格衍也感受到了。他蹲下身，摸了摸億萬，嘴里又是在嘀咕，“你說，我這算不算賣慘啊？”

        摸了會，又道，“賣慘，好像也挺好的。”

        億萬蹭了蹭他的手。

        沒過一會，秦遇安抱著一個透明盒子又是一溜煙就出現在眼前。

        她垂眸，小心打開盒子，舉到周格衍面前，眼睛里閃爍著亮亮的光彩，“嘗嘗。”

        周格衍順著望過去，幾塊黑色的小兔子一個挨著一個，靜靜躺在盒子里，看著很有光澤，很q彈。一旁擱置著兩個小叉子。

        空氣中淡淡飄起可樂的味道。

        不由讓周格衍想起她家那一冰箱的紅火的可樂，忍不住笑起來。

        “還是可樂味的？”周格衍摘下口罩拿起一個叉子，叉上一塊送到嘴邊，咬了一口。

        甜甜的，涼涼的，可樂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所過之處都留下清甜的味道。

        “好吃！”周格衍接著咬，很快一塊便全吃掉了。

        秦遇安笑吟吟地望著他，“好吃就行。”

        周格衍見她一手托著盒子，一手拿著蓋子，沒有多余的手去拿叉子，于是便順手用另外一個叉子叉上一塊，送到她嘴邊。

        小姑娘懵懵的，送到嘴邊的就想張嘴去咬。忽然發現自己戴著口罩。

        忽然發現周格衍這好像是在喂她。

        人已經木成雕塑。

        她眼光上瞟，見周格衍目不斜視地放好叉子，輕咳了一聲。

        而周格衍內心掀起一陣狂風暴雨，他感覺自己做事情似乎都沒經過大腦，居然這么順手就將叉子遞過去了。

        他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有點像信號不好的電視，飄滿了雪花。

        “走吧，就在附近走走吧。”秦遇安別過頭假裝什么也沒發生。

        周格衍點頭，合上蓋子，重新戴回口罩。

        并肩走了兩步路，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從兜里拿出藍牙耳機，遞給秦遇安，“聽歌嗎？”

        秦遇安接過，眼睛彎成月牙狀，“好啊！”

        她戴上，耳機里傳來周杰倫的晴天。

        周格衍看著她戴上藍牙耳機，忽然頓住了。

        藍牙…耳機…

        居然是無線的！

        他盯著她耳朵上的耳機，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腦子也落在家里了。

        他自甘墮落地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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